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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摇头,表示不知道。梅卿垂首思忖,白夜这两天都在为处理李家的事忙碌,报纸上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自己该跟他商量这件事么?
不知想到什么,梅卿脸色越发沉郁,怔怔地在门口站了许久,她终于摇摇头,慢慢回厅里去。
张妈则站在她身后不断地唉声叹气,可怜的小姐,这日子又不能安生了。若是少爷在,还能商量个结果出来,可看小姐的样子,分明不想因为这件事叫少爷回来,宁愿自己一个人伤神费心。有时候小姐和少爷之间的感情,简直令她这个外人惊叹,天下真有这样相亲相爱的兄妹么?
张妈一眼盯着梅卿的背影,想到白夜在她身上的十分用心,心里想要替她欢喜,却总有一点奇怪的感觉鲠在心头,连欢喜也夹杂着莫名担忧,总是不大彻底。
第五十章 端倪
晚上院子里响起车声人声,梅卿知道是白夜回来了,立时便想要出去找他,又被近日这许多复杂心思所制,有些怕见到他。踌躇了半晌,外面声音已经歇下来,她才决心一定,穿好衣服下楼来。
厅里白夜正背对着自己,手中报纸声窸簌。梅卿默默看着那一张张报纸从他手里翻过去,猜测着他此刻脸上的神情。半天没有动静,白夜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下楼,他平日那样机警,现在是被报纸上的消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么?
梅卿走到他身后,轻轻叫了一声:
“哥。”
白夜手一停,转过身来,脸上却平静如常,见梅卿衣服虽整整齐齐,头发却是散着的,脸上还有一些红晕,明显是睡下之后又起来的样子,他嘴角噙笑,问:
“刚刚张妈说你睡了,怎么又起来了?”
“我听见你回来了。”
梅卿在他对面坐下,两个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到报纸上。昔日名伶江宅遭围杀。本来是触目惊心的几个字,在这样的灯光下,这样的氛围中,还有白夜在身边的时候,却突然显得可笑和微不足道起来。稍顿,梅卿苦笑着说:
“不知道什么人要这样费尽心机地设计我。”
“也许这个人针对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人。”白夜低着头看报纸上的消息,声音很镇定。想来他早就将这件事前前后后分析了一遍。这个回答让梅卿有些吃惊。
梅卿脸上一滞,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
“我背后的人,是你么?我背后的人只有你。”
白夜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幽深,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又马上转开,梅卿却觉得这短暂的一瞬间,他将自己的全部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他的目光中的犀利往往隐藏在表面的柔波之下。
“如果这个人针对的是我,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不管他是谁。”
是不管他是谁,还是你已经知道了他是谁?梅卿想要问他,却最终没有出口,白夜若是愿意告诉她,早就主动说了出来。有时候他的心思复杂难懂,梅卿下意识地想要避免再继续往下探究。
厅里一片寂静,张妈送了一杯参茶进来,见梅卿也在,她一愣,犹犹豫豫站在旁边等着两人还有什么吩咐,终究却还是被这厅里严肃近乎压抑的气氛所逼,连接看梅卿和白夜两眼,不见有什么动静,便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梅卿目送张妈出门,想到她刚刚一幅戒备森严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疑惑。回过头来正见白夜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眼睛在自己周围游移,完全没有一个固定的落处。自己表面上似乎脱离于他的视线之外,却又明明感觉无时无刻不被他的目光所笼罩。
梅卿微微一笑,碰到他的目光,问:
“你今天去哪里了?一整日都没有消息。”
白夜故弄玄虚地眨眨眼睛,说:
“你猜我去哪了,我想你一定猜不到。”
梅卿被他这样近乎孩子气的举动逗笑,说:
“漫无目的地让我猜,上海这么大,去哪里都有可能,想来必定是去忙公司的事了,我总不能猜你是去善堂佛寺做恩客了。”
白夜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即故作惊讶地说:
“真是聪明,居然被你猜到了——我今天确实去做善事了,长老教会里面倒是个募捐赈灾的好地方。”
梅卿愣住,见白夜对着自己一脸戏谑的表情,心下不忿,便瞪了他一眼。
白夜被梅卿一瞪,心里却跳了一下。梅卿平日总是优雅娴静的样子,不经意间眼波流转时却总会流露出一点妩媚之气。他知道梨园盛行一句话,叫旦而不媚非良材,梅卿的媚态,平日都被她浑身的冰霜之气所掩盖,到此时才显露出来。
梅卿见白夜看着自己发怔,随即又低下头去慢慢喝茶,似忘了刚才的话题,便又问他说:
“你真去长老教会了?做什么呢?平日也没见到你多么有善心。”这句话却有点玩笑意味。
“我的良善掩藏在心底,你看得见我的心么?”白夜微微一笑,“你该明白,人在国难当头的时候一般都会变得特别有善心。”
国难当头!这个词用的太过严重。梅卿被这几个字震得耳朵嗡嗡直响,这几天她所受到的冲击要多过往日的总和。愣了半天,梅卿直觉白夜有些话要说,也许是关于目前国内形势。她心中感到紧张,都忘了那茶是白夜喝过的,茫茫然端起来喝了一口,才慢慢问:
“国难当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日本人已经有动静了么?”
白夜眼光落到茶杯上,有些玩味。稍顿,才想到梅卿的问题,不置可否地笑笑,却没有直接回答她,只说:
“近来日本天皇政府里人员变动很厉害,有大批军中官员都被委以重任,而且听说几天前天皇电招原来在东北驻扎的关东军宪兵司令官回日本,又调了在国内很有善战之名的佐佐木到东京……佐佐木这个人,担任过日军的陆军中将,很被日本天皇看重,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被调派到东北去了。”
梅卿一脸震惊地盯着他,许久才说:
“东北现在已经落到了日本人手里,要收复并不容易,佐佐木再过去,想要做什么呢?”这个消息如此惊人,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不谈军政的禁忌。
“想要做什么……”白夜沉吟,“也许日本人对他们在北方的势力范围已经不满足了。”
梅卿闻言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日本人不满足于东北,是想要再往南部发展么?那下一步不就是北平了?她心里一个咯噔。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一点预兆都没有?也许是南方一直关注于国内纷争,从而转移了民众的视线。如今张沉山屡次进沪,苏沪和湖广两派联盟,到底针对的是谁?
白天才刚被报纸上的消息所震惊,现在又听到一个更为震撼的消息,梅卿想到这一系列的冲击,眉毛都拧了起来,脸色在灯光的阴影下越发沉郁起来。白夜说完就沉默下来,眼睛一直盯在她脸上,将她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中后,突然问:
“你很紧张……是因为什么事?日本图谋东北这件事么?”
梅卿仿佛被针刺了一般,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
“那你觉得是什么事?日本人对北方有野心,只要是中国人,都会紧张。”
白夜眼睛对着她,想要探究她的心思,却又不舍她这样继续担忧下去,便说:
“其实事情也没有这么严重,日本人再有野心,到底不过弹丸小国,北方怕它吞不下去呢,况且国内各方都颇有势力,只要联合起来一致抗日,绝对不会任他们这样横行下去。”
“这么说苏沪和湖广两地联合起来,是针对日本人这次的野心图谋了?”梅卿声音有些尖利。
白夜微微一笑,点头。
两个人对视了一阵,梅卿终于放弃,她想到自己刚才的异样激动,不由露出一点笑容,像是专门为了白夜。她说:
“我突然觉得身边的人都成了爱国志士。”
“怎么,我平时给你的感觉是一个随时会背叛国家的人?”白夜挑眉笑。
不至于,但起码不是一个很有爱国心的人。帮派斗争,走私鸦片,这些是一个爱国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梅卿明白自己的道德标准已经被这个乱世所模糊。她想到自己和白夜这样一本正经谈论爱不爱国的问题,不由有些茫然,又悲哀。
“看你的样子好像还在怀疑?”白夜无奈,简直像要去敲醒她,“我若是不爱国,今天干嘛跑到教会去做善事?你不知道,在外面派发药品派发一整天也是很费精神的,夏天到了,疾病传染得厉害,若是不控制,恐怕后果很严重。”
梅卿默然,她想起自己当初被送给别人领养,也是因为汉口霍乱。见对面白夜表情也有些沉重,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想到了以前的事。梅卿勉强笑笑,想要缓解这窒闷的气氛,便打趣白夜说:
“派发药品是好事,不过我总是习惯于猜测你每做一件好事背后掩藏的动机。你在教会大张旗鼓地赈灾派药,是想要做给谁看?你不要告诉我你连教会的人都想要拉拢。”
白夜脸色奇异,说:
“居然又被你给猜中了。”
梅卿无语,半晌,说:
“果然,你每做一件事都有别样的目的。”
白夜微微一笑,伸个懒腰,整个人凑到她面前来,离得太近,他的睫毛在灯光下透射出一道阴影,一双黑眸平静中掩藏着致命的吸引力。每当他想要故意戏弄自己时,都会作出这样的眼神。梅卿蓦然发现,她曾经极力想要突破的那层茫茫大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消失。
她心中一紧,往后退了一点。
白夜得逞地笑起来,坐回去说:
“有个例外——我对你的好,是没有目的的。”
梅卿秉住呼吸好半天,听到这么一句话,有些发怔,继而皱起眉头反驳:
“你是我的哥哥,自然要对我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