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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妃听说了此事后,叹气摇摇头,心里也寻思着老皇帝对少女不同寻常的喜爱。
那孩子的天人之姿下,隐约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稔感,她之前没有太过关注,细想下来,越发觉得少女与曾经交好的姐妹有几许相似。
如此说来,英年早逝的五皇子也曾留下子嗣么?杜妃一惊,忙着差人召平王进宫,如果真是这样,老皇帝的偏爱倒也不难解释了。
宫中人心各异,御书房却阴云重重。
“宁爱卿,你确定有孩子哭声的马车进了宫?”夜商脸色阴沉,最近的破事儿让他心力憔悴,要不是有女娃的养心蜜蜜汁天天滋养着,他不病也被气倒了。
宁谦同样一脸凝重,“确有此事。臣花了些力气才寻到躲回了乡下的更夫。他也是好奇,才一路尾随,远远见古怪的马车进了宫。臣也查阅了那晚的出入宫闱记录,确实有马车持太子手谕出宫办事,寅时才归。”
“又跟那孽子有关?”老皇帝把龙案拍得震天响,“朕马上下旨搜查东宫”
“陛下,您别动怒,正常搜查是得不出结果的。”慕绯瑟端坐在一旁,冷静地开口劝道,顺便说了近些日子得到的讯息。
夜商强忍着怒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女娃早就怀疑他了?”
“他的阴毒解得太过蹊跷,臣也只是以防万一。”毫不遮掩自己曾经下了黑手的事实,少女轻声说道:“陛下,虎毒不食子,有些事情,臣来处理吧。”
老皇帝颓然靠坐在龙椅上,疲惫地看向了身侧卧着骇人黑豹的佳人,“孩子,有些事,朕错过了整治的机会,才会导致今日的局面。朕是一国之君,做不好表率,何以服众”
有些意外地瞅瞅似下决心的夜商,慕绯瑟不再吭声。这两个月来,她受够了骨肉相残的戏码,扯上权势,果然没什么好事。
“陛下,当年揭发五皇子造反的人在宣国被找到了,正被秘密押解回城。当初贼子逃得快,又仗着有几分功夫,藏匿了多年才被找到。大刑伺候后,他交代了当年的真相。”
宁谦兀地说起了与此毫不相关的话题,老皇帝直起了身子,屏息等待着结果。
不知为何,宁相的目光扫过了端坐的少女,害她一阵心慌。这份皇家隐秘,她还是回避的好。
她起身,正想告退,老皇帝大手一压,无限感伤地说着:“孩子,一道听听。”
慕绯瑟依言重新坐下,心脏陡然跳得有些快,她留意到宁谦双手有些发颤,白面宰辅忿然说着:“那厮当年掌管着五皇子在宫外的别馆,收了十万两白银,在馆内安置了伪造的玉玺和黄袍,这才让柴太傅带人找了个正着。”
“那沐儿为何会自尽?”老皇帝漠然问着,紧捏的双拳微微发颤。
“被买通的,不只是别馆掌事。五皇子当时正应您的皇命在外赈灾,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将他召回时,贴身宫人在他的膳食中加了毒,这才有了畏罪自尽一说。”宁谦黯然地说着,想起那张爽朗的笑脸,心头如蚁啃噬。
慕绯瑟安静地听着,五味杂陈。
五皇子夜梓沐么?那个据说至今还会被康国百姓偷偷供奉的亲民皇子,逆反之事被揭露时,康国哗然,为其请命的百姓不计其数。在她看来太过谦和的男人,与她的身世相关?
“是夜梓皓?”老皇帝的语气已然不是疑问,阴冷得冻住了御书房的空气。
“是。当年皇城中盛传五皇子留有子嗣的谣言,暗中搜查并害死了不少无辜的举动,宋家也有份参与。臣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只等您一声令下了。”宁谦揖礼,满目寒霜。他未报的大恩,迫不及待地等着一雪前耻的时刻到来。
“动手吧”老皇帝肯定地说着,视线投注在神色高深的少女身上,突然开口问道:“孩子,有何感想?”
她该有什么感想?慕绯瑟清冷说着:“钱权二事,向来害人不浅。关乎社稷,自然没那么容易下手。陛下有此决心,实属难得。”
老皇帝自嘲地一笑,朝宁谦挥挥手,示意他去办事。御书房只剩下一老一少,外加一只极不耐烦的黑豹懒散斜在软软的地毯上。
“孩子,你确是朕的孙女。宁相与朕说的夜梓沐,便是你的父亲。”夜商心一横,不顾与天魂宫中某人的约定,提前揭开了她的生父之谜。
“哦?”平淡无奇地应了一声,慕绯瑟突然说不出的疲累。
她竟是被亲叔叔下了媚药的狗血女主角,不是有濮阳机警,宁洛聪慧,那或许可能发生的违伦之事,会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就不好奇为何要将你寄养在慕家么?”
153重现天日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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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重现天日的身世(一更)
老皇帝的疑问只换来了慕绯瑟长时间的沉默。
不知是与这身体融合得太契合,还是她真把自己当成了是自小生长在幻魂大陆的人,她能听到自个儿心里某处,正在鼓噪着要宣泄而出的悲愤。
夜商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讲述了起来:“我对沐儿的宠爱,将他步步逼向了绝路。他的母妃死得早,我也把所有的疼爱都转嫁到了这个聪颖仁厚的孩子身上。他一直是我最中意的太子人选,在几个皇子纷纷到了弱冠之年后,立储一事,被众臣一提再提,成了迫在眉睫的大事。”
“沐儿无意成为太子,还是照着之前的性子策马江湖,广交天下好友。因为行侠仗义之举数不胜数,在民间呼声极高。也正是如此,他认识了你的娘亲。”
错杂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少女一眼,老皇帝像是表演独剧般继续说着:“我一开始并不知晓他的情事,直到他逆反之事被爆,离奇死于自尽一说,我才收到了来自某个势力的知会。你的娘亲,不是普通人,为了能跟沐儿在一起,她违抗了师命,并身怀六甲。当她找到我的时候,正如你听到的,肃清五皇子逆党的行动正在全面进行。为了帮她掩藏踪迹,也为了保住沐儿的血骨,我才委托了天鹤。”
“为什么要我娘亲嫁给慕少华?”慕绯瑟终于说话了,冷然而淡漠。
夜商叹息道:“当时柴奇俊伙同众臣咄咄逼人,我又不想你们娘俩离开我的视线,唯有天鹤的地盘才是最安全的。本来想过以收义女的形式生活在慕府,但独身女子怀有身孕,终究怕走漏了风声,这才让慕少华无故添了位夫人。”
少女轻哼,“娘亲是天魂宫的人?”
身子一震,老皇帝有些坐不住,诧异问着:“你如何得知的?”
“有什么势力能左右皇帝的决定?既然生命受到了威胁,娘亲为什么不找师门帮忙?就因为天魂宫中人不能与各国皇室扯上关联?”话都已经说开了,慕绯瑟没有再顾忌,语气愈冷。
驭兽诀是何等高深的修炼秘法,联想起神佑天师以及孟初柳等人的态度,芊黛娘亲的身份,还不昭然若示?
“你果真是太过聪明的孩子……”夜商苦笑着摇摇头,“你母亲亲的地位太高,那位君人勒令她离开沐儿,她不肯,为了保住你,我不得已才帮着隐瞒的。事后天师到来,渐渐查出了真相,我与那位君人达成了协议,这才有了你在慕府不太如意的十来年生活。”
娘亲为她做的不少,慕天鹤待她不薄,现在想来,夜商和所谓的天魂宫似乎也是明里暗里在领主一事上多有相助。
可是,那个消散在天魂学院中的怯懦灵魂对这一切并不知晓。要不是她莫名其妙穿到了这个世界,他们所作的安排,做给谁看?
双眼结霜,手心发冷,少女蓦地站起了身子,面如死水,“过去的慕绯瑟已经听不到这些解释了。她只是个卑微的可怜虫,竭尽全力地想讨周遭的人欢心,愚蠢地相信着只要成为魂师就会得到美好生活,最终命殒在渴求恢复魂源力的微薄愿望中。你们的歉意,你们的补偿,来得太迟了。”
说完这话,慕绯瑟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御书房。老皇帝夜商错愕地回味着少女的话语,完全不能理解她所谓何意。
黑豹紧紧跟随在少女身后,它能察觉她此刻的烦乱心绪,生怕这个情绪波动向来平平的女子出现问题。
守在御书房外的晏澄也留意到了小主子的怒不可遏。他正踌躇着要追上去,还是该按她的吩咐继续守在老皇帝身边,书房内就传出了苍老了一截的声音。
“晏澄,跟上去看看。朕身边有人,别担心。”
“遵旨。”
得到了首肯,冰山卫士身形飞快地追上了越走越快的主子,只见她并未回到丽潜殿,而是走向了人烟罕至的废弃殿宇。
脚尖轻点,慕绯瑟飞上了一棵孤零零矗立在废墟中的冬青树,怨气十足地重重靠坐在树干上,眼睑微垂。
苦于没有地方容纳它现在太过彪悍的体型,黑豹苦闷地挠挠头,哀怨地缩小了身形。变回了黑猫形态,它刺溜蹿上了树枝,大咧咧地拱进了少女的怀抱。
灿黄猫眸正想传递一下讥诮之情,却对上了那双空洞洞的眸子,煤球愣神,抬爪攀上了少女的脖子。
任由暖洋洋的小肚皮贴着她的胸襟,慕绯瑟屈起了双腿,把头埋进了双膝间。没有眼泪,没有悲戚,只有对那个消逝灵魂的遗憾和痛惜。
在她认清自己内心的同时,有时也会在想,她是不是侵占了本该属于这具身体的一切?
仙气飘飘的云若澜,温润如玉的慕言,俊美无俦的宁洛,沉默忠心的晏澄,甚至是英朗不凡的濮阳陌。
这些本该与身体原先主人有交集的人,现在一个一个都跟她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他们,只是为了这个身份才靠近她的么?
剥除了这具被药物掩藏美丽容貌的躯壳,她这缕游魂,又能得到什么?
她之前从来不会觉得遗憾的心灵,却在爱上了那些无法割舍的男人后,变得丰富而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