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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面色有些古怪,想了想道:“爷,还是等菱姑娘来了告诉您吧。”
罗暮雪不喜玄虚,听了便皱了皱眉头,又因为涉及到陆芜菱,便忍下了。
锦鲤又问他一次要不要去更便衣常服,罗暮雪冷着脸道:“等菱角儿来了吧。”
说着陆芜菱便跟着那小丫鬟进来了。
她今日因做了不少事,成果斐然,所以来见罗暮雪,便不似以前那般排斥,似乎隐隐有几分等着他夸奖的意思,竟有些好似孩子时候作了得意的诗文等着给父亲看时的心境。
跟着小丫鬟走得急,脸上有些红扑扑的,发丝衣裾倒是纹丝不乱。
罗暮雪一抬头便看到自己左右日夜心中悬着的人,一身鹅黄鲜亮半臂配着翠绿提花纱裙,又清爽又俏丽,梳着简化矮了的飞仙流云髻,没有钗环,只带了几朵花,却也有几分往常尊贵时的模样。又见她气色甚好,目光愉悦,一点也不木僵僵的,更是忍不住心中欢喜了几分,声音便带了些软和道:“慢点,不用着急。”
这时候又有一个眼不熟的小丫鬟奉茶上前,低头道:“大人请用茶。”
罗暮雪往常这些事荷花恨不得一人全做了,今天见了这些一人一事的架势,也不免有点惊讶。
那小丫鬟奉茶完了,看看陆芜菱,犹豫道:“菱姑娘要不要茶?”
陆芜菱待说不要,罗暮雪已经说:“跟她也来一杯。”
小丫鬟片刻便又奉上一杯茶,罗暮雪招呼她坐下喝茶,和声道:“走得急了,快喝口解解渴。”
陆芜菱确实走得渴了,便坐下喝了一口,尝出是建溪官茶。
如今随着龙井等名茶的出现,团茶已经式微,建溪官茶也不若前朝,连大臣都一饼难求,可终究是贵重好茶,这冲茶手法却完全不像样,水也是寻常井水,且还煮得老了,竟是白白糟蹋了好茶。
陆芜菱想罗暮雪虽然不是什么风雅名士,却也不能这样,岂不叫人笑话?便是冲着这些好茶,也不能让人随便糟蹋。
便放下茶杯道:“杏儿,这茶冲得实不像样,明天起你和五月一起跟我学些分茶技艺,谁学得好,以后茶水便归谁管。”算算时间,道:“歇了午睡之后罢,申时。”
杏儿被说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陆芜菱待下素来不严的,但是若不管,这些好茶统统被小丫鬟们糟蹋掉,便狠心不理会。
罗暮雪自然喝不出茶的好坏,只要水热茶香便足矣,闻言只抬头看了一眼,反正听了陆芜菱的也只有好处,自然一言不发。
杏儿初得了陆芜菱的好处,方才得以内院伺候,见主子不放话,也不敢得罪将自己调进来的陆芜菱,委委屈屈说了是,便退出去了。
罗暮雪本想让锦鲤和另一小丫鬟也出去,只因怕陆芜菱看到两人独处又心生警惕,才忍着让她们一边站立。
“今日可还顺利?”
陆芜菱听到他半是公事半是低了声的问询,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他正默默低头喝茶,问时眼睛都不曾看她一眼,俊削的侧面和长长睫毛因为近,俱被杯中蒸腾的水汽慢慢浸染,虽然拿茶杯和喝茶的姿势都有些粗鲁,不够优雅,却还是英俊动人。
“托大人福,很顺利。”不知不觉,她声音也低了。
罗暮雪很少听到她这样温婉低柔,毫无防备和针对的声音,一听便似心中有弦被轻轻拨了一下。
于是他声音也随之低柔温和:“你身子刚好,慢慢来,别累坏了,便是有些疏漏,也不要紧的。”
陆芜菱想起他前几日还同自己说“管家若管得不好,便要立时做他姨娘”之类的话,有些啼笑皆非,最后认为他是故意麻痹自己,决定不听他的。
这时要摆晚膳了。
今天晚上罗暮雪的菜是她去吩咐指点了的,下人的菜还是厨房预备那些。
菜摆上来,种类数量并不多,是一碗野鸡炖双竹汤,一个灯影牛肉,一道醉虾,一道松鼠桂鱼,一道蓑衣黄瓜,一大碗碧粳米饭,香气扑鼻。
所谓双竹,便是竹荪和竹笋,这两样都再是鲜美清香不过,加上野鸡又新鲜又香,肉白汤碧,清新宜人。
灯影牛肉其薄透光,微带麻辣,焦香不腻,别有风味。
醉虾是用的傍晌才从河里捞来的活蹦乱跳的新鲜小虾,是厨娘已经买了,陆芜菱看到才想起来,她不爱吃,但是父亲以前最是喜爱,估计男人都差不多,这才让做的。
松鼠桂鱼难度其实大点,油锅里炸得有些大了,外焦里不够嫩,但好在汤汁是陆芜菱指点她们调配的,味道还是不错,罗暮雪一口接一口。吃着觉得很美味。
再配上酸甜清新去腻的蓑衣黄瓜,喷香的碧粳米饭,一顿饭吃完竟是觉得很满足。
罗暮雪吃得好,嘴里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埋头吃,比往常更多吃了一碗米饭,一碗汤也是喝得干干净净。
陆芜菱站在一边,看他吃得香,心里也很有几分成就感。
她今日却是早早吃了点东西的。
吃得好,自然心情好,陆芜菱便想着把荷花的事情说下。
“荷花今日当面顶撞我,不听吩咐,我令人把她捆了在柴房,打算明日发卖掉。”她平平叙述。
这件事陆芜菱心里实也是没底的,一般富贵人家,主人的贴身大丫鬟都是很有脸面的,没犯大错便要发卖的极少,只是当时那情景,她若不处置荷花,以后也休想当好家,所以只好一狠心便吩咐捆了。现在对罗暮雪说,她心里却是没谱,已经想好好几种方法来说服他,实在不行就要拿话挤兑住他。
可罗暮雪平时治军,有违反军纪的那是要斩的,也不为多大错,就是为了立威立规矩,做到令行禁止。是以他对陆芜菱这杀鸡骇猴的需求再理解不过了,何况荷花虽然伺候他一场,他却是从不与丫鬟说笑的,也无甚感情,当即点头道:“关照人牙子不要卖到龌龊地方去便可,尽量给她找个好去处。”
陆芜菱一怔。
实在想不到他这么痛快。
可他对伺候自己一场的丫鬟如此狠心,难道就为了讨好自己这个“新欢”?
难道“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果真是男人的天性?
倘若如此,此人也着实太过凉薄。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没赶上12点前,我和宝宝生病都好了,谢谢大家关心,最近尽量日更!
备宴
陆芜菱的念头不过在脑子里轻轻一转,罗暮雪当然不会知道,他看着陆芜菱的头上带的花,还在寻思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她接受自己送她些首饰。
看她头上素得还不如粗使丫鬟,只能靠几朵花点缀,罗暮雪觉得很不舒服。
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有些钗环,后来慢慢当掉,换成了山间的各色野花。
可是想来想去,实无一个理由借口能让她乖乖接受自己的馈赠。
罗暮雪想着想着恼火起来,看着面前一张白生生俏面,端行凝止偏又转盻流光的一双明眸,恨不得又去掐她脸一把,真不知道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都已经到了自己手心里,为什么还要诸多顾忌?便是不能遂愿也就罢了,连给她买些首饰还要瞻前顾后。
若是有得用的人能一直看着她不让她自尽……狠狠心……了她也就好了。
却突然生出个主意,他又慢慢平复了心中的燥热,看着陆芜菱,沉静黑眸里甚至透出些微笑意。
陆芜菱同样不知道他心里百转千回的念头,又问了两句“晚膳是否合口”之类的话。
罗暮雪微微一笑,道:“很好。”又凝视她微笑低声道:“菱角儿,你比我想象的能干。”
夸奖的话人人爱听,陆芜菱终究是不满十五的小姑娘,闻言虽然没有如何喜形于色,眉宇间却也透出笑意来。口中还道:“哪里,我是不曾做过这些的,不过看着继母长姐做得多了,依葫芦画瓢而已。”
罗暮雪忍不住摸了摸她脑袋,语音越发低沉柔和:“要我怎么奖励你?”
陆芜菱被摸了头,又听得他这般语气,尾调还带些说不清的暧腻,脸上便不觉红了。
若不是还有两个丫鬟在,罗暮雪便想将她一把抱过来腿上,只不过碍着有人,不好动手。
想着这般空自心热难耐也不是个事儿,便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宴席定在了下旬,可能筹备出来?”
陆芜菱早也暗自琢磨过此事,便思索着谨慎开口说:“我也寻思过此事,大人将宾客清单给我瞧瞧可好?”
罗暮雪点头道:“已经让外头的陈师爷去拟了,拟好会送进来。”
陆芜菱道:“好,约莫是几桌?”
“至多不过四五桌,”罗暮雪道:“多是武将粗人,没有请内眷。”
罗暮雪至今未婚,自然没有内眷可应酬。
陆芜菱点点头:“厨房恐支应不开,还是去外面包宴为好。”
以罗府厨房两个厨娘的水准,要做大宴席可是做不来的。
罗暮雪也这般想,道:“我已经问了馐玉楼了,他们时常做这种包宴。到时候会派两个大厨过来,不怕热的菜就带来热了,先做的也是准备好了带来用个火,厨房的人只需要在旁边帮工就行。”
陆芜菱不曾想到他一个粗鲁男子想事情也这般细致,深觉许多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粗粗一看便下判断实在过于武断。
“可要请戏班子?”
罗暮雪看着她,双眸深处藏了一点为难。
武将的宴会,图个热闹,叫戏班子自然是常事,要说这种没有内眷的,合该还要叫粉头小唱。
便是文官们,又何尝不如此?
只是总不能叫陆芜菱去帮他安排这些。所以他宁可同侪们不满,也不叫粉头了,大不了戏班子叫个艳些的。
“戏班子我会让人去叫,你一个深闺女子哪懂这些。”他眉眼不动,很淡然道。
陆芜菱松了口气,这样她的事情就简单了。
无非是安排宾客坐席,核定菜单,调配伺候的婢女下人,安排厨房的人手开支,再就是很重要的,要选择好的摆设和合适的器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