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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的,即使没有保证,我相信你这个人。文件明天送给你。”
顾启东定定睨视她片刻,将刚才的话放过去,一边站起身准备走人,顺便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那就多谢你了。”
说完便开门离开。他离开,门关上,宋明美在一霎那间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颓然倒在床上。她想到刚才顾启东的吻,跟他的人一样,冰冷。
她果真答应他了,多么疯狂的举动,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说出答应两个字。
到底为什么会答应他的?宋明美怔怔地摸着自己的唇,是因为权衡利弊纵观形势,还是单纯因为他那句话所产生的心悸?我很期待,我们很适合当夫妻——她想到这句话,心中五味杂陈。她终究还是答应了,事到如今已经难以回头,或者说自己也不想回头了。
不管怎么说,顾启东对自己来说算一个更好的合作对象。
宋明美重新坐起来,慢慢理着自己的头发,对着空寂无人的房间露出一抹踌躇满志的笑容。
掩藏在深深胡同里的老式四合院,青砖青瓦,门口蹲着两只石狮,广玉兰肥厚浓绿的叶子遮住门廊上已经有些斑驳的油漆彩画。
梅卿沿着窄窄的胡同一路走近这极雅致而僻静的院落,像走进一个深沉的梦,连同这胡同,石狮,门廊,都组成梦中的一部分,随着颇富韵律的脚步声,叩击着她前几年里关于北平清静生活的记忆。凤卿住在这里,过着近乎隐士一样的生活,她在上次集会的时候已经问过他地址。
虽然他当时似乎不是很愿意将地址说出来。只要他人在北平,梅卿总有方法找他出来。
走到门口,梅卿放下箱子,油墨大门上没有门铃,只有拉环,院子里也是静悄悄全无人声,完全不是在上海时每日宾客满座的盛状。梅卿伸手叩门,驾驾轻响,声音不大,在这样宁静的地方,却足够里面的人听到。
不多时一老仆出来应门,觎着眼睛打量梅卿半晌,很客气地问:
“小姐您找谁?”
“我找元先生,元凤卿。”
老仆“哦”了一声,元凤卿住在这里不过月余,平日也少与外来往,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伶王隐居在这样一处毫不起眼的院落里。看着小姐的样子,定是他的旧识了。
于是领着梅卿进门,北平的老式四合院,仍是晚清那会的风格,头顶四方天,院子里花绽鸟鸣,绿漆回廊在周围盘绕一圈。那老仆领先一步进去告诉凤卿,梅卿在后面听到屋里低声的说话,从深幽的房里传出来,染了一种别样的韵味。
随即凤卿出来,在门槛内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梅卿就这样带着行李站在院子里,微笑地看着他,简直似梦似幻,她是从顾公馆来的么?带着一身的安详,自然不是逃出来的,莫非真是和顾启东完全了结了前事才离开?
心中急切,凤卿张口又噎住,连原本要立即冲出门外的势子也硬生生停下来。他强自抑制住心里的激动,作无事状开口问:
“你怎么来了?”
“我上次跟你说过我一定会来。”梅卿走近几步看着他,“师哥,我找了你好久。”
心中潮涌,凤卿怔怔地看着面前梅卿一双晶莹眸子,欢喜之余忽然感到一阵惶惑。他追了梅卿这么久,从他们的幼时开始,也失望灰心过这么久,梅卿的面前总是有别人在,他的感情躲避在兄妹情下一藏许多年。忽然间梅卿就这样来了,一身无牵挂,完全自由的。
他将目光从梅卿脸上移开,神色茫然,他期望已久的东西似乎快要成真,梅卿的心要交到他手上,他却突然退缩起来,因为顾虑太多,因为怕梅卿会反悔,怕顾启东心存不甘,怕自己不能让她得到真正想要的安静生活。
他面对自己渴望已久的东西紧张得不知所措。
“我……”凤卿张口,下意识的蹙眉,“这么说,你现在自由了?这样也好,我不必再替你担心。”
梅卿无声地盯着他,像在疑问,又像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只是还要坚持下去。她从来都比自己勇敢。凤卿的无措只在一时,随后立马又恢复了平日的微笑,他将眼前这如梦似幻的一幕和现实联系起来,于是也想起了自己的决心,自己曾经对梅卿对自己所暗下的誓言。
等到梅卿自由的时候,他也就该自由了,该从此把自己的心彻底收回来。梅卿的爱太难,他对前路毫无把握,若是再一次冒冒失失地沦陷,此生再无回头路。
“我本来想待在这里,一直等到确认你没事。”凤卿心中痛恨自己可笑可鄙,面上却仍是平静的微笑,“到时候……我再离开,可是住久了,反而有些舍不得走,北平其实也不错,我暂时不回上海了,你什么时候回去?我送你。”
梅卿定定地看着他,凤卿太敏感,他曾经小心翼翼地从自己骄傲的壳里探出来,是为了一直所追求的感情,结果却被刺的遍体鳞伤,于是就又缩了回去,再也不肯尝试。梅卿心里酸楚,错的是她,一直以来横冲直撞的也是她,凤卿如今这样子冷淡疏离,也不过想要保存仅剩的一点骄傲。
抿嘴笑笑,梅卿抑制住眼里的润湿,轻声说:
“师哥,你连门都不让我进了么?”
凤卿垂首不语,握着门框的手渐渐用力,片刻,他抬起头,已经是毅然决然的神色。
“梅卿,对不起,若是你进来,我恐怕一辈子也出不去。”因为没有爱,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成为牢笼,他在里面只会窒息,“梅卿,最后一次,你不要再逼我了,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了,你可以回上海,可以去汉口,可以去任何地方,只是不要再来找我了。”
梅卿心中如遭重击,眼前凤卿的身影已经有些朦胧,她怕自己下一刻就会灰心地掉下眼泪来。她自幼坎坷,对什么都缺乏安全感,一定要牢牢握在手里才安心,结果这执著毁了自己本可以安心生活的机会。而凤卿,他比自己还缺乏安全感,也是因为她的感情太过不定所致。
若是这个时候便轻言放弃,她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师哥,你要怎么样才会相信我?”梅卿忍着眼泪问他,一脸固执之色。
凤卿心里一颤,梅卿红着眼圈一脸固执的样子,他永远也忘不了,他知道她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著,于是更加害怕起来。要怎么样才能确定她不会再反悔?再辜负自己?要她发誓,哀求还是哭诉?凤卿心中猛下决断,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再轻易相信。
“不用怎么样,梅卿,你回去吧。”凤卿深深地看着她,“不要再让上海的事情重演了,再来一次我们谁都受不了。”
梅卿的眼泪刷的落下来,凤卿却没有再看她,或者是因为不敢,或者是因为不愿,他就这样当着梅卿的面将门重新关上,退回了自己封闭的壳里。
眼睁睁看着凤卿的门在自己面前毫不留情地闭上,他的侧脸消失在门缝里,便是有痛苦,有矛盾,也完全对自己封闭了。梅卿默不作声站着,眼泪难以克制地往下掉,渐渐衣领里脖子上都被沾湿。
呆呆站了许久,门内还是纹丝不动,梅卿随便擦擦脸上的眼泪,慢慢几步从台阶上下来。眼睛环顾周围一圈,四面房屋环绕,院子里空无一人,更显得寂静。脚下青石凹凸不平,一点细草从里面挤出来。这整个四合院都像凤卿为了躲避外面的伤害而选的一个封闭的壳。
心里愈痛,梅卿停住脚步,又去看凤卿的屋内。房门未开,木同窗纱是卷起的,隐约可见到屋里的情形,却并不见凤卿的身影。梅卿想起方才看到他最后一眼,他脸上有恨有怨,也有自怜自伤,更多的是深怕再次受到伤害的戒备和克制。
眼里又开始湿润,梅卿仰起脸,她深恨这样懦弱的眼泪,却总忍不住要流下来。头顶仍是四方天,中午的白云悠悠已经散去,天色有些暗,像人抑郁的心情,挤压得多了便得找个方法来发泄。天要发泄只能下雨。
果然慢慢下起雨来,先是星星点点,落在头脸上湿润润的舒服,梅卿怔怔地感受温柔雨丝落在身上,想不起来要去躲。渐渐雨便大起来,北平的雨,冷不丁来,冷不丁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停。西边的天更暗,一团昏沉压下来,被封闭的四合院拥挤到一起,院中的人也被一团昏沉包围。
夏日黄昏的暴雨来临,天的滂沱眼泪。梅卿眼前雨帘模糊,黄豆般的雨点砸来,微疼,头发衣裳全都贴在身上,她的茫然的心到此时却慢慢明确起来。屋檐下雨水如串珠,逐渐连成一线,脚下雨水冲刷青石,她一低头,雨水沿着鬓边落下。
这样毫无意义的坚持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向凤卿证明自己的决心,也许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固执。一场雨能改变很多,也许能浇熄自己的执著,从此随风随雨,继续漂泊,不再希冀安定的生活。她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仍会疯狂,不管不顾,索性毁了一切等待着某种改变。
脸上全是水,分不清雨还是泪,梅卿想起她从上海到北平,从北平再到上海,现在又回来,她从来没有一个定处,唯有凤卿永远在身侧,像汪洋大海里面的浮木,终于受不了沉沉浮浮想要抓住他,他却消失不见。眼前一片汪洋,白茫茫似乎大浪就要袭来。
逐渐身上再无知觉,梅卿感觉到自己的心里烧起来,便更加急切地淋雨来浇熄这疯狂的急于发泄的火。
雨声哗哗,凤卿呆呆地站在窗前,原本刚开始下雨的时候他便冲动的想要出去拉梅卿进来,冲动一起心里又恨自己,他已经决定要对她狠心,现在一动就是前功尽弃。犹豫不决在屋里转了无数圈,雨更大,天更暗,梅卿没有丝毫反应,他的心沉下来,因为预感到自己的又一次认输。
在幽暗的窗前看了许久,他站起来冲到门前,犹豫,又退回来,不愿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