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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梅卿并不是他妹妹。他有无数次想说出来,真的说出来了,却是说给白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一说出来,心里便空了,有一点惆怅,有一点渴切,他忽然有一种冲动要去找自己所希冀的那样东西。
“所以她才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么?”白茹瞪大眼睛,慢慢消化着这个事实。白夜的表情不像作假,再联想到近日来他的异状,认亲果然是认错了?她已经自动将白夜口中的“问题”理解为找人的过程中出了岔子,也许是地址错了,也许是中间的人错了。
总之梅卿不是白夜的妹妹。可他们当初在一起那样亲密而且和谐,只要是见到的人都要叹一声兄妹情深的。
所以白夜才在烦恼吧,不是兄妹,可他还是关心梅卿的,却又苦于没有合适的名义去劝她回来。白茹心里想着,又去看白夜,他眉间的抑郁简直让她有些惊讶。
白夜真得很关心梅卿啊!
白茹无语,想到他方才脸上的神色,心里有点酸酸的,她曾经因为梅卿和白夜的亲密而感到不安,如今这不安因为这两人不是兄妹而突然扩大。白夜在为梅卿担心,他和并不存在的梅卿在一起,她插不进去。
心里自责,又克制不住想要将白夜拉回来,她一反常态地主动起来,靠近江白夜一步,拉着他的手轻声说:
“白夜哥,你不要担心,梅卿……你要是不方便,我写信给她,梅卿和我以前那样交好。”
白夜没有动,也没有回握她的手。白茹是这样单纯的一个人,他一直对她怀有一种近乎亲情的怜惜,可是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个单纯的白茹。
白茹等了片刻,白夜没有动静,他甚至没有看她。她终于慌乱起来,也更勇敢起来,踮起脚双臂环在他脖子上,白茹轻轻靠上白夜的肩。他的领口微畅,身上有男子的气息,白茹一直觉得他的气息像冬天的太阳,看着是暖的,走近才发现是凉的,淡白的光让人无法亲近。
她脸有些红,在白夜的肩上隔着衬衫蹭了蹭,偷偷地笑。
白夜定住,想要拉开白茹的手将两个人分开,却没有。想要抬手摸摸白茹的头发,手到半空,却又停下来。白茹的脸埋在肩上,头顶微晃,短短的头发,俏丽,像白茹这个人,欢快甜美。而她的头发,是长而坚韧的,也像极了她的性子。
他忽然将白茹的手拉开,一边疾步去开灯,说:
“北平的形势还不确定,上海也不一定安全,梅卿的事……你先不要急。”灯一开,刚才的亲密无影无踪,他站在对面,脸上恢复了浅笑,“你有空也去劝劝干爹,离开上海静养最好。”一顿,他拿起外套,“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出门而去。楼上的佣人追着他出去,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他走得太急,把来时所带的东西给落下了。
白茹僵在原地,刚刚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她似乎发现了一点东西,却又不确定,白夜一开灯,周围亮了,她的甜蜜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茹的脸有些发白,她想起自己刚刚在白夜肩上看到的旧的伤口,简直像人咬出来的齿痕。
第十章
从罗公馆出来,天已经全黑,夏天的夜,黑也黑的不彻底,空气是澄彻的深蓝色。江白夜摇下车窗,外面风轻轻的吹,他伸出手去抓也抓不着,掌心空荡荡。
手在外面停了一阵又收回来,许是适应了外面舒爽的空气,总觉得车里窒闷,胸口被大石压着无法解脱。目光无意识落到肩上,敞开的衣领里透出一点伤痕,时间久了,痕迹也淡,他想这痕迹一定是透过肌肤血肉深入了他的心里。
车行到江宅门前,阿全停下来,等了片刻,却不见江白夜下车。这一路沉默,他只知江白夜心情不好,却不了解是为了什么事。倒后镜里只见得他面朝窗外出神,神情有些落寞。挠挠头,阿全出声提醒他:
“少爷,到了。”
江白夜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回头,稍顿,他忽然拎起外套下车去,也没有打声招呼。阿全又是一愣,平日江白夜待人是极其温和的,很少有这样漫不经心的时候。他的这些反常,似乎都是从小姐走后出现的吧?阿全很小心的猜测。
最近老有闲杂人在门外转悠,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小姐和少爷争执,结果小姐被逼离家去了北平,想来都是小姐在丹枫楼时的票友。阿全想起其中一名苏北口音的车夫,想起他怯懦神情中夹杂着的急切和慌乱,不由觉得好笑。探口往外面看看,却除了江白夜外再没有别人的身影。
摇摇头,阿全砰的一声关上门,打着方向盘开进车库。
江白夜却并没有进门,只是慢慢在外面踱着,路灯下一个人的影子来来回回,头顶的蛾子围着昏黄的路灯打转,倏的一下从眼前划过,极光亮的一道线。如果不是因为扑火,飞蛾不会有这样瞬间的灿烂,江白夜抬脸看着头顶蛾子盘旋,很专注的样子。
他想,飞蛾投火的时候,一定是很温暖的。
他和梅卿,到底谁是飞蛾谁是火?他没想爱上她,最终却还是爱上了她。身不由己的感觉,也许就想这飞蛾,被眼前的光明和温暖所吸引,忘了身后的黑夜。
如果当初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还会继续下去么?江白夜想起在教会的时候,在外滩别墅的时候,梅卿一次次问他两个人到底是不是兄妹,不像是询问,更像是哀求。如果当时告诉她,事情会不会和今天不同?江白夜看着眼前杂乱的飞蛾影子,他以前做事从来不后悔,可这次却开始踌躇。
如果告诉她,就不会有后面的故事,他那时甚至在想,如果告诉梅卿,他就找不到理由再留她下来。一切都像命定的怪圈,自己一步步沿着必然的路途走下去,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开始。
夜更静,微带凉意,江白夜拉起领口,将肩上的伤痕掩起来。楼上的窗户里黑黝黝的,孤寂地等着一盏灯来照亮它,窗下梧桐树的影子连成一片,将半边楼都遮了起来。
江白夜忽而一笑,朝窗户轻轻吹声口哨,夜色里口哨声婉转,像清冷鸟鸣。
窗户里静静的,没有回应。
几千里外的北平,形势已经变得危机。
郊七区六铺坑发生血案,闹的北平人尽皆知,他当机立断将案情查实公布,并送日本人尸体到东北,随后马不停蹄赶到大营,果然已经出了事。命案发生之后立马便有日本人来闹事,说是要查明缘由,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早已下令军营附近要加紧巡逻,却仍是让间谍混了进来。
顾启东连夜赶到丰台大营,身后跟着顾云。军中几个头目都肃立当场,面色严峻。白晃晃的灯光照得政务厅内一片肃杀之气。
冷冷扫视周围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无人不胆寒。顾启东不理会众人的军礼,直接问:
“混进来几个?”
众人相顾,无人敢应声。半晌,祁复低声回答:
“抓住了一个。”
言下之意还没有查清到底混进来几个。顾启东冷哼一声,心知发火也没有用,这种关头唯有克制脾气,静下心来查清来龙去脉。有间谍混入,军中机密一旦泄露出去,就是天大的祸事,到时候整个北平面临险境。
心思急转,顾启东脱下帽子扔在桌上,一边松开领口,吩咐:
“抓到的人带上来。”
立马便有人领命去押间谍上来,人未到,室内一片寂静,顾启东趁隙问祁复:
“怎么抓到人的?有没有发现身上有可疑的东西?”
“晚上巡逻,在机要室附近发现的,口音不对,行迹也很可疑,一查果然是外面混进来的日本人。已经搜了身,并没有发现什么。”
顾启东的脸沉了下来,目光阴翳地看向他:
“机要室的机密文件有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祁复心里一跳,顾启东目光比刀子还要利三分,他无处躲闪,又着实心里惭愧,只得硬着头皮迎上他的视线,肃声回答:
“兵防部署的文件被人搬移过。”
众人闻言更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喘,人人都觉身上钉着顾启东的目光,躲也躲不开。夏天本就天热,一紧张,更加满头大汗,寂静到极点竟听到有人的汗落到地上,嘀嗒一声。
顾启东冷着脸不说话,祁复上前一步,自己脱帽卸枪:
“是属下失职,请少帅责罚。”
顾启东冷视他一眼,正要说话,听到外面声响,间谍被押了上来,众人注意力都被转移,顾启东挥挥手,示意祁复退下,几人目光都转向面前日本间谍身上。
那日本人被警卫押着,倒也硬气,只是昂首挺胸,并不看众人。身上仍是北军的装束,颇有些凌乱,自然是被搜过身动过刑的,脸上青青紫紫却仍看得出傲气十足。
顾启东打量他几眼,冷笑:
“能混进营里,你好大的本事。”
那人头一偏,眼睛朝向天花板,似没有听到,旁边有人心中怒火难消,冲上去就是两个耳光,口中喝骂,逼问在军营做了什么有无同伙之类,那日本人只是装聋作哑。能混进军营,自然是通晓汉语的,他却对逼问毫无反应,众人更怒,几乎要冲上去拳脚相加。
顾启东冷眼旁观并不干涉,那日本人任人搜身,满脸得意之状,被打得厉害了,实在受不住,才口中“八嘎”骂一声,又立马闭上嘴不再出声。日本人最是忌讳向人服软的。
顾启东看了一阵,命众人退下,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渐渐消止,那日本人站在中央,双手被缚,仍是天塌下来也无所畏惧的神情。顾启东神色淡然地看他几眼,一手摩挲着腰间的佩枪,似在考虑要怎么处置他。
祁复跟随顾启东日久,最是明白他的心思,此时见他面上如常,眼中却有血腥之气,心里猜到几分,正要向旁边的人做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