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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心就卜卜乱跳,慌起来。
回到办公室去,一直呆得失神。
这不是一个厚道人所应有的思维。
为什么?
为什么?
我明白过来了,我其实对今早的表现十分、十分之羞愧与尴尬。
这么一个蓬头垢面、张皇失色的人,跌跌撞撞地跑进会议室来,还迟到了近半小时,这种迎接新上司的礼数,委实是太差劲了,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予对方似的。
就因为太过心知不妙,起了化学作用,于是反过来故意表现得不在乎,表现得退路甚多。
怎么会一下子想到引退这么严重呢?就是为怕会被辞退!
说起来似乎过分严重,高级职员当然不会为这么一次不合格的印象分而被下令引退。
但绝对有可能在新官上任,挑选身旁重臣之时、名落孙山,以后就难做人、难做事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恒久常新的道理。
我一直在担这个心。
这个心,也决不是白担的。
事实摆在眼前,盛德集团之内,一旦更换头头,麾下的将领就必有人快活有人愁,我见得多了。
就我们那管货仓的行政部经理老麦,以前直属的一位董事跳槽,没把他带在身边,新上司对他不怎么样,只是把公干用的汽车有奔驰改为日本小汽车。这么一摆明车马,时移世易,人们就立即跟红顶白,凡是老麦下的令,连低他几极的文员听了,都说:
“是不是真的如此执行呀?他问过他的老细(广东话老板的意思)没有?”
号令不行对行政人员是癌!
只有我们同级的那堆经理,物伤其类,暗地里叹息,下意识地怜己怜人。
人一到山穷水尽之际,很自然会在摔一跤之后,随手往身旁一抓,抓到什么是什么,总之不要两手空空,更添凄惶。
于是就自我安慰地觉得有家室比没有家室的好。
朋友在自己落难时的为用,也在乎拿对方的遗憾去陪衬自己的不幸。
一旦发现自己身上也有人性的凉薄,惭愧得出一身冷汗。
现在才来谋求补救的办法应该不会太迟,立即集中精神,把公事交代得漂漂亮亮才是正办。
正要把杂念去除,重新纠结心神,回到公事上去时,秘书就在对讲机内说:
“汤太太,昨天来求见的陈先生在电话里,你要不要接听?”
我差点就把这件大事给忘掉了。
立即答:
“好,请接进来。”
再不好好地对付这种人,天下就没有公理了,还怎么叫人有信心活下去。
这是一场必须好好地去打的帐。
我禁捺住心头的怒火,对那陈清华说:
“陈先生,早!”
“汤太太,有好消息没有?”
“好消息?可以说是有吧!正等与陈先生你商议细节。”
“你是把真相调查出来了。”然后,他又画蛇添足地补充:“我意思是你确定了莉迪是个要不得的女佣。”
“她与你毁约,这是实情。”
“就是这句话,所以你打算把她交还给我。”
“细节我们得见面谈,对不对?”
“对,我反正要到你们公司来拜候你们的一位董事。”
“好,我等你,请尽快来。”
摔掉了电话之后,不觉冷笑。
拜候我们集团哪一为董事?即使拜候集团主席冼骏滔,我也不管。若有谁肯包庇这种人面兽心的色魔,应该一同把他抽出来治罪才好。
对付陈清华的心忽然炽热起来。
嫉恶如仇之故。
终于,“仇人”笑嘻嘻地坐到我的跟前来了。
“汤太太,你不愧是大机构的一员猛将,办事效率神速,”
竟然还送我高帽子,我且先受落,回应他说:
“只能说有一点点阅人的经验,帮助我把复杂的情事,以简单的手法处理掉罢了。”
“汤太太已经盘问过莉迪了吗?她怎么说?”
“莉迪说的话,你不会愿意听。”
陈清华一听我这么说,笑容就立时收敛了。
“汤太太是什么意思?我不会不愿意听,我就是要知道她在我背后怎么说我。”
“当然是极难听的说话。谁在今日会介意他人背后说的话了,是不是?”
“汤太太,你信她吗?”陈清华开始有点紧张。
“我如果信她,还会请你上来好好地谈吗?”
对方似乎舒了一口气。
是要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松一紧,直至他疲累之极,才置他于死地。
“我看,这莉迪的说话也过分地离谱。”
“她究竟说了什么?”
“复述可不必了,是吧?说话也着实难听得我无法再讲一遍。”
我想了想,继续说:
“陈先生,还是你观察入微,莉迪确是个满口胡言乱语的菲佣,听着她说的话,教人心上有气。”
“对呀!我老早给你说过了,若不是我有言在先,你就不会提防她了。”
“你不是说,莉迪不只撒谎,且人也不老实,做事又疏懒吗?”
“对,一点都没夸大。”
“这样子的一个女佣,你要收回去干什么?”
陈清华的脸色苍白,辞穷。
我静心地欣赏他的神情,像只猫看着垂死挣扎的小鼠,心头有阵莫名的快感。
这种快感,有一半是为女性的得直而发泄的。
陈清华终于找到借口,他说:
“我要领回莉迪,也无非是要把她送回菲律宾去,害群之马,不宜留在香港。我既是她的雇主,就有这个责任。”
这人倒真的工于心计。
把坏菲佣送走,的确是雇主的责任,我不能拒绝他的要求。
然,我说过了,在处理公事上头,我是精明的,绝非省油的灯。
于是我答道:
“陈先生,你这是绝对负责任的行为。我也曾跟在移民局及劳工处工作的老同学交换过意见,他们都说,像莉迪这种菲佣,是非送回去不可的。”
“你把莉迪的情况跟移民局与劳工处报告了?”
“不是我要去报告的,那是莉迪的要求,我看反正有老同学在那儿任高官,于是便把情况给他们说了一遍。”
我从没有看过一个活生生的人,脸色可以刹那间变得土灰,犹如死人似的。
面前的这一位就是如此。
这番表示,已是证据确凿,莉迪是百分之一百的受害人。
怅然,愧然。
惆怅于女性奔波江湖,血泪营生,竟是无分国族,处处皆然。
羞愧于香江之内,同胞之中,竟出了如这姓陈的败类,人神均应共愤。
他终于开腔说:
“你那些在移民局与劳工处的朋友怎么说?你有把莉迪一同带去见他们吗?”
“我倒没有把莉迪带去,根本那些管辖菲籍女佣出入境的官员都是很相熟的大学同学嘛,我只给他们摇了个电话,问清楚手续。他们都说,你跟莉迪要一同前往,带齐文件合约,把莉迪的劣行详细报告,让他们备案,然后你买张机票送她回菲律宾就可以了,手续也很简便。”
“不!”这是他即时的反应。
“为什么不呢?”我笑问。
“不是这个程序的。”陈清华已显得满头大汗:“我问过,根本不用再与菲佣上什么移民局劳工处,只要我写好一封解雇书,陈明理由,送她到机场就可以了。”
“陈先生,我相信你的理解是错误的。我的老同学讲得很清楚,凡是这种因雇主投诉雇员操守不好的个案,都要给对方一个辩白的机会,故此,一定要同时到有关部门办手续。”
我从未玩过猫捉老鼠的游戏,盯着那垂死挣扎的老鼠,猫的快感原来如此好受。尤其明知那是只可恶至极的、馋嘴偷吃的肮脏老鼠,好好地折磨它一番简直是替天行道。
如今这姓陈的焦虑未能弥补他劣行的百分之一。
我继续悠然自得地解释:
“我的老同学告诉我,你说的那种解雇情况是在雇主与雇员双方愉快而无投诉、无争执之下进行的,若雇主赞成雇员离职,雇主写好了解约书,让雇员离港回乡或在港另寻新工的自由,就已办妥手续,不必再上有关部门了。可是啊,莉迪这菲佣如此顽劣,怎可以放过她,何不告她一状。”我微微俯身向前对陈清华说:
“我告诉你,要求有关部门把莉迪放在黑名单内,永不录用,让她不再有机会来港连累别个家庭,那才是功德无量。陈先生,你必须走这一趟。连莉迪都一连串的要求我帮她去移民局与劳工处,你为什么不去顶证她了?”
陈清华这猥琐的男人,肯定如坐针毡,他不自觉地微微摆动这身体,一派局促不安的模样。然后讷讷地说:
“汤太,我看莉迪要与我同到有关部门去,一定是想找我麻烦。”
我立即问:
“找你什么麻烦?”
“我指控她,她一定反过来无事生非地指控我,我看放走她算了。不然,只有在人前闹事。”
“她闹不了事,我说过移民局内都是我相熟的同学,谁曲谁直,他们会做判官。正如我那同学说,若有纷争,大不了一齐送到警察局去处理。那些理亏的菲佣一听要见警察就惊,谁个理亏者不如此呢?”
说完这番话,我差点兴奋得想鼓掌。
陈清华实在狼狈得无暇他顾,他当然没有发觉到我的出言相讥。就算她有一丁点儿的觉醒,也拿我没办法,只好知之为不知,才是上算。一旦自揭疮疤,他怎么逃得了?
于是他又另找借口,说:
“本来跟她跑一次有关部门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我们生意人,一日里头能有多少时间腾空出来?汤太太你是局中人,应该理解。”
“陈先生说的甚对,只是有一些应该处理的事情,也就只好把自己的时间表重组,好好应付。你不也为了莉迪的事跑上我写字楼来两次了吗?”
“对,对,我看看花的时间也就够多了,不能为了一个菲佣再误我的正经事。”
“这样吧!”我还立意气他一气:“这种佣工问题,一般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