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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芜菱松了口气,这样她的事情就简单了。
无非是安排宾客坐席,核定菜单,调配伺候的婢女下人,安排厨房的人手开支,再就是很重要的,要选择好的摆设和合适的器皿。
罗暮雪府中实则有不少好东西,定窑哥窑钧窑的都有,不知为何,却大都不成套,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仗时候从哪里抢来的,为此陆芜菱很是头疼。
好在武将们大都不讲究,陆芜菱在库房待了一天,指挥着两个小丫鬟尽量将接近的花色凑一凑,勉强总是凑齐了。
这时陈师爷已经让人送进来了宴客的单子。
陆芜菱一看这单子,便知道这位陈师爷是个得用的,一手瘦金体十分清峻,每个客人后头都详细写了官职,年龄,喜好,爱吃什么不吃什么,与谁和睦与谁有仇等等,极为详尽。
有了这张单子,她自然很容易就可以安排好坐席。
养个这样的师爷,确实十分明智。
想不到罗暮雪这样会用人。
宴客在第二进的大厅,虽然不是顶大,也足够四五桌,陆芜菱要去看看摆设,这是她被买回来之后第一次出二门,仔细吩咐了外院的几个小厮长随如何将桌子摆放,令人从库中搬了几面屏风,一架黑檀双面绣狸猫戏蝶的最是贵重,还有一架紫竹蒙帛手绘山水的看似好像前朝手笔,但她一时也看不出真假。摆设也添了几种,有一对钧窑粉彩大瓶,插了金丝编的孔雀翎羽,一小座沉香山,还有一棵珊瑚树,都是从罗暮雪的库中淘出来的。
又告知在院中哪处扎戏台,来回的小厮长随亲兵不少,也有人偷偷看她,只是都不敢光明正大打量而已。
这些目光中,多是好奇,却无尊重。
陆芜菱以前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她的世界本与这些人毫不相干。但是现在虽然尽量无视,却依旧觉得芒刺在背。
总觉得人人都知道她是罗暮雪备用的姨娘。
好不容易才平息心中的不安,镇定自若地完成了前院的事情,只要到时提前来再最后布置便可。
外院也有个类似管家的角色,叫宋叔。
罗暮雪这里,终究同别的豪门不一样,没有家养的奴才,没有积年的规矩,这个宋叔,也并没有一般管家的油滑,更没有骨子里对着主子阿谀奉承对着下人趾高气扬的味道。
隐约听说他是罗暮雪在西疆所救,因妻儿偕亡,便留在罗暮雪身边帮帮忙,却是不曾卖身的,所以罗暮雪也管他叫宋叔。
宋管家见到陆芜菱,笑眯眯的,也叫她菱姑娘。
两个粗壮婆子将荷花从柴房里拖出来,荷花哪还有平日的三分俏丽?披头散发,面色青黄,像疯婆子一样挣扎扭动,两个腰圆膀粗的婆子居然差点钳制不住她,嘴里被塞了一块脏布,头发上湿淋淋的,不知道是被淋了什么,浑身臭烘烘的。
荷花塞了嘴,再怎么愤怒地叫,口中也只能发出呜呜声音,一双眼睛充满仇恨地盯着陆芜菱。
陆芜菱眼神从她身上淡淡滑过,没有停留,对着宋管家道:“宋叔,大人交代不要卖到肮脏地方,还是尽量找个好点的规矩人家。”
宋叔笑着点头说:“菱姑娘心肠好,放心吧。”
荷花显然也听到了,挣扎弱了些,但是回头看陆芜菱的目光,还是充满深深的憎恶和怨恨。
陆芜菱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注定只会讨厌你,恨你,不管你做什么都是一样的,所以,她也只是做了相对而言最简单的处理。
陆芜菱又安排了那日伺候的婢女小厮,罗家的婢女实在拿不大出手,大都是乡间采买回来的,面目粗陋的居多,没几个长相好的。采买时重在敦厚肯干活,机灵的也不多。
好在端木嬷嬷还给准备了制式的衣服,看着至少整齐划一。
争取剩下几天时间教些规矩。
她手中现在有了些小小权力,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找到信得过的人,帮她去打探下乱絮和繁丝的消息,最近她决定好好看看。
陆芜菱的生活突然一下变得极为忙碌充实,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上天赐给罗暮雪的最佳内管家,可是罗暮雪却偏偏不懂得珍惜,还一门心思要把她变成姨娘!
作者有话要说:荷花卖掉了,欠我长评的亲,快快缴来!
首饰
和陆芜菱一样,罗暮雪第二天也忙碌了一天。
除了上午和程果毅商量了之前找四皇子茬的事情的具体安排,下午他又打听得抄陆家的锦衣卫是谁带的头,最后问到是一个姓郭的副指挥使。
打听得这位郭副指挥使四十不到,家境豪富,虽门第不十分高,也算是贵胄,平时最爱斗鸡走马,逛逛窑子赌赌钱,为人豪爽。
罗暮雪便去拜会他。
罗暮雪其实平日话不多,也不算开朗,但是在官场混这么久,需要话多开朗豪爽的时候他也完全可以胜任。
所以当他找到锦衣卫去,郭副指挥使一脸疑惑莫名,抓着脑袋,衣冠不整跑出来时,罗暮雪抱拳朗声道:“郭指挥使,贸然来访,还请见谅。”脸上神情颇为爽朗。
如果有平素认识他的人,就会觉得他好像有些变化,又好似没有。实则他不过是比平时的脸色略微明朗些,声音提高了一些而已。
这种调整,对于罗暮雪而言,似乎是一种天赋,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多想。
他并没有想过,自己有很敏锐地判断出对方喜好,并随之就能自动微调的才能。
可仅仅这一点点调整,就可以让对方好感倍生。
现在郭副指挥使就是如此,面前年轻小将有些面生,不知何故找到自己,仔细看看,似乎是去年立功骤然提拔,得到皇上赏识,最近又提拔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来着?哦,姓罗。看着似乎比传闻的要讨人喜欢,看上去不错啊。
郭副指挥使堆出满脸笑意,“罗老弟,稀客,稀客啊。”
罗暮雪下了马,虽然没有满面笑容,却也颇为爽朗地带笑道:“郭指挥使客气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郭副指挥使便不由得觉得面前这位出身偏陲乡野的年轻人让人颇有好感,大笑着上前来勾肩搭背:“罗老弟,老哥哥我是闻名已久,想着你这么年轻有为建功立业的人,一定是有点年少气盛不好说话的,想不到如此随和爽朗,有什么只管开口,老哥我能帮一定帮忙!”
当然仅限于能帮的时候……
对于郭副指挥使这样的官场老油条,当然不可能仅仅因为一点点好感,人家叫自己时少加个副就肝脑涂地。
罗暮雪面对他的热情微微笑了笑,还有点不好意思,把自己所求说了一下。
郭副指挥使恍然大悟,呵呵笑了几声,连连拍他肩膀道:“老弟还真是痴情种!好,这点小事算什么?我去帮你问问,那天谁抄的陆二小姐的香闺。哈哈哈!”
香闺二字显然不够尊重,罗暮雪暗中皱了下眉头,表面却依然含笑道谢。
抄家是个大大的肥缺,因为谁也不知道那家有多少东西,上至统领,下至小兵,那是必然要昧下不少东西的,尤其是不在册的东西。
陆芜菱一个小姑娘,虽有些首饰,却大都不会在册。
没入公中的不大可能弄得出来,但是这种被弄出去的却还是大有可为。
郭副指挥帮了忙,还要正色说:“罗老弟,这些东西可是你自己买的,我只不过帮你忙找找,跟什么陆家陆二小姐不相干。”
罗暮雪有点好笑,点头抱歉笑道:“那是当然,多谢郭大哥,日后但有差遣,只管吩咐。”
郭副指挥使大喜,用力拍着罗暮雪肩膀:“一定,一定!”
郭副指挥使的效率不错,第三天罗暮雪就被叫过来,并且死活不肯收罗暮雪的银子,最后好说歹说,付出了几百两银票,抱着一只匣子和剩下几样的下落走了。
陆芜菱在罗府中,并不知道罗暮雪这几天为了送她这些饰物花了那么多心思,更不知道素来挺拔如剑沉默如冰的罗将军居然也能去小小讨好别人,还能做得如此行云流水……
她这几天仍旧是忙碌非凡,早上浦一起床便有大小无数事情等着她,中间还要抽空□众婢,真是从早忙到晚。
说来也奇怪,在这样和她往日相当不同的生活中,她竟然慢慢有了一种充实感,竟然慢慢觉得罗府变成了一个她开始熟悉的地方。
陆芜菱的心血也没有白费,罗家的下人们终于开始行止有度,不至于被人笑话。
陆芜菱自己想做的事也开始着手,她想找端木嬷嬷这样人品比较可靠的人,可是要知道端木嬷嬷对罗暮雪忠心耿耿,而出于不知道什么缘由,她并不想让罗暮雪知道自己想要找乱絮和繁丝。
在聊天中慢慢熟悉一干下人的背景后,她选择了五月。
五月是个敦厚的姑娘,她虽然也是被卖进来的,却是京城人氏,还有个哥哥在粮米铺打杂,找她帮忙十分合宜。
陆芜菱这几天用一种很不易察觉的方式给了五月不少额外照顾,五月看她的目光中慢慢有了很多感激和信赖,这天下午,她和五月闲聊,提起她家和她哥哥,便迟疑着道:“我有件事想托你哥哥帮忙打听,不知道方便与否。”
五月受宠若惊,眼睛和双丫髻上的琉璃花儿一样闪闪发光:“菱姑娘,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吧!”
陆芜菱再度迟疑了下,说:“我们家被抄时,我原来的两个贴身婢女,一个叫乱絮,一个叫繁丝,也不知道被卖去了哪里。主婢一场,我想找找她们的下落。”
五月点头说:“我跟哥哥说,让他去打听打听。”
陆芜菱之前已经想过,如果让人去打听,却是不能轻易拿出那张二百两的银票,这钱对于普通人家是个很大的数目,不知道对方为人,随便给出去恐怕事情没办了,银子也没了。但是除了这张银票,她身无长物,后来想了半天,决定只好把端木嬷嬷送她的银簪子先拿出去,回头自己破开钱再回赠一两件金银首饰给端木嬷嬷。
所以她便拿出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