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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是要趁热打铁的,一冷了,在提出来讲,只会觉我这做母亲的噜苏婆妈,功力就起码减半了。
晚上,我跟老同学余小蝶有约,寻了跑马地一间酒店的餐厅吃饭,图个静局。
余小蝶跟我是大学同学,情谊与庄婉容、何慧心、邵敏聪、杨展雄、萧红等都一样,不是百拜之交,却相当谈得来,在很多情事上都做到互相信任与关怀的地步。
也许这种友谊的关系与态度与我的品性有关,我是温情,而非热情。
与余小蝶谈起这个来,她竟翘起拇指赞我说:
“希凡,你就是这方面棒!”
“要我今儿个晚上负责结晚饭账,不用耍这种手段。”我笑道。
“不,我是认真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已相当了得,不浓不淡,有若温水,更棒。你就是这个样子,看,个个老同学都跟你要好,你也对我们个个好,是不?”
我没有做声,想想,好像情况也是这样的。
“当然,我实话实说,希凡,也是由于你处处肯帮人,而又未反过来求人帮过你,这对保持友谊是相当重要的因素。”
我微微一愕,情不自禁地说:
“要是这么说,就令人有点心灰意冷了。”
“我们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还能不面对现实吗?”我无言,只有点头。
“就像我,不是屡屡得你指点关于财务上的问题吗?自创业以来,得了你这个免费顾问,才有今日。”余小蝶一派认真地说。
“你别客气,市场最公平,最无偏私,你的人造首饰若非货真价实,最棒的财政大臣给你指点迷津也属枉然。”
我说的是实话。这年头,除了拿着利器往人脖子上一搁,有点特效之外,谁会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给别人?赚钱的生意都是实力派。
我们集团内就不知有多少少女喜欢配戴余小蝶的人造首饰,心甘情愿把血汗钱双手奉献,去巩固她的小企业王国,这是她的心思眼光再加经营功夫了得之故。
余小蝶听我这么说,便道:
“厚道人才肯讲公道话。”
“我们一班同学都这么赞美你。”
“不。”小蝶很不自觉地搭上这句话。
之后,我们俩人都沉默下来,似乎喉咙有硬物一下子卡住了,挡了要跟着冲口而出的话。
余小蝶把碟上的那块大大的T骨牛排,狠狠地切下一片,大口地嚼着。吃罢了,放下刀叉,拿餐巾抹抹嘴,再呷了一口茶,才道:
“如果人生只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那多简单可爱。这两桩事目前是最深得我心的。”
言语那么苦涩,竟出自一个现代创业成功的女性之口。
我答:
“你的外销生意办得如何?”
“大陆市场大得似个见不到底的金矿,最近广州秋交会举行,我的首饰乘势也办了个展销会,反应热烈之至。看来,由南而北、自西而东,我有把握大杀四方,一年之内,把我的产品推上高峰,卖个满堂红。”
“太棒了,恭喜你!”
“可是,”余小蝶把手在我跟前摆了摆,做了个阻止的手势,道:“要付出非常沉痛的代价。”
我奇怪,有点忧虑对方有语过重了,于是便道:
“生意成功,一定劳累担心。”
“不,移山填海,赴汤蹈火对我虽不至于易如反掌,但仍应付自如。只是受不了成功带来的感情损失。”
我只能睁着眼看小蝶,一说到这种私人事件的关节儿上头,除非对方是不吐不快,否则我没有额外的好奇心。
因为好奇满足之后,只有心烦。
我不是个对朋友没有同情恻隐之心的人。
能援手相帮还好,分明是无法力挽狂澜于既倒的话,不如耳不听、眼不见为净。
小蝶呢,明显地已如骨鲠在喉,她坦率地说:
“我和小莫的关系告吹了。”
我茫然地应着。
莫振杰也算是我们的大学同学,只比我们高两级,与小蝶走在一起多年了,根本上毕业后两年就已赋同居,当时小蝶跟我们一班女同学的解释是:
“迫不及待想过二人世界,但事业未成,小莫不肯娶我,说娶了妻就得养,兼要活儿,若还是电话费电费单都要拆账的话,不应有名分。”
听上去是很合情合理的。
往后细想,当然漏洞百出。
说得率直甚至难听一点,人都已睡到一铺床上去了,还用什么养妻活儿的美丽借口档在婚姻注册处门口,干什么?
实在很有点莫名其妙,更强词夺理。
看,如今呢,不消说,女方一朝富贵,男的受不了对比之下的落魄,便分手了。吃亏在谁?
越想越气,我忍不住说:
“小莫占的便宜可不小。两情相悦的开头几年都给他享受足了,到要讲实惠、担风险的时间,还推个所谓男儿气概的漂亮大帽子出来扣在你头上,这讲不通。”
“讲不通与否,他反正不管了,他拿了行李搬出我家去时说:
“‘对不起,这世界有个莫余小蝶就可以了,要有个余莫振杰可不必了。到我成为大老板,是千万富翁,不是打工仔时才来找你。’”
我问:
“你怎么答?”
“干脆叫他别来好了。这年头通货膨胀厉害,到处是千万富翁时,币值都贬了。且谁不知龟兔竞争的故事,谁还会不觉醒仍做那只停下来等龟追的兔?他是千万富豪时,我已过亿身家了。”
小蝶是忽然地气了,这很难怪!人与人之间的恩怨就是这样子造成了。小蝶又苦笑:
“小莫之外,还有一个萧红。”
“什么?”
这我可听不明白了。
萧红是小蝶最好的同学。这次跟小蝶见面,我正要问问她萧红这阵子的心态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蝶,我不明白。”
“很浅显,憎人富贵嫌人贫的道理是放诸很多人身上而皆准。”
“包括朋友?”
“没有包括自己的父母,已算是大幸。”
“我的天!”我轻喊:“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误会可没有,始终以为在做恶梦是真的。就在我打开了大陆市场之后,有一天跟萧虹茶叙,我以为她会为我的创业成绩开心,于是把生意的顺利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正谈得兴奋,有位商界朋友走到我们这一桌来,天!”小蝶拍额:“怎知他就是导火线。”
“为什么?”我忙问。
“我那商场的朋友一见了我,便热情地拉着我的手,盛赞我出产的首饰精美。我看萧虹一个人静坐着,便给他们介绍。我说:
“‘这位是我的好同学,本城著名作家……’
“对方自作聪明,还未等我讲完,就热烈地握着萧虹的手,道:
“‘太好了,太好了,慕名已久,我们很多朋友都是陈小姐的书迷,改天要托小蝶带本书求你签个字。’”
我听后都不自觉地尴尬得面虹耳赤,想当时场面一定狼狈。
市场太残酷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如此的不留余地与迫不及待。
我轻叹:
“萧虹应该想,过不了三两年,另外一个场合内,也会有人握着那陈秀珍女作家的手说:
“‘幸会幸会,大作家之名如雷贯耳,几时李小姐赏光替我签个名。’”
“萧虹如果晓得这么想,便不会牺牲了我俩的友谊。”小蝶竟然眼有泪光。
“她怎么说?”
“她没有说,只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地寄来了信,写道:
“‘我们从来都是两码子性格的人,怎么成了手帕之交?这个误解得从速纠正过来。’”
连我这个局外人都像被人向胸膛捶了重重的一记,有吐血的冲动。
我说到底都能当个余小蝶与萧虹友谊的见证人。
大学时,我们还只是同班同级同宿舍的同学,小蝶与萧虹更多一重亲密关系,她俩是同房的寄宿生,名实相符的朝夕相对。
萧虹一向潇洒,小蝶为人细致,两相配合,是很好的一对朋友。
萧虹裙下之臣多的是,每夜在校园内风花雪月回来,就靠小蝶为她把风看更,偷偷地把已上锁的宿舍大门开了,让她进来。
有一次被舍监抓着了,小蝶挺挺胸,就顶了罪,死不肯讲出是给谁效劳服务。舍监怕是心知肚明的,但抓不到证据,奈何萧虹不得,只把怒气迁于小蝶身上,向校务处告了一状,结果,那学期小蝶申请的助学金就没有批准下来。
对于曾记过的学生,校方有权删减对他的补贴与辅助,这是顺理成章、合情合理的事,不可以上诉。
小蝶是个穷家女,缺了助学金,生活费自是捉襟见肘,可是也不吭一声。为好朋友而担了罪,她反而觉得光荣,跟我们说:
“没有什么大不了,充其量多给一两个小学生补习,就把问题解决了。”
萧虹呢,那个时期不是不感激小蝶的,一手抱住小蝶的肩,就说:
“你用不着担心,只要我动一动大笔,多写一个专栏或每月给电视台写一个长篇剧本,就比你拿学校的助学金棒。”
那种守望相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义气与友情,不知羡煞多少人。
我们同班同学都爱讲一个笑话,小蝶要嫁出去的话,怕要过的一关就是萧虹。
小蝶其实样子长得很端庄的,那脸上的梨涡,笑起来还是甜美的。坦白说,大学时代的她比现在要温文尔雅得多,也很有点怕生怕事,跟涉足商场后,那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派头是太不相同了。
那时候,小蝶喜欢叫萧虹替她拿主意,连选哪一科,都听萧虹的意见。校内的男生,对小蝶有意的,她心领神会之余,必然在夜深人静时,盘起腿,坐在床上,把心事向萧虹讲个明明白白。
萧虹的要求与品位当然是不能小瞧的,挑人挑得像鸡蛋内挑骨头,差不多没有一个对小蝶好的男生,可以入萧虹的法眼,将人家由头弹劾一次,小蝶翌日就拉长了脸,把对方切切实实地回绝了。
直至毕业前一年,人人都为学生会的周年舞会寻找舞伴,独是小蝶仍没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