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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霭琴见我没回答,就说:
“我今天见了余小蝶,你的老同学。”
“是吗?你认识她?”
“相当熟谙,从不知道她就是你的老同学。”
“是的,我们是大学同学。”
“我们谈起你。”
我默然,这最近谈起我的人一定很多,实在太多资料了。
“希凡,小蝶相当欣赏你,而且我发觉她也需要你。”
“什么?”我莫名其妙。
“她的中型企业在脱胎转型期,已脱颖而出,绝对有条件变成大企业。这年头,熬到上市的阶段,弹性就大,赢面就高了。小蝶朝这个方向走,但单她一个人不能成事,小蝶可以冲锋陷阵,创很高的营业额,但对于财务上的安排以及紧守大本营,她需要一个像你的人才去帮她的忙。”
我相当骇异。
良久没有作出回应。
“我们都有信心认为你会做得很好。小蝶并不知道你最近的境况,直到我告诉了她。她会尽快找你。希凡,我不是曾劝你忍住气,骑牛揾马吗?小蝶的企业是一匹骏马,只需你策马扬鞭,撒开四蹄,自然奔驰到目的地,敢为预祝,德盛这头老牛,你不必再骑了。”
“伍小姐,你在小蝶跟前推荐我?”
“缩短你的受苦受难日期,岂不是更好?”伍霭琴说:“况且,我也会从中取利。”
“小蝶和我都应该给你介绍费。”
“介绍费是小事。我有股份在小蝶的公司,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的事原本就太多了。
“希凡,我们依然会是同事。”
忽然想起有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由归慕农转到伍霭琴的门下来,原来是我的莫大福气。
苦难的日子总会熬过去的。
余小蝶果然在当天傍晚就给我电话了。
我们迫不及待地谈了一个晚上,觉得把她的梦蝶系列人造首饰上市是一定要实行的计划,反正大陆市场已经打开了,有如此绝妙的成绩,对投资者一定深具吸引,市场内已有明证,金利来领带集团就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例子。
“希凡,请明天回去就辞职。”小蝶说。
“明天,啊!太迟了,待会我就把辞职信传真回去。”
彼此都大笑起来。
小蝶握着我的手,道:
“你知道我跟伍霭琴怎么说,我说,我和希凡联手一定会有大成就。”
“你这么有把握?”
“对。因为你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我知道你做的一总好事,萧虹现在又脱胎换骨地成为一个大方的快活人了。就因为你给她介绍了大学的教席,她有了一个新的尊贵的身分、一份安定的职业、一个认可的社会地位,于是她的安全感与自尊心又跑回来,取代了自卑惶恐,变回了潇洒的萧虹。”
我听了,有一阵莫可明言的高兴。记起了菲佣露茜的说话:
“做好人的感觉很好,很快乐。”
的确如此。
我问:
“她还写小说吗?”
“没有扬言封笔,只向外说有题材还是会执笔的。听说她最近在搜集资料,好好写一本桥段平凡而祈望能引起众多读者共鸣的小说。”
“你见了她吗?”
“没有。这不要紧,我们之间的缘分还没有再来,凡事不可勉强,知道她安乐就好。”
“小蝶,萧虹总有一天会回来找你,我相信,不会有太多人在这世界上如你般真心地爱护她。”
小蝶没有答,她只是笑,呷了一口甜酒,重新跟我再投入到梦蝶系列的连锁业务发展计划之内。
翌日,我很快就起床。
阳光额外地温暖,洒得整个中环都光丽明亮。我踏进德盛的写字楼来,格外精神奕奕,笑容可掬。活脱脱像个型满出狱的囚犯,在过最后的一天。我的感觉与表现是跟前些时那段日子大异其趣了,惹得那些接待员与护卫员,都自动地跟我先行打招呼,叫:
“汤太太,你早。”
我回到办公室去,秘书把一封限时快递的私人函件递给我,说:
“上海阮小姐寄回来的。”
我火速拆阅。
首先瞩目的是那几页报告副本,每页都有郭伟贤的签名,最末的一张有我的加签。
我吓傻了眼。
对,我怎么从没有想起,当日,我加签之后,在交给归慕农之前,曾嘱秘书去影印一份寄到上海给阮凯薇。
我慌忙读凯薇的信:
希凡:
请别以为这是我对你的报答。只不过想让你知道,这世界上的确还有愿意主持公道的人。
知道你最近的际遇较迟,故此现在才作处理。郭伟贤秉承你旨意的报告及会议记录,每一页都有他的签名,我们不怕科学鉴证,副本决非假造,只要你递送给主席或伍董事,就能洗脱清白了。
至于李开伦的信,我原本考虑过要由我亲自撰写一封信,以澄清一些事实。然而,还是那明者自明的道理,回应一些荒谬的、肤浅的、恶毒的、无聊的中伤是对自己最委屈的事,侮辱了人格,降低了身分,毫不值得。不是对手的人,不予交手,这是江湖规矩,想你会同意。况且,这些无聊事,无日无之,无人会记在脑子内多过三个月。我们不宜妄自尊大,以为别人非把属于自己的是非记挂在心上不可。
附上我的一封辞职信,既呈交了郭伟贤的报告副本,就不会双手奉献任何机会让归慕农来对付我。而且,我在上海另外找了一份极有前景的工作,有一间叫梦蝶的人造首饰公司,在国内打开了市场,正在招兵买马,我去投考,被录取了。顺告。
请保重,他日回港见。祝
过关斩将,万事如意。
凯薇
我读后,笑得连眼泪都流下来。
趁今日难得的意气风发,我立即打好了辞职信,手中握紧阮凯薇寄回来的那叠文件,先按动归慕农办公室的对讲机,对方说:
“喂!”
我声音清晰地说:
“我是沈希凡,有事找你,现在就到你办公室来。”
也不劳听他的反应,便挂断了线,推门走出写字楼去。但见整间公司都似金光灿烂,气流清爽,前些天来那种阴霾满布的气氛,似乎已经烟消云散。
我的步履轻盈,好像脚下有一个个的音符,踩出了畅快的乐音,几乎整个人都在飘飘然,只差没有哼起好听的歌谣来。
原来云开见月明都这个样子的。
我走到归慕农的办公室,正要推门进去,他的秘书一看我,就很有点惊惶失措,说:
“归先生办公室有客。”
“是吗?不相干,他知道我来。”
秘书想阻止也来不及,我已推门直闯进去。
归慕农的确有客,是女客。
我走进去后,微笑着向他们点头。
无疑,对方是有着一份遮掩不来的尴尬。
“希望没有打扰你们,我有件要紧事要跟归先生交代,只需五分钟功夫,你随便坐。”
我明知这不是有礼貌的举动,然而,兴奋的心情令我更觉理直气壮,毋须再跟他们耍什么客套手段了。
“这位就是沈希凡小姐?”那位女宾说。
“对我就是沈希凡。”我伸手跟对方一握。
归慕农只得开腔引介:
“这位是内子,顾菁。”
“啊!归太太,刚从加拿大回港?”
“回来好些天了。”
我想起了归慕农家有女声接听电话,明白个所以然来了。归太太回来是归慕农夫妻恩爱的烟幕,以拯救他于谣言的水深火热之中,还是对方闻风赶返,以防万一,那就不得而知了。
到现阶段,我已完全没有兴趣深究。
归慕农对她的妻子说:
“我跟沈希凡有公事要谈,等下与你午膳时再见吧!”
“好的。”
顾菁看我一眼,抓起了手袋就走。
当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后,归慕农的脸色铁青,他问:
“找我什么事?”
我扬扬手中的文件,从容地说:
“你和我梦寐以求的信都在今天各得其所了。”
“什么信?”归慕农问。
“我的辞职信。”我把这件飞掷到他的台面,笑问:“这不是你渴望早日得到的吗?今日如愿以偿,明天开始解除警报,你再不会因一时的行差踏错而前途倍受威胁了。”
“你辞职与否跟我无关,辞职信应该交给伍霭琴。”他的语调并不友善。
“是吗?你真要我交给伍小姐?”
“有什么叫真的还是假的,她现在是你的直系上司。”
“那么就连这份有郭伟贤签名的财务报告,我都送给她了,让她看看原本我加签的报告内容,她好跟主席解释整件事的虚实。”
我微笑着,转身就走。
归慕农叫住了我:
“希凡。”
我站住了,听他怎样说。
“你把事情讲清楚一点。”
我回转身来,道:
“讲清楚整件事的人其实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归慕农正要回答我,我举起手来示意他别多说话,把那份财务报告递给他,我说:
“我没有想起原来我把这报告放到你办公桌之前,曾影印了一份,嘱秘书寄到上海去给阮凯薇。故此,你们百密一疏,郭伟贤问我秘书时,也以为我的档案之中没有留下副本,正副两份版本都握在你们手上。这叫不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归慕农飞快地把报告读一遍,脸色蓦然煞白。
“虽是副本,但已足够提出反证了。”我说:“这一份我送给你存念,随你喜欢把它放进碎纸机内或是锁进保险箱去。我随时随地可以再复印几百张出来,送给公司内的有关人等,不一定今天做,可以在十年白载之后,忽然兴起,我就可以做这件事。”
说罢,我哈哈大笑:
“归慕农,不要做对不起人的事,否则,你每一天晨早起来都会害怕,不知道会不会就在这一日有人要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沈希凡,你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