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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怎麽样了?”慕原一脸的风尘仆仆,见面第一句就问这个。
“还好……不好意思这麽急找你回来,实在是我有许多事情想问明白……”飞天的话刚起头儿便被慕原打断:“我去给你找药了嘛,要不然哪能这时候丢下你不管啊。说实在的,这种事我也是头一次碰见啊,光听传说里要吃些什麽药材,真的找起来还是很费事。来来来,这个,嗯,你看啊,原龟涎,这个可是费了我老劲儿了,差不多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才找到。嗯,这个是三山石卵,样子是难看了一点,不过听他们说一定要吃这个。来来来,不用煎药,直接吃就可以了。”
让他弄得一头雾水,但总算是听明白慕原并非是不告而别,而是去爲自己寻找药材。
“实在是太劳烦你……”飞天极爲不安。
“不烦不烦,都是一家子,我们不帮谁帮啊。对了,我还有个弟弟,叫慕白。还差一样很重要的丹药,我叫他去帮忙预备,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他一口喝干杯里的茶,手脚麻利把那糊状的龟涎倒进杯里,又把那几个样子古怪的卵膜捏破,看那汁液混在一起难看无比,一股奇腥的味道:“来来,趁新鲜快喝了。”
莫名其妙被他塞了个杯子在手里,飞天怀疑的看看,又闻了闻,皱起眉来:“这个……治我的伤麽?”
慕原一挑眉:“当然啊,要不我忙了这麽些天白跑的麽!快喝快喝,不新鲜就不好了。”
虽然心里疑虑重重,可是看慕原这样风尘劳顿的样子,还是觉得不能让他心血白费。
真……真古怪的味道……
有些咸,有些腥,有些苦,还有点酸……
“大口吞下去啊……唉,想一想我们银龙的数目是一天比一天的少了,从六百年前我弟弟慕白出生,隐龙再也没有银龙出世过,老的渐渐去了,新的却没有……连你,我,慕白,嘉宇,还有个我没见过的坏脾气在内,只有五条而已……”
飞天忍著反胃把那杯糊糊喝干,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问了一个一直想知道的问题:“我什麽时候能恢复原样可以幻化原身?我很想回隐龙去。”
慕原掰著手指头算:“嗯,七,八,九……不对,是五,七,九……嗯,也不对。我也不是很清楚,总得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吧。”
飞天心往下一沈,脸上有沮丧失望的神色:“得要这麽久?我竟然伤这麽重?”
慕原张口说:“伤应该好得差不多……”
“飞天。”平舟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静静的打断了慕原的话:“慕原远道儿而来,你让他休息会儿,有什麽问题慢慢再问吧。”
飞天惊觉过来,有些难爲情的笑笑:“看我,光想著自己。你一路奔波肯定累坏了,快去好好休息休息的。我没什麽事儿,伤口都好了,身上也不痛。”
慕原确是满面的疲倦,站起来伸个懒腰:“说得是,我这些天一觉都没睡过,顶多就是找个石隙打盹儿,就怕错过原龟吐涎的时节。那你好好儿保养,我睡醒了再来看你。”
他拖拖踏踏地走了,飞天第一反应就是一手捂嘴一手去摸茶杯。平舟抢上一步来,把茶倒好了递给他。飞天连连喝了三杯水,才长长出一口气:“我的老天,这是什麽怪药,难受得要命。”
当著慕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对这药味的厌恶和排斥,毕竟是别人辛苦找来的药材,道谢都来不及,哪还能伤人家的一份热心呢。
“好些麽?”平舟轻轻替他擦拭嘴角的水迹:“慕原说这个药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
飞天喘了两口气:“我没什麽感觉啊,可能药效还没有出来吧。”
平舟点了点头,伸手替他在背後抚摸顺气:“气味受不了?喝点香露好不好?”
“不,不用。”飞天直起身,觉得胸口有些暖烘烘的比刚才舒适得多,轻声说:“好象是舒服一些。”
平舟轻轻笑出声来:“脸色的确好看多了。”
他声音低下来:“真的很难忍受的味道麽?”
清凉软薄的唇贴上了来,汲取他口中的气息。
飞天吃了一惊,用力推了他一记。
平舟倒是顺势退开,笑了笑:“是不大好的味道。再喝杯水麽?”
爲什麽……
居然把这种事情做得这麽顺理成章的自然!
不忿,羞恼。
可是,怎麽办?
难道象被侵犯的女人一样给他一耳光?
不大可能。
况且,擡手不打笑脸人。
对方表现得这麽,这麽云淡风清,自己要是认真计较难免有小题大作之嫌……况且,
况且……
飞天恨恨不已,又灌几杯水。
“身体怎麽样?我把一下脉看看。”第三天上慕原才精力充沛的又踱了过来:“药力应该已经被全吸用进去了。”
飞天有些疑惑地挑眉看他:“你找的药真的有效?我还是没什麽力气。”
慕原笑了笑没有理会他的质疑,两个人面对面坐下,飞天捋起袖子露出手腕,慕原的手指搭上了去。
“还不错啊。”他摸摸下巴:“就是体质还嫌虚,也难怪哦。银龙从没出生就霸道得很……”
飞天简直是一头雾水,慕原一笑:“不过你虽然不能变身,但是想现在回隐龙也还是可以的啊,让平舟送你回去好了。隐龙的水好,紫海的水质软暖,对你的身体好。”
平舟坐在一边微笑:“回去也好,这里你毕竟不能安心静养。既然回去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我护送你回去吧。”
慕原连连点头。飞天慢慢放下袖子,想了想说:“不必麻烦你,我自己也可以回去。”
慕原张口想说什麽,平舟一句话给封住:“慕原,我和飞天单独说说。”
慕原十分识趣站了起来:“我也该回家去看看了,多少天没进家门了。”
飞天看了看平舟,慢慢说:“你有事瞒我?”
平舟没有意外,只是柔声说:“你觉得我会瞒著你什麽事?”
飞天看著他,无力地眨了一下眼睛:“我是不是……生了重病?”
平舟握住他的手,飞天向後缩了一下,他握得更紧了些:“不,不是重病。”
飞天用力甩了一下没有甩脱,声音高了起来:“分明不是什麽小病。慕原大张旗鼓给我找药,你天天爲我运气,那麽多汤药喝下去一点起色都没有。我并不害怕生病,也不惧怕死亡,你大可以直说不要这样瞒我!”
平舟怔了一下,声音放得更轻:“不是重病,我不会欺骗你的。你不信我麽?”
飞天定定看著他,有些软弱的说了句:“可是你……隐瞒了我什麽?”
平舟挨近了,轻轻揽他在怀:“我说过,要永远保护你。”
“我要永远保护你,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早知道生病这样难熬,一定会好好保养身体。
最起码,在受伤害的时候,会积极的尝试去保护自己。
飞天在阳光下睁不开眼,穿堂的夏日薰风吹得脸上不知道是冷是热。
也冷,也热。
冷的是细汗在风中慢慢干去,热的是那慢慢转过了回廊的日头,阳光射到了脸上。
飞天摸摸热烫的脸颊。他明明是属水的,喜欢阴寒的龙族。慕原却爲什麽捎信让他多多的晒太阳?把水份全晒完了好做一条鱼干麽?
这种明显缺少理论支持和事实依据的调养方法,居然平舟深信不疑,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一定不会忘了让人把他搬出来晒太阳。抗议了三天的成果,是在廊下面,不直头晒,算是打了个折。
端过一边的茶喝了口,茶水也是微温的,不凉不热让人觉得气闷。
喝到了嘴里也并不觉得解了渴。
茶盘里还有几样果品,蜜栈和香糕。飞天不要说吃,就是看也觉得没胃口。
许是天热了,什麽东西都不想吃。也或许是前一阵子药汤喝得太多坏了脾胃,看什麽也没食欲,硬著头皮咽下去,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吐出来。
飞天有时候会觉得,身体深处,看不见的地方,大约破开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精力和精神,都慢慢的,不知不觉的流走了,看不见,听不到,摸不出。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擡,连走一会儿路都浑身无力的他,与废人无异。
对这样的一个自己,起先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怨忿,心急著想要快些康复。到现在连那点怨怒都没有,整个儿就是听天由命一样。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把握不了,飞天虽然脸上总是淡漠的,嘴上也不再提这事情,但是未免对自己是轻极的看不起。
如果不去想那一天所发生的事,还有,忽视每天晚上两个人总是同榻共眠的事实,平舟其实还是一个所能想得到的,最好的朋友。
并不因爲那天的事情而对他变得有任何狎昵不尊重,说话与动作也都让人舒适妥贴。
有的时候飞天甚至觉得那一天的事情,可能只是个幻觉一样。
头发被风吹起几缕,掠过脸颊,因爲胸口的汗湿,落在上面就黏住了,不清不爽的牵连的感觉。飞天觉得腻烦,可是又不想擡起来拨开。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懒得出一点力气。
好象越来越向一个他不知道的深渊里滑下去了。
这个院子极安静,平舟不让下人随便进来,也不让人离得他太近。飞天知道这是爲了避人耳目,他到底不是帝都的人。
而且,从辉月那里狼狈的逃开也不是一件值得放在嘴上说的事情。
平舟每天都会爲他渡气,那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刻。
帝都四季分明,夏季燠热。他失去力量不能下水,分外受不了热,平舟输过来的灵气总是淡淡的清凉,漫过全身象是秋风,也象清泉。
总会在全然的放松中睡去。
无梦无忧,一觉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