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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自己就是下一个。梅卿早已经预料到自己今后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事到临头,也并不怎么惊慌。不管怎么样,不过是水来土淹兵来将挡罢了。
目光慢慢从周围陈设上扫过,经过一堆刑具时停了几秒,又转向锁得严实的门上,梅卿摇摇头,索性依着墙角坐下来静静想着自己的心事。
走廊尽头,武原停下脚步,前面是神色高深莫测的佐佐木,他的目光并没有直接穿过走廊望密室里看去,而是落在武原脸上。武原会意,哈腰报告:
“已经关起来了。”稍后又补充一句,“没有遭到反抗。”
佐佐木目光一凝。明摆着大祸临头了还这么平静,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令这个女人变色。他想起梅卿面对前后两种待遇时几无差别的反应,欣赏是有的,挫败感也有。冷哼一声,他一脸怨毒道: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再有顾忌——连一个女人都不能驯服,我就不配成为天皇治下的日本军人!”
“是!”武原立正敬礼,见佐佐木目光往密室看去,他脸色一正,“请将这件事交给属下来全权负责,属下绝对不会令将军失望。”
佐佐木眯着眼睛谛视武原,他最信任和最忠心的属下。武原垂手而立,低着头,看不清神色,静止不动的姿势却说明了他的坚持。半晌,佐佐木缓缓开口:
“不用质疑我的态度。”稍顿又以命令的口吻对武原,“最近战况紧张,我不会在插手这件事,既然由你负责,三天后我就要一个结果。”
沉重的压力随着佐佐木的话语压下来,武原口中称是,腰更弯了下去。佐佐木不再看他,转身便大步离开。
在密室的第一天平平安安地过去。没有人来刑讯,自然更没有饭食。室内没有开灯,门上方有一点光线透出来,梅卿只能从这光线里隐约推断出外面大致是白天还是黑夜。
夜幕降临的时候,梅卿坐的身子都麻了,便和衣在地上躺了下来。时间已经到深秋,寒气颇重,尤其是这样一间阴森的密室。而东北的夜更长,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睁眼,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
走廊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又有钥匙开门,梅卿在黑暗里坐起来,两只眼睛盯着门口。
来人从外面开了灯,灯光刺目,梅卿下意识地别开脸,再转回来时便看到在门口的武原,正一脸平静地看着她。他这样一个人,极其平凡的外表,不论在何时都是最适宜的表情,梅卿忽然发现他不论是谦卑还是冷淡,骨子里身为日本军人的骄傲是掩不住的,这一点比佐佐木更甚。
“沈小姐这一天一夜过得怎么样?”
武原不动声色观察着梅卿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边在桌前坐下,室内只有他们两人,仍然寂静,气氛却突然紧张起来。
梅卿淡淡笑了笑,整整一天的时间,脸上都有些僵硬。她慢条斯理站起来,直视着武原。
“托福,还没有死。”
武原鼻子里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跟在佐佐木身边日久,深谙虐俘之道,被抓来这里的人,甫一开始都是热血沸腾的,晾一段时间,热血消退,随之而生的就是恐惧。可是他在梅卿的眼里却看不到恐惧。
一天一夜过去,她脸色苍白不少,眼神却清冷如昔,看着人的时候,仿佛幽深湖水下掩着灼灼火光,令人不能正视。
武原忽然明白佐佐木的挫败感从何而来,沈梅卿不好应付,可他已经在佐佐木面前立下军令状,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嘴边噙着一丝冷笑,武原站起身来,绕着梅卿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是比我想象中好许多,沈小姐,我很好奇,你这满身的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磨平。”
“你尽可以试试。”梅卿笑笑,身形微动,却没有倒下的迹象,“我在你们手里,逃也逃不掉,只要你们愿意,可以耗一辈子来试。”
武原脸色一沉,他自然没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耗,他等不起,佐佐木也等不起,三天时间匆匆即过。
“一辈子,谁等得起?恐怕沈小姐你也等不起。”他侧过脸看着梅卿,手要去碰她,“这样的美人……大好的年华,浪费时间在这里,多可惜。”
他的手却被拦住,梅卿盯着他,眼神变冷:
“把我从北平抓来的是你,关我进这里的也是你,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地来劝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怎么样随便,废话就不必再说——至于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她一字一顿,语调生硬,“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武原饶是再能忍,听到这句话,脸色霎时铁青。梅卿被抓来这里,数日也不见神色有何变化,如今一冷硬起来,像块铁石在心里,硌得人难受。
梅卿一句话说完便不再开口,近在咫尺的武原的脸,引起了她脑海中关于曾经在顾公馆所受侮辱的一幕。强自抑制住心里的激愤,梅卿正要推开武原的手,却不意他忽然反手挣开自己,瞬息间一个耳光掀来。
被打得倒退一步撞在墙上,梅卿半晌才回过神来,伸手在嘴边一揩,全是血迹。
武原性子里的血腥全被引发出来,为防梅卿避开,他上前一步擒住对方双腕,狞笑:
“这样美的一双手,在戏台上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费了它——不可以,这手还要留着签字,那就来想别的法子……”
话语未断又是重重一记耳光。梅卿并不是没有挨过打,小时候学戏被师傅鞭笞过,成名前被闹事的看客动过粗,甚而挨过顾启东的耳光,可是这二十年的加起来,也不及今晚这么多。
她慢慢擦掉嘴边血迹,侧首冷冷盯着武原,笑道:
“你就只会这一式么?”
武原被气得七窍生烟,想要再动粗,转念一想,却又改变主意,叫外面的手下道:
“都给我进来!”见那几人挤进来,便指着梅卿,“这个女人,交给你们,务必要让她服软才行——不管用什么手段!”
几人得令,都狞笑着围过来,梅卿咬着牙一声不吭,鞭子雨点一样落下来,她却丝毫反应也没有,整个人如同麻木了一般,旁边不时有人蹲下去探她的呼吸。
武原早已见惯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此时也只是背着手旁观,一错眼见有人的手不怀好意地伸了过去,又上前一步拦住:
“这个不行。”今晚他过来行刑,佐佐木没有过问,但必定也是留意了的,武原并不是一个凡事不留退路的人。
闹了许久,梅卿仍无反应,像昏了过去,武原命人住手,绳子一解,她便摔倒在地,身上鞭痕处处。武原站在近处看了几眼,也不管梅卿听不听得见,便吩咐几人道:
“这女人还有用,留着一条命——明天晚上我再来看,若是还没有成,你们几个就去将军那里请罪!”说完便一甩手离去,只剩下唯唯诺诺的几人和遍体鳞伤的梅卿在密室内。
到快凌晨的时候梅卿才醒来,还未睁眼,浑身上下的痛楚先一步袭来。周围无声无息,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她费力撑起身子,一使劲,差点痛得眼泪掉下来。
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躺了回去,身下地上冰冷,身上火辣辣的疼,冷热交织,如同炼狱。梅卿将险些溢出口边的呻吟逼回去,小心翼翼地喘口气,侧首看到门上窗口外有点点星火闪烁。
像星星,但是比星星更近,在眼前一闪一闪。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么?这幽深封闭的密室,怎么可能看到星星?梅卿在夜里对自己展开一丝凄清的微笑,不管是星星还是烟火,伸出手去总是够不着。
她曾经以为自己够着了。梅卿想起自己曾几何时看到的点点烟火,在夜里闪烁,一明一暗,只要看到烟火,就知道他来了。不管是期待还是煎熬,总有一丝希望和欣喜在。可是后来自己终于还是失去了。
而凤卿之于自己,总是一片昏暗不明,他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在哪里。
梅卿将头埋进臂弯,徐徐调整呼吸,她要自己给自己以力量,来逃离这禁锢人折磨人的魔窟。
上海公署的办公室,江白夜面若沉水地站在厅中,公署署长命手下去抓人的时候趾高气扬,这时候却突然胆怯起来,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只诺诺道:
“江先生……请先坐吧,今天的事,上头有吩咐,在下只能得罪了。”
江白夜很配合地坐下,几名被一同押来的江家人面面相觎,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公署一干人却如临大敌,外面守了多人,里面几名长官正襟危坐,只是没有人开口,都是慑于江白夜势力的缘故。
气氛有些紧张,署长站起身来,搭讪着走到门口,对外面守卫使了个眼色,待他匆匆离开,才又回来,陪着笑脸对江白夜说些“公事公办”“协助办案”之类的场面话。
江白夜面上同他敷衍,心思却转个不停。说是上头有吩咐,到底什么人针对自己?他在上海并不是默默无闻,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定难以善了,这人是掌有十足的把握才敢行事——他有什么把柄落到了有心人手中?
又想到近日来自己隐约的不安,江白夜心里一沉,面上却波澜不惊,听到门外人声,便抬起头来。
王铨。看到那张狐狸般的笑脸,江白夜在第一时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欠身,浅淡地笑笑:
“都统也来了,看来我这次惹的事不小。”
“诶,”王铨两步上来按住江白夜,亲热随和的样子,“自己人,不必客气。”
落座之后,王铨左右看看,登时脸色一变,发作道:
“搞这么严肃做什么?不过是有些公事要请白夜过来协助商量,搞得这阵势,不引起误会才奇怪!”
公署几人连忙告罪,随即便自称有事纷纷退了下去。
江白夜冷眼看着他们几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