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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卿一怔,这句话显然在凤卿心里徘徊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玩笑式的探问下掩藏着小心翼翼的忧虑。她自然不会想是因为凤卿受伤,心里脆弱,于是便胡思乱想起来。沉默一瞬,她回握住凤卿的手,柔声说:
“怎么会呢?我自然不会离开你。”
凤卿定神看着她,像要看到她心里去。
“因为我受伤这件事,你很愧疚,觉得是自己对不住我么?”
梅卿无言,凤卿一语道破她多日来的心事,他的忧虑也来源于此。面对这样的问题,自然是容不得一点犹豫或者回避的。她坦率地承认:
“是,师哥,我很愧疚,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的。”自己正是别人口中所谓的红颜祸水了,“可是我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就离开你呢?如果这样,我才是真正的对不起你。”
凤卿审视她许久,终于微笑起来,握着梅卿的手,他低声说:
“我真高兴你能这样想。”
梅卿也微笑,两个人偎在一起,似亲密无间。她心里却总有点不大踏实,凤卿的笑,像极了她曾在摊子上看到的泥塑的笑容,堆起来的,一碰就会碎。她想凤卿对自己,终究还是欠缺信任。
怎么样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心呢?梅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从病房出来,梅卿心事重重。凤卿虽然强颜欢笑,却仍看得出心中有不少疑虑。之前有过那么多次的分离,他已经不信任自己,该怎样让他放下忧虑呢?唯有时间能说明一切。
大门外货车又拉着成批的药品进医院库房,争战一起,伤患流民不会少,医院未雨绸缪,早早就开始囤积药物。梅卿抱着汤盅站在楼下,心想,余后这几个月,恐怕她和凤卿要在这里躲避战祸了。
在公用龙头下洗完汤盅,甩甩手正要回去,却有另外一双手伸过来,极其白腻柔滑的肌肤。梅卿一怔,抬起头来,正与那女子看个对眼,蓝色薄衫,浅浅梨涡,极娇俏动人的一位女子。她当即惊声叫出来:
“陈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美云也一脸惊愕之色,看了梅卿半晌,才招呼:
“沈小姐……你好。”
两个人拉手,过后又都有些不知所措。梅卿是因为惊讶,她本来就有心事,再见到这么一个意外之人,难免无措,陈美云倒是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梅卿,只是她天性腼腆,话语少些。
梅卿见那陈美云,脸上颇有些风尘之色,像是连日赶路的样子,想来是刚从上海到北平,她一个女子,孤身来到这狼烟之地,又出现在医院,是因为什么呢?梅卿心里忖度,面上寒暄:
“陈小姐是什么时候来的?探亲还是……?”
陈美云犹豫着点点头,又摇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矛盾,马上脸红起来。一边搭讪着拂去腮边一点头发,看梅卿一眼,才说:
“都不是,我来,是有点事……”她咬唇,似犹疑不下,终于鼓足勇气,“沈小姐,听说……元老板受伤,伤得怎么样?不要紧吧?”她实际上早已经在医生处打听过凤卿的伤情,却总要问问梅卿才安心。
果然是因为凤卿。梅卿见陈小姐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点头说:
“原来陈小姐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师哥的伤,已经慢慢开始恢复了,他就在病房里,陈小姐要去看看么?”
陈美云闻言眼中闪过喜色,她本来担心凤卿伤势,特地从上海赶过来,自然迫不及待想要见他的。兴奋过后又胆怯起来,她装了一肚子话,只怕到了凤卿面前一句也说不出来。眼中黯淡,陈美云浅浅一笑,说:
“不必了,元老板没有事就好。”
梅卿见她这样退缩,也不再劝,凤卿还在病房里等着她。她出来时凤卿那样千般忧虑万般不舍的样子,深怕自己一转身就会消失不见。于是不再敷衍,梅卿对陈美云笑笑:
“既然这样……陈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就来看看吧,我先回去了。”
陈美云无意识地点点头,见梅卿已经转身走开,她心里暗恨自己胆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呆了一瞬,又连忙叫住:
“沈小姐!”
梅卿回过头来,审视着陈美云脸上的神情。她在梅卿面前一向是局促不安的,有许多是话总是藏在心里,这次梅卿却从她脸上明显看到了千言万语欲要倾诉。梅卿索性站住脚步,微微一笑:
“陈小姐,你有话要对我说么?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
两人在院子里觅条长凳坐下,头顶绿荫遮阳,身边不时有充当护士的修女来来去去,白色袍子拂在草地上婆娑作响。梅卿想起自己曾经和白茹在上海教会的一幕。不知道白茹现在过得怎么样。
想到白茹自然也想起江白夜,一想到江白夜梅卿的思绪自动停住,她强自按捺住这些不相干的胡思乱想,见陈美云仍在一边发呆,她从两个人坐下之后便有些魂不守舍。梅卿轻声提醒她:
“陈小姐?”
陈美云一惊,猛然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看着梅卿,半晌,才反应过来,嘴里答应一声。她是有话对梅卿说,却总也开不了口,既没有勇气,又没有立场。犹豫许久,见梅卿耐心地等着,没有一点厌烦之色,她心里感动,却也更加觉得不好开口。
终于鼓足全身的勇气,陈美云勇敢地看着梅卿,开口:
“沈小姐,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梅卿不语,她一开口便将腼腆全都扔开,“听说这次元老板受伤是因为沈小姐?因为有人嫉妒元老板与你的婚事,所以才下得狠手?”
她虽是在问,口气中却显然已经证实了这件事。梅卿脸上有些阴郁,稍顿,才点头:
“是,这消息都传遍了,连上海的陈小姐都知道。”
第二十一章
陈美云咬唇,本没有勇气说,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便不能再收回去,她虽腼腆,骨子里却也是要强的。在梅卿面前自卑是有,想到凤卿,所有的顾虑便全都消失。
“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件事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元老板一受伤,不知道多少人担忧。”陈美云尽量直视着梅卿,狠一狠心,索性全说了出来,“别人都说沈小姐红颜祸水云云,自然是无稽之谈。但是这次元老板受伤,确实是因为沈小姐而起。这次凶手抓住了,元老板侥幸没有出事,若有下次呢?”
梅卿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陈美云观察她的反应,起先有些惴惴,讲到后来便什么也顾不得。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沈小姐,也许真是因为你太美好的缘故,总有这么多事在你身上发生,在上海的时候就是,一连遭受两次刺杀,难道是偶然么?元老板莫名其妙从上海到北平,莫非其中也有你的原因?来了也便罢了,却又因为你而命悬一线——沈小姐,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不觉得元老板和你在一起很危险么?”
梅卿不语,心里却一阵阵抽紧,是她害得凤卿,这其中的苦痛,有谁比她更甚?对面陈小姐犹自滔滔不绝,前所未有的勇敢。原来爱情也可以令一个如此胆怯的人变得咄咄逼人。梅卿垂首淡淡一笑,打断她的话:
“所以,陈小姐,你是来劝我离开师哥的么?”
陈美云一怔,看着梅卿,又摇头,说:
“不,沈小姐,恐怕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期望因此元老板就会接受我,也并没有趁此机会想要拆散你们,我只是单纯的为元老板考虑而已。”
梅卿笑笑,两人有一阵子都没再开口。片刻,梅卿吁口气站起身来,说:
“陈小姐,多谢你的好意,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师哥还在等着,我先回去了,如果陈小姐没有别的话……”
“沈小姐,你这是在逃避么?”陈美云也站起身来,神情有些激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住口,停了一瞬,又急急开口,“沈小姐,我请你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你以为我来一趟北平容易么?我在上海听到元老板出事的消息,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只有找到这里来。”她的神色如同孤注一掷,“我爹不允,你知道他的脾气的——后来我没办法,只有和陈家断绝关系,才得以赶到北平来!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没有爹娘,也没有家,都是为了元老板,为了跟你说这番话,你怎么能这样糟践我的心意?”
梅卿浑身一震,怔怔地看着陈美云,她脸色偏红,呼吸不稳,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这样毅然决然地背弃自己的家人,她自然是想要从此追随凤卿了。梅卿心中复杂莫名,沉默半晌,她淡淡地说:
“陈小姐,你为师哥的牺牲,我也很感动,但这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和师哥已经结了婚,是夫妻,就因为别人也对他好,我就该离开他么?”见陈美云闻言眼晴一红要掉下泪来,她心中酸涩,却也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你认为我会给师哥带来祸端,希望我离开他,你不是师哥,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怎么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我早已经下定决心,要从此和师哥不分离,如果因为这件事就反悔,师哥受到的伤只会更重,我并不能代替他做这样一个决定。”
她对陈美云点点头:
“今天的谈话,多谢你,陈小姐,我还是建议你回去上海,终究是血缘亲情,陈老爷子不会怪你的。”
说完便转身离去,陈美云在后面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你会害死他的!”
梅卿加快脚步回到凤卿身边去。
病房里凤卿正在等她,望眼欲穿的样子简直令人发笑。见梅卿回来,他不由自主松口气。这几日来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梅卿随时都会离他而去,连梦中都有这样的忧虑摆脱不去。
“梅卿,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凤卿拉着她不放手,紧张的神情像个孩子。
梅卿强自笑笑,想了想还是说出来:
“我刚刚碰到陈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