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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卿打量宋明美几眼,摇头说:
“很合宋小姐的气度。”
“是么?”宋明美甜甜一笑,旁边有下人送上茶来,她一边请梅卿喝茶,似随口搭讪,“沈小姐到北平有几天了吧?有长住的打算么?”
“我师傅已经过世了,我在北平并没有亲友,自然不可能长住。”
“没有亲友?顾少不算么?”宋明美的目光时有时无落在梅卿脸上,“我想顾少还是会留你住下的。”
梅卿垂眸看着杯中茶叶沉沉浮浮,宋明美在对面只见得她修眉下的长睫浓而黑,像把扇子遮住眼中的神色。对比自己永远千变万化的神色,沈梅卿平静得让人有些不安。
“顾少并不是我什么人。”梅卿放下杯子,迎上宋明美的视线,“我和顾少的那段往事已经过去了,现在至多只算是旧友,我只是暂时住在顾家。”
“恐怕顾少不是这么想的吧。”宋明美似不经意地看向茶社外候着的顾家下人,“我记得以前顾少对沈小姐可是紧张得很,如今却任你这样随便出来见一个……一个他处处警惕的人。他不怕你再次不辞而别么?”
“我答应过这段时间要留在这里。”
宋明美动作一停,目光探究地投在梅卿脸上。
“沈小姐,我们也算旧识了,不必再绕弯子。我不明白你说的这段时间是什么意思,你来之前我去过顾家,看顾少的样子……他恐怕想要留你一辈子呢,你就这样毫不反抗在顾家呆一辈子么?”
梅卿玩味着“旧识”这两字,待听到最后一句,她一笑,说:
“宋小姐,你不用激我,我不会在顾家呆一辈子。”
“是么?”宋明美明显有些不相信,“要说服顾少不容易。”
“不用说服,顾少总有一天会自己想通的。”
“总有一天?”宋明美挑眉,斜睨着梅卿。
“等到他发现有人比我更适合他的时候。”梅卿淡淡一笑,看向宋明美,“这段时间有多长,我自己也不确定,所以今天才专程过来赴这个约……宋小姐,也许你可以告诉我这段时间到底有多长。”
宋明美目光一凝,细长的丹凤眼中利芒闪烁。良久,她垂首,声音微涩:
“那天我去见过顾少,他现在对我……可是丝毫情意都没有。”
梅卿看眼宋明美脸上似真似假的无奈之意,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两个人静静喝茶,宋明美涂了丹蔻的指甲轻轻弹在瓷杯上,发出叮当脆响。
第七章
梅卿听着一下一下的脆响,目光望她身后的窗外看去。正午街上一片白光,不时有推着车子买梨水的老头从外面经过,一声吆喝悠远绵长。
不多会街上渐渐有了人声,梳分头戴眼镜的年轻人跳上空的戏台开始演讲,声音慷慨激昂,悲愤异常,还一边演讲一边挥臂做着手势,内容不外乎“东北亡矣,华北将亡,全民团结起来一致抗日”云云,起初只有几名学生在下面聆听,渐渐行人都围拢过来。惺忪着眼睛的妓女靸拉着鞋子一边喝梨水一边对演讲的年轻人品头论足。
有声音从黑压压的人群中央穿出来:
“国难日岌,东北沦丧,以土侍敌,土不尽敌不餍!争取民族的解放,这样神圣的战争,凡是世界上有理性的人,都会给我们以深切同情!……我们主张要严惩一切卖国贼!全国民众立即组织起来,贯彻我们的救国主张……”
演讲了许久,声音终于哑下来,人群有散去的,也有满脸激动涌着演讲者往北边师范学院而去的。一名妓女端着梨水傻傻地站在原地,眼睛追着人潮,不知是感慨演讲者的好相貌,还是被他的演讲所感动。
半晌,梅卿默默将目光收回来,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宋明美说:
“宋小姐,你这趟来北平,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
宋明美抬起头来,竟露出一点茫然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
梅卿徐徐说:
“宋小姐,你来北平,顾少知道,军政两界的不少人都知道,别人都在猜你是来做什么的……他们的想法,我不必说出来,都明白。”她淡淡看眼宋明美,“但是我却知道宋小姐此来并不单是为了一个目的——我也是女人,不会不了解。”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宋明美又恢复了精明的笑容,“不错,我一直想的是如何挽救和顾少之间的婚约,但是很可惜,他的心一直系在沈小姐心上,我总不能拿枪抵着顾少命令他改变心意吧?”
“他的心很大,大到不会只装一个女人。”梅卿意味深长地看着宋明美,“宋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毫不反抗就留在顾家么?因为我知道顾少有一天会改变心意。”
“顾少这个人,我了解得并不比你少,沈小姐。要改变他的心意,不容易,我恐怕自己并没有这种能力。”
梅卿摇头,略微沉吟,她慢慢说:
“其实宋小姐,你并不知道,那天你去顾公馆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不过是在外面没进去,我亲眼看着你从顾公馆出来。”她微微一笑,“当时你的神情——不管是你还是顾少,只要亲眼看到那种神情,都会明白我今天的信心从何而来。”
宋明美闻言不语,半晌,慢慢露出一抹隐讳的笑容。
日头偏西,出来时间已经不短,两个人再无话说,便相互辞别准备离开。
共同从茶社出来,外面犹有余热,比起正午却已经好得太多。茶社对面的韩家谭马场里阵阵嘶鸣,诺大的场子空荡荡并没有几个人在。梅卿走了一步又停住,身后宋明美目光从马场调回来,落到她身上。
“沈小姐,我听说以前顾少教过你骑马。”
梅卿眉头微挑,算作承认。
从休息室换过衣服出来,两个人都是马靴长裤,不一样的风姿,一样的美人。原本是和和气气的氛围,双目对视间突然有了一丝敌对之意。梅卿想,原来女人的心境真会因为衣裳打扮这些琐事而随时改变。
宋明美不露痕迹地打量着梅卿,轻轻一笑,说:
“沈小姐,待会手下留情啊。”
梅卿摇头笑:
“真的要比么?”
“自然,我很久之前就想着要和你比一次了。”宋明美一边挑马,回头对梅卿笑得娇媚,“况且……你不觉得自己现在有求于我么?正好我利用这个机会逼迫你一次。”
话音未落她便踩上脚蹬飞身上马,身姿极其矫捷,旁边的马童也忍不住叫好。宋明美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梅卿,挑衅地说:
“沈小姐是不敢还是不屑?”
梅卿微微一笑,并不作答。马童从马厩中牵出来一匹雪青大马,梅卿摸摸顺滑的马鬃,一手拿了马鞭。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这看似娇柔的女子已经翻上马背。白马仰脖嘶鸣一声,梅卿稳住身形,对宋明美一笑,说:
“你要是输了,可不要不服气。”
宋明美盯着梅卿,一脸复杂的神色,忽然转过头去,对马童轻斥:
“还不快开始!”
马童正忙着欣赏两位小姐的马上英姿,忽听宋明美一声斥责,慌忙回过神来,鼓腮吹哨,手中旗子尚未落下,鞭影划空而过,两匹马长啸一声同时飞奔而去。
韩家谭的马场未铺草皮,北平雨水又少,马一跑开黄沙漫天,众人在后面伸长脖子也看不清楚状况,只记得方才两人长而黑的头发泼墨一般撒开,英姿飒爽无可名状。
梅卿手里抓紧缰绳,隔着手套仍觉微疼,身下颠簸得厉害。她微微俯下身子,风从耳边呼呼过,热浪一波波往脸上涌来。忽然没来由想起曾经坐船从汉口到上海,货船疾行,江水滚滚而来,在船头破开两分后退,那时的水还有凉意。转眼已经几个月过去了。
身边娇斥声响起,宋明美紧追在旁一步不落。梅卿咬唇抽了一鞭,马儿飞一般前奔,她心中有一团火疾欲寻找出口爆发,想要冲破如影随形的粘稠热气,冲破在北平这样压抑的生活。她以为自己已经摆脱心中长久以来的郁闷,原来还是没有。
跑过半场两人仍是齐头并进,梅卿余光碰到宋明美的视线,她咬牙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似要噬人,她这时所显露出来的戾气和顾启东如出一辙。
耳边马蹄轰隆响乱成一团,猛然凭空过来一鞭带动风声,梅卿躲开,眼明手快抓住她的鞭子,转脸过来大声怒斥:
“你做什么?!”
宋明美眼睛直视着前方,手中一使力梅卿差点被拖下马,她的力气倒大。梅卿身子一晃又稳住,听到耳边她的声音:
“你要是赢了,我就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梅卿愠怒,两人马下不停,一条鞭子争来夺去谁都难以得手,一个不注意就可能跌下马性命不保。梅卿两腿一夹马腹,手里狠狠一甩,鞭子送还宋明美手里。她冷笑一声:
“这样的利用你难道不喜欢么?”
“我有一千一万种办法对付你!没有你顾启东就不会再执迷不悟!”
马速愈急,梅卿咬牙,倏的转头,冷目直射到宋明美身上:
“我被你陷害的不止一次两次,你何不把这次当作一个赎罪的机会!”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赎罪?!我恨不得杀了你!”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那个被我杀了的人!”
梅卿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往前跑了一段才停下来,黄沙弥漫。宋明美也毫无预兆地刹住,回身死死盯着梅卿,眼中全无媚色,唯有恨意。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梅卿的眼睛在黄沙弥漫中倍加寒锐。
“那时你收卖顾启东的亲信来污辱我,没想到我会逃走么?你为什么当时不叫他直接杀了我?我因为这一手鲜血日夜难以安寝。你自己就从来没有觉到过罪恶?”梅卿扔下手里鞭子,最后冷视她一眼,“你不过要我走,好不容易我们两个有了默契,何不抓紧这次机会,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