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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摇头,“我已有未婚妻。”
大家讪笑:“那你还来听歌?”
“听了心中舒服,她的歌彷佛对我一个人唱,像一只玉手,轻轾拂抚我额前,将我心中一切酸痛抚平。”
没有人会比他说得更好。
那一晚,五十年代酒吧挤得水泄不通,外边下雨,室内除却烟酒还有股味道,需要喷空气清新剂。
经理说:“需要派人到门外拦住客人,出一个才能进一个,否则,有碍消防条例。”
越是这样,越有人在门外等。
向老板闻讯赶来,吩咐经理:“每人送一把伞,莫叫客人淋雨。”
经理茫然,“右边的失乐园与右邻的赛略滔天空两间酒吧都有大把空台子,人客为什么都挤在这里?”
向氏十分得意,“因为他们的店名取得太刁钻,不及五十年代可爱。”
也许是,也许不是。
向老板又吩咐:“每人送一杯咖啡,天气冷,莫叫人客捱冻。”
直到十一点,人龙才减至三五人。
向老板立刻要求永明旦长驻五十年代。
明旦踌躇,“什么叫做长驻。”
“我预支你薪水,你在这里唱一年。”
“一年,那是好长的时间了。”
向老板不知道年轻人对时间观念与中年人不一样,他以为永明旦吊高来卖,脸上露出不悦神情。
“大曹,你过来说几句。”
曹平走近,“唱得开心,一年很快过去。”
“这是月薪数目。”
明旦一看,见是五位数字,足够养家,立刻点头。
向老板讶异,“大曹,她听你的。”
曹平笑了,没想到向老板也如此天真,永明旦要听的,并不是人的声音。
向老板说:“大妹,你的行头要讲究一点,大曹,找个形象设计帮一帮她,开销由公司负责。”
明旦咕哝:“我做回自己就很好。”
老板走了之后,明旦披上旧黑大衣,忽然看到一个瘦小人影。
“是你!”
那人影自暗角落走出来,凝视明旦。
“永小姐,这是你工作地方,你很安全,请过来坐下说几句话。”
“没有什么好说的。”
曹原走近,“什么事,有人骚扰你?”
他本能挡在大妹面前,高大身形具保护作用,明旦躲在他肩膀后边。
那矮子说,“永小姐,要是你不介意,你朋友也可以听我要说什么。”
曹原也过来坐下。
矮子把名片取出,“我是一个私家侦探,受我当事人委托已有半年,到最近才找到永小姐。”
曹平叫人斟几杯咖啡来。
矮子说:““小姐,这事有关你身世。”
曹氏兄弟对视一眼。
曹原沉不住气,“这名男子此刻想与明旦相认?”
“是。”
明旦忽然笑了。
“永小姐,他当年有妻室,岳家甚有财势,一手提拔他,他不好说走就走,今日他想清楚了,很牵记你,想与你见面。”
明旦抬起头。
她那双大眼睛闪露晶光,“不,我没有父亲,他一早死了。”
“永小姐,这不是赌气的时候。”
明旦转身向曹原,“我有赌气吗?”
曹原摇头,“没有,你很冷静。”
矮子啼笑皆非。
明旦说,“做父亲是终身职业,不是说方便之际就做几年,不方便的时候就失踪一生。”
矮子忽然取出一张照片放桌子上。
三个年轻人俯身去看。
大曹噫地一声。
旧照片经重新放大修整处理,十分清晰,是一对年轻男女抱着一岁大小孩坐膝上。
那小孩虽然只一点点大,可是那双大眼一看就知道属於永明旦。
明旦指着那女子说:“妈妈!”她从来未见过这张照片,不禁心酸。
照片中女子异常秀丽,比明旦还好看娇俏。
大家都呆住。
照片里两大一小都好像很高兴。
“这是你生父另一个家。”又是另外一张相片。
一家四口,两个孩子,大概十岁与八岁,他妻子端庄斯文,与明旦母亲是两种性格。
大曹忽然说,“这男人很面熟,是谁?”
矮子侦探说:“一张图胜千言万语。”
他把那人的近照取出。
“啊!”
“这是一个名人,”曹原说,“他做官,最近时时有新闻在报上出现,名字就在嘴边,他叫——”
“祝昆,政府里贸易局局长。”
矮子点点头,“永小姐,你原姓祝。”
那一刻,酒吧里静得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永小姐,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明旦沉默。
“要不,你说个地点,他也愿意来见你。”
平原两兄弟看看明旦。
明旦轻轻说:“我没有父亲,他死了多时。”
她站起来送客。
曹平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第一次真正看清楚这女孩,没想到俏丽的她有那样坚决心意。
矮子也很讶异,“永小姐,你再想一想。”
她已经走出酒吧大门。
曹原追上去护送。
矮子对曹平说:“你们是她好友?”
大曹不表态。
“这女孩子很特别,富贵不能移,祝先生现在已经离婚,脱离岳家阴影,永小姐认回生父,可接受高等教育,离开酒吧重生。”
曹平笑笑问:“你觉得现在她置身炼狱?”
矮子很平和地回答:“社会标准非我所订,一个女孩子在酒吧演唱,不能算是上等职业,你若真是她好友,劝一劝她。”
“祝某可打算一并认回旧人?”
矮子很坦白:“只认永小姐。”
大曹点点头。要女不要母。
矮子说:“但是他又不会不让永小姐孝顺生母,母女从此都可以得到较好的生活。”
这是真的。
“互相利用嘛,你说是不是。”
曹平穿上外套。
“何必难为自己。”
矮子也戴上帽子离去。
天仍然下雨,街上一片泥泞。
真没想到那女孩有如此迷离身世。
第二天,曹原这样对大哥说:“我生父若是祝昆,我仆去相认。”
“这男人奸诈自私,明旦笨,不像他。”
“只要生活得好,不妨认贼作父。”
“人家比你高尚。”
乃婵抱着婴儿出来,“在说谁?”
大曹伸个懒腰,“又捱完圣诞新年,一节淡三墟,今日起可松一松。”
可是五十年代酒吧一般拥挤。
永明旦靠在钢琴边轻轻唱:“我是一个最会假装的人,呵假装你仍属於我……”
声音像轻泣声,似有似无,酒客必需暂停说话才能听见她的倾诉。
那晚,矮子带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进来在门口坐下,叫了啤酒。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中年男子看到台上的歌女像雷击般动弹不得。
然后,他俩站起来离去,前后不过逗留十来分钟,圆台上两杯啤酒一口也未曾喝过。
只有嘉儿看到这两个人。
他向大曹复述:“深色长大衣,深色西装,一看就知道是名贵货色,穿在身上服服贴贴。”
曹平取出一张报纸,翻到财经版,嘉儿已经用手指向一张照片;“是他,就是这个人。”
“谢谢你,嘉儿。”
他去找明旦,却看见兄弟缠住她,蹲在化妆间等她卸妆。
他们没有看见他。
只听得曹原恳求:“明日假期,出来,我陪你去郊外散心。”
明旦轻轻说.“我一早的好医生陪母亲覆诊。”
“下午呢,傍晚呢,你总得有些娱乐。”
“自小到大,我并不理会我想做什么,我会做什么,我只知道我该做什么。”
“由我陪伯母看医生。”
“不必了,病人不喜见客。”
小曹十分失望。
“我们不是天天见面吗?”
“这里是工作地方,气氛不一样。”
“我不爱约会同事。”
大曹忍不住在门外微笑。
少女防范得密不通风,叫他放心。
他知道不该窃听,可是双腿却钉牢在门外,不愿动弹。
“请一个可靠的人服侍伯母,你的时间就比较松动了。”
明旦已经穿上旧大衣,预备下班。
“大妹,穿这一件。”
那是件蛋黄色宽脚新大衣,镶毛领,最新款式,轻且暖。
“我帮你披上。”
明旦摇头,“我自己也有能力添新衣。”
小曹恼怒,“你何必拒人千里。”
明旦想一想,终於脱下旧衣,披上新衣,“谢谢你的礼物。”仍然把旧大衣珍惜地抱在手中。
大曹这时轻轻避开。
那对年轻人走了,嘉儿轻轻走近。
她手上有一支香烟。
大曹问,“还在抽烟?”
“我已吸足二手烟,胸肺黑墨墨,根本无所谓。”
“嫁人,离开这里,健康生活。”
“你呢,大曹,你为什么不走?你一手琴艺大可教学生度日。”
“是,百多元一小时,教顽童练琴,家长往往希望他们三堂课之后就成为箫邦,我吃不消。”
“所以呀,我也不耐烦到家庭式饭店做,每桌小费三元零七角之类。”
大家都笑了。
嘉儿身段高佻,有一张小圆脸,“在永明旦没有出现之前,我也是五十年代的招牌美女。”
大曹讶异说:“是吗,我仍觉得你是第一号美人。”
嘉儿笑得弯腰,“这话该说给乃婵听。”
“乃婵不理名次了。”
“乃婵有智慧,孩子大了许多吧。”
“快一岁,表情趣怪,真想拨多些时间在家育儿。”
“叫乃婵复出,你们调换身份。”
“哪怎么行,那叫吃软饭。”
嘉儿看看时间,“我也该下班了。”
门口,有接她放工的人,可是整间酒吧都知道她喜欢的人叫曹原。
第二天明旦陪母亲看医生。
在候诊室她母亲忽然说:“你说火葬好还是土葬好。”
明旦一愕,只觉凄惶。
“交给你了,大妹。”
明旦沉默。
“一具躯壳用了那么多年,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