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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不着。”梅卿娇糯的声音近乎撒娇,“张妈,我睡不着。你累了就先去睡吧,天都快要亮了。”
“那怎么行?”张妈虎着脸,又见梅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双脚在床沿上晃晃悠悠,脚上还沾着一点污渍,是她刚才突遭夜袭时来不及穿鞋,在地上踩的。张妈叹口气,心软下来,梅卿在别人面前再稳重,对她来说,还是那个恁事不懂又命途多舛的小女孩子。
“行吧,小姐,你刚刚是受惊了,看这手脚凉的……我下去打点热水上来,你烫烫脚,说不定能舒服些,晚上也就睡得着了。”
梅卿点点头,看着张妈出去。她心绪不宁,惶惑间便只能央求张妈来作伴,就像小时候每次一难过,只要躲到娘的怀里,就可以将烦恼的事统统忘掉。
稍微定下心来,独自闲着无事,张妈又老不上来,她眼睛漫无目的转了一圈,白夜房里陈设很简单,也没什么可看的。床头衣架上挂着外套,似乎是他前几日穿过的那件,自己因为这外套还被他戏弄了一次。
梅卿走过去盯着那外套端详了许久,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在这上面闻到过像梦一样的气息,结果到第二天全都不见了。现在一看到这衣服就会想起那个模糊不清的夜晚,梧桐树,夜露,还有白夜在耳边的低喃。隐约中似乎那味道又回到了鼻端。
梅卿摇摇头,甩开自己的幻觉,一清醒却发现衣服离自己极近,稍微一动脸颊就会触到那柔软的布料。她皱眉,想到自己刚才的异样感受,又有些惶惑不安起来。正要将衣服挂回衣架上,手一动,却触到了衣兜里一点小小的突起。
心中有些好奇,梅卿翻开他的衣兜,一枚小小的纽结从里面滚出来,落到手上。她瞪大眼睛看着那纽结,呆住。
碧青的缎子纽结静静躺在掌心,像一只温柔的眼睛注视着她,青色郁结,幽光微亮,柔滑布料下藏不住细密丝线交相缠绕。梅卿怎会忘记这只纽结,她当日在罗公馆受到李镛胁迫时落下的东西。白夜为什么会捡它回来?而且在身上带了这许久,自己都完全不知情。
梅卿再看一眼那纽结,只觉一团绿色的火焰在灼烧着自己的掌心。她有些慌乱地将纽结塞回白夜口袋里去,整个晚上的惶惑全都涌来,再碰上这个似乎微不足道的小小发现,梅卿发现自己闯进了一团迷雾中,前后左右都是凄惶无助的盲蝇在飞舞。
他为什么要不声不响带着自己的失物这么久?梅卿明知道自己有些钻牛角尖,却忍不住要继续追究下去的冲动。一粒纽结能说明什么呢?带着自己妹妹的失物在身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吧?她越想越乱,脑子里渐渐开始打结,各种思绪像纽结上的纷繁丝线一般缠绕在一起,解也解不开。
张妈从下面弄热水上来,一进门就见梅卿对着自己发呆,她叫声小姐,将水放在一边,吹吹手指说:
“小姐,先等会再洗,这水烫得很……晚上出了事,家里到处都乱成一团,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得临时烧水……你先等等,待会再用……”
梅卿背对着她答应了一声,却没有回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妈叹口气,她本以为小姐找到了少爷,从此就算有了依靠,能平平静静过日子,没想到麻烦反而更多起来。今天晚上的事,幸好小姐机灵,若是再来一次,真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长吁短叹了一阵子,张妈转身出去关客厅里的灯,‘刚一下楼梯却冷不防听到房内梅卿惊叫。一晚上出了许多事,她的心就没安过,总是悬在半空,好不容易到这会都安顿下来,猛一听到梅卿叫声,张妈心里一突,立马转身往房里去。
“小姐!”张妈急匆匆赶进来,却见盆里的水都打翻在地,梅卿坐在床边,被烫的眼泪都快下来。张妈着急,也不顾地上到处都是水渍,几步到梅卿面前,正见她一双原本白净的脚被滚水烫得红了一大片,脚腕也起了一点水泡。
张妈看得心疼,连声问梅卿疼不疼,梅卿却只是摇头,强忍着眼泪没有说话。张妈见她倔强,也没有法子,只能慢慢安顿她靠在床头,又看脚上烫伤,越发替她难过。
“小姐,我不是跟你说了水烫要等等吗?你整整一个晚上失魂落魄是怎么回事啊?看这烫的,没几天工夫恐怕好不了。这几天是遭瘟神了不成,简直灾祸连连,改天要去拜菩萨的。”张妈看着她脚上的伤,心疼又没办法可想。
“没关系,张妈。”梅卿咬牙忍住,反过来安慰她,今天出了许多事,张妈年龄大了,慌慌忙忙也费精神,“烫得不厉害,用冷水敷一敷就行了。时候不早,你帮我弄点凉水来放在旁边,我自己敷,你先去歇着吧。”
“这怎么行?”张妈嗔责地看她一眼,“这烫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随随便便就冷敷,说不定要留下疤的,姑娘家脚上留疤多难看。”
梅卿强笑,说:
“那有什么要紧……”
刚一出口便被张妈拦住。她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脑袋,说:
“想到了,倒是有办法……小姐,你先等等,我出去找找看,说不定能找着东西给你擦擦这伤。”说着起身往外去,又回头叮咛梅卿一句,“千万别乱动,小心真留了疤,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梅卿笑笑,待张妈走了之后,才重新发起呆来。她刚才糊里糊涂连这水是开的都没注意到,实在是自找罪受。脚烫伤了,纽结的事,还没有想出丝毫头绪来。她又看一眼墙角挂着的白夜的衣服,终于叹口气决定放弃。刚刚这一烫,倒像将她的理智烫了回来,白夜是自己的哥哥,他留下自己的东西,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倒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了。
本来也没什么可追究的。她告诉自己。
但是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这心里隐约的不安和惶惑又是什么呢?梅卿的烦乱才压下去没多久,又情不自禁想到自己一晚上心乱如麻到底为的什么。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连这个问题都答不出来。
第四十五章 貂油
不知道张妈出去找什么东西,梅卿等了半天,才见她一脸喜色地回来,说:
“幸好东西还在,我还怕搬家的时候把它落在那边了。”
梅卿禁不住好奇,看着张妈如获至宝地拿着一只小瓶子在自己旁边坐下,又从瓶中倒出点液状的东西往自己脚上抹,她一边抹,解释说:
“这是以前在家里用过的貂油,好长时间没用了,放着也白白浪费,索性都给你擦了吧。”
这貂油看上去清澈透明,有一点点微黄的颜色,倒没有什么味道,张妈小心翼翼替梅卿在伤口上涂了一层,她手上用力轻,涂上去只觉凉凉的很舒服,梅卿看着张妈忙活,心里感激,遂轻笑着说:
“张妈,你可是我见过最能干的人了,不管什么事都做得,我能有你一直在家里,真是莫大的福气呢。”
“咳,小姐,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能一直跟着这么好的小姐,才是我的福气呢。这些事算什么本事,随便哪个做娘姨的都懂。”张妈一边轻轻帮她擦药,又笑又叹息,“不过这貂油治烫伤,我以前还真不知道。还是那会太太在的时候教我的,她才真是什么都懂呢,又慈善又温柔,我能一辈子跟着这样的主顾,就是白干也愿意的。”
梅卿眼睛有些湿润,停了半晌,才说:
“张妈,我知道你一直拿我当女儿来看待的。”
张妈闻言一怔,手下慢慢动着,说:
“老爷和太太去得早,小姐从小的时候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跟着唱戏师傅一去北平许多年,连点信都没有。那么大一丁点人儿,倔得紧,偏偏还让人舍不得责怪……我只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咬咬牙把小姐留下,就是吃苦受累,也好过看小姐一个女儿家在北平闯荡。我知道,若不是在北平的这几年,你也不至于现在……”
“张妈!”梅卿轻声阻止她,“以前你也苦,拖着我日子更难过……还是不要再说以前的事了,既然现在已经在上海,也找着了白夜哥,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吧。”
张妈止住将要流出来的眼泪,许久,才点点头,轻轻答声:
“哎。”
两人便沉默下来,伤口擦得差不多,一瓶底的貂油也所剩无几,张妈掂着空瓶子,有意缓解这沉闷的气氛,便转开话题笑着说:
“终于用完了,这东西不好放,我还想着它到底要白白浪费了,小姐你今天这烫伤来得及时。”
梅卿闻言也笑,说:
“我以前倒没听说过,这貂油真有这么神奇么?烫伤一擦就什么事都没了?”
“那是自然。以前太太教我的。”张妈看着梅卿脚上略微消下去的红肿,颇为自豪,“那时候太太教我用,说是一两岁的孩子擦它,一点疤都不会留,确实很起作用呢。只不过那会这东西还少见,不像现在到处都是药店里卖的,我以前为了找瓶貂油,不知道跑了多少人家,最后才在咱们街后的中药铺子里面搜罗到一点。”
梅卿笑着听她絮絮叨叨,随口说:
“哦,以前是娘告诉你的……满岁的孩子皮肤那样嫩,擦了都能好,竟真是治烫伤的好方子。”想到张妈所说这被擦药的孩子,不由笑起来,“那会是要给孩子用的?是给我擦过的么?我没想到自己小时候也受过烫伤,现在身上并没有疤,想来是擦了这貂油的缘故。”
这玩笑却并没有逗张妈笑起来,只见得她低头慢慢帮梅卿将脚送回床上去,又替她揉散周围的油渍。手下稍微重了点,梅卿一时不备,禁不住轻声叫了出来。
张妈连忙手一停,抬头看梅卿,紧张地问:
“怎么,是我手下重了?看我,擦药都不小心。”
“没关系。”梅卿笑笑,“张妈,伤口擦过了,怎么也得等以后才能好,你现在不要管我了,时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