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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署几人连忙告罪,随即便自称有事纷纷退了下去。
江白夜冷眼看着他们几人在自己面前演戏,心中早已猜着几分,却并不说出来。看来是王铨要对付自己,此人心机深沉且狠毒,自己早就明白,往日因为合作的缘故也虚与以蛇过几次,自去了北平一趟两人才少有往来。
若是被他抓到什么把柄,那是最糟不过的结果。
“都统,这是怎么回事?”待室内只剩下两人,江白夜便开了口。
王铨悠悠吸口烟,隔在烟雾满含深意地看了江白夜一眼,那神情像极一只躲在屏障之后伺机出动的猛兽,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江白夜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象,他深知这一点。
“现在也没有外人,我便直话直说,今天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王铨一笑,挥手散去面前缭绕的烟雾,“之所以把他们都遣下去,实在是因为这件事关系白夜你的前途,我实在是很担心你呐!”
江白夜默默对着王铨一脸的关切,微微一笑,静待下文。他的担忧看上去真诚,他们当时合作的时候也是友好无间的,的确如知己一般。只是在利益面前,还哪有朋友可言,便是血肉之亲,也可以随时翻脸。
王铨观察着他的反应,一手从身边的公文包中拿出厚厚一沓东西放在桌上。
“白夜,这是什么东西,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江白夜浑身一震,尽力抑制自己才没有做出异常的反应。桌上那一沓文本,他是再眼熟不过,罗氏生意上的来往,全都记载在内,一本帐簿,就是一段罗氏和青帮的发家史。往日密封的不见天日的东西,竟然落到了王铨手中。
心中动荡片刻,江白夜镇定下来,瞥眼桌上的东西,淡淡地说:
“这些东西,怎么会到都统手里?”
“你也很好奇么?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巧。”王铨摇头,“今天晚上罗公馆发生血案,巡捕房去调查的时候在现场发现了这个,因为事关重大,才送到我这里——”他突然顿住,迎向江白夜震惊的双眼,“忘了跟你说,罗公馆发生血案,原来的姚探长……姚子昊遭无名人暗杀……”
江白夜霍的起身,脸色冷峻。王铨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姚子昊遭无名人暗杀!
心中如遭重击,江白夜闭上眼,一言不发,周围静的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半晌,他睁开双目,眼中是狂风暴雨之后的平静。
“子昊……”
“这件事,说来实在是遗憾,姚探长也是大好的年纪,而且还和你是莫逆之交,”王铨喟叹,“凶手还没有抓到,希望实在渺茫,想来是以前他做探长的时候无意中得罪小人,才惹来祸端……不管怎么说,巡捕房已经投入了全部的人力来调查此事,被害人尸首也已经妥善安置,消息送给了香港的姚老爷子……出了这件事,实在是治安不力,我这个都统有责……”
江白夜紧抿双唇,眼前一会是姚子昊倒在血泊中的惨状,一会是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账簿被握在别人手中,一会又是眼前王铨别有图谋的阴险双眼。一日之内连遭两下重击,幸而他生性镇静才没有当场失态。
王铨一边连声叹息,心中暗暗点头,早已料到江白夜和姚子昊交情非同一般,拿这个消息出来,必定会令他心神大乱,趁对方大失阵脚的时候主动出击,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此时机会正好。
“逝者已矣,还是多看眼前吧。白夜,今天我要跟你谈的事,可是关系你的前途命运,不能不谨慎啊。”王铨拍拍手下的几本帐簿,“这些东西,我看到的时候都没你这么镇定,账簿里面的东西,授人以柄的实在不少,从我的角度来说,也没什么,做生意的人,哪有完全不沾利益往来的?可是,这下面一路报上来,看到的,可不止我一个人,悠悠之口……”
刚从姚子昊遇害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王铨的狼爪又慢慢向自己靠近,江白夜冷静下来,却没有看一眼桌子上正利用来威胁自己的账簿。
“原来今天公署大张旗鼓,是要调查这些事,帐簿里有多少问题,我自己清楚,事到如今也无从辩解,请公家按规矩办就是了。”
王铨见他雷打不动的样子,心中暗恨,面上却更热络起来。
“真要追究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罗氏损失些罢了,但是……”他拖长语调,皮笑肉不笑,“这里竟然还有罗氏利用青帮的实力走私枪支的纪录,白夜,这就有些麻烦了,战时走私枪支是违法的,况且你又是到北边,怎么说都有通敌的嫌疑……”他盯着江白夜,目光中隐隐生寒,“这些加起来,交由公署和法院审理,便是死罪也不足以服众!”
江白夜猛地掉过头来,王铨看着他,只是揶揄地笑,两人目光相触,无形中有刀光剑影暗自较量。
江白夜握手成拳,心下重新开始震荡,买卖枪支这件事,当初王铨没有明着表示同意,却也是默许了的,他当时没有从王铨取得到实际保证,一方面是两人合作关系,王铨狡猾,不肯落人口实,另一方面是因为买卖的过程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会出什么纰漏。
结果还是出了纰漏,当初白茹那样无力的威胁,他只相信她不会做出傻事,却没料到之后的一系列风波。白茹没有将资料收妥是其一,他没有当时便从白茹处要回东西是其一,罗豫章为了女儿的幸福狠心牺牲自己的心血是其一,他为了梅卿将所有的事都扔到脑后,以致出了这么大的漏子更是其一。
眼前王铨步步紧逼,外面有心人目光灼灼,几本账簿成为他人把柄。江白夜饶是再睿智,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他一步步走到现在,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从来没有过这样不堪一击的时候。灵台一清明,江白夜明白几分,生意是罗豫章的,他从头至尾都在暗中把持这一切,一到需要的时候,便拿出自己一辈子的心血来换取女儿的幸福;势力则是政府的,一府的势力,掌控天下,若真要针对谁,便是没有这许多借口,自己也毫无办法。
这账簿不是关键,关键是王铨想要对付他。
江白夜也不过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分子,乱世蜉蝣。他所拥有的所能珍惜的是什么?脑海里不经意冒出一张清雅容颜来,如雪压寒梅般的风致。
江白夜默然,心中五味混杂,一时竟有些迷乱。
这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时间却不过过了数秒。江白夜淡然无波的眸子盯住王铨。
“那么都统是什么意思呢?”
王铨难以察觉地笑了,如今猎物已经入彀,一切同计划中一样,便是江白夜,也只得任他予取予求。重重机关之后,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我的意思……这件事,我已经吩咐下去,暂时压了下来,经手的人,都不会多口多舌,谁不忌惮白夜你的势力?”他突兀的笑笑,江白夜的势力,自己心头的一根刺,“就算真的按规矩来,只要办得好,也不过走走程序而已。”
江白夜回身来,揣摩着瞥了王铨一眼。他步步计划,在各处布置眼线,探听自己和白茹的婚事,从顾启东之事开始便留意到梅卿,莫不是为了这一天,如今得偿所愿,这老狐狸会提出什么要求呢?他竟有些好奇。
“要怎么办好呢?如今的世道,不靠程序,不讲法律,只谈人情世故。”王铨笑意不减,简单话语中饱含机锋,“国难当头,流民遍地,饿殍满路,凡是为中国人,谁不拼着命也要为国家献出己力?就连政府首脑和官场众人也都纷纷解囊……”他徐徐抬眼,“白夜,你何不将如今自己掌控的罗氏的财力投入到这抗战的热潮中呢?赢得声明不说,谁都知道,捐赠出来的财物,公署是没有立场介入调查的。”
江白夜猛然立住,紧紧地盯着王铨,眼露寒芒。他要的是自己所掌控的罗氏的财力,更是青帮乃至上海商场的人力财力两项,他所为之拼搏了几十年的东西。
王铨悠然自若地坐着,脸上是不紧不慢的笑意。
第二十八章
等到再一次醒来,外面有隐约的白光透入,梅卿知道是新一天的黎明到了。她在这幽室中和瞎子没有什么两样,想来外面一定有朝阳喷薄而出,在层层晨雾中绽放普照大地的光芒,她是亲身体验过那种美丽的。
微微一动便忍不住要呻吟,浑身骨头如千斤坠,每一根神经都敏感起来,痛楚来的直接而迅速。
她硬撑着一口气站起来,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停住,接着微光检视自己身上,一道道全是伤痕,衣裳也裂了很多处。狼狈,而且凄惨,其间的痛苦更令人一生难忘。可是她还活着。梅卿强自笑笑,靠着门坐下来,脸上被晨光照得恬静平和。
走廊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武原背着手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已经从外面看到了梅卿,也看到了她脸上依稀的微笑。
隔门看了许久,梅卿没有醒来,武原眸中却愈发愤恨。终于忍住想要进去抓她起来的冲动,他对着神情仿若孩童的梅卿冷嗤一声,面露轻蔑,随即便转身出去。
院子里佐佐木正逗着香也说话,旁边是名浅笑盈然的女子。佐佐木的妻子,向来贤惠,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研究怎样做味增汤和香脆的象牙萝卜,佐佐木府中的人一向敬重她。
听到武原的脚步声,佐佐木没有回头,目光示意妻子,她便连忙过来牵着香也,说要带她出去玩,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迈着小碎步离开。佐佐木回过头来,脸上的温柔神色已经转为严肃。看了武原一眼,他漫不经心道:
“看你的样子,这第一天是白费功夫了。”
武原不敢反驳,弯腰答了一句是,片刻,犹豫着说:
“昨天只是一个试探,只是稍微用了一下刑。”
“你的意思是,昨天用刑太轻,准备今天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