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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琢玉这下也学他笑吟吟,“这你该把陵宴叫起来问问,我怎么知道?”
圣香眼珠子一转,“反正本少爷已经被你发现了。”他运了运气,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惊天动地地大叫起来:“小宴——小宴——本少爷来找你吃饭赌钱了,快起来迎接本少爷!小宴——李小宴——”他只怕喊得不够,拾起门外的扫帚“噼里啪啦”地敲门,只在刹那间便闹得鸡犬齐鸣、鸡毛满天。
冷琢玉听到他管李陵宴叫“李小宴”,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我打赌陵宴真的会给你吓一跳。”
圣香得意洋洋地放下扫帚,听到里面人声鼎沸一片混乱,“想到小宴要从美丽公主的怀里爬起来迎接本少爷,本少爷就会偷笑了。”
东墙人声鼎沸,圣香喊得比地震都大声,容隐眉头深蹙,圣香被发现之后不知是何打算?难道他真的要和李陵宴吃饭赌钱?虽说背负着则宁以命作抵的压力,他还真不敢说,圣香就不会当真和李陵宴吃饭赌钱……潜伏在庄内最高阁的建筑顶上,他凝视着包围圣香的人群。
过了一会儿,李陵宴果然满脸无可奈何地穿了身睡袍站在门口,看着包围中得意洋洋的圣香,似乎很无奈,“你就不能白天从门口进来?”
圣香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能。”
李陵宴似乎在苦笑,“你想怎样?”他居然表现得很无奈,似乎圣香的出现和他的一言一行都让他很头痛。
“本少爷想要你的美丽公主。”圣香说,“本少爷和你比赛吃饭,如果你吃得比我少就把美丽公主送给我。”
李陵宴倒是有些意外,圣香是为刘妓而来,并不是为了他李陵宴,圣香见状笑眯眯地补了一句:“本少爷不是大侠,只有大侠才会降妖除魔,本少爷只喜欢美丽公主。”
李陵宴凝视着他微笑,“你是在说我是魔吗?”
圣香拉开脸皮吐舌头做鬼脸,“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李陵宴眨了眨他清晰好看的眼睛,想了想,语气平静好听地说:“我有个条件,你答应了,我就把美丽公主送你。”
“什么条件?”圣香瞪眼,“虽然说本少爷很喜欢美丽公主,但是要本少爷自杀之类的条件本少爷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李陵宴微笑,“我这条件公平得很,你一听就知道。”
“什么条件?”圣香问。
李陵宴柔声道:“你想要刘妓,先杀了我。”
圣香吓了一跳,瞪眼问:“你爱她爱到愿意为她死?”
李陵宴摇头,很愉快地微笑,笑得很天真很好看,甚至有股稚气,“只要你杀了我,刘妓就是你的。”
圣香凝视着他,“我要是不肯呢?”
“一个月内,你要是杀不了我,我先杀刘妓,再杀这庄里所有人——”李陵宴笑得很愉快,就像在说一个好玩的游戏规则,“好不好?”
那一刹那虽说数十人在场,却如同撞见了鬼魅出行的夜晚,寒风刮骨而过,树木飘荡得每片叶子都似弥漫着妖气。圣香说“降妖除魔”,李陵宴便是此刻活生生的“妖魔鬼怪”,无论敌我,人人都觉得惊悚骇然。
圣香对他露出大大的一个笑,“好。”
容隐在高阁上听见,眉头深蹙,李陵宴想要玷污圣香的手,他一早存着想死的心,想逼圣香染血,他想——毁掉圣香。
“那么从明天日出算起,一个月后的日出时刻,如果你先死了,她便活着;如果我活到一个月后,我杀她。”李陵宴柔声道,“如果你们两个都不想死,那就杀我吧。”他看了一眼圣香,再看了一眼身后脸色苍白之极的刘妓,又看了一眼容隐藏匿的方向,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突然极其自傲地振袖一负手,仰天打了个哈欠,“但即使以我李陵宴一己之力对付你们所有人,留到最后的人,只怕也未必是你们——”他以森冷的目光环视了众人一圈, “只要是好人,都有弱点,你们都善良……想要无坚不摧、战无不胜,必先杀己,再杀人——”
李陵宴狂态已显,心境已然失去平衡,濒临疯狂的边界。圣香看着他的狂态, 目光渐渐变得很萧索。
小宴他——原本也许是一个好人、原本也许是一个圣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把自己一步一步逼到如此境地,直到如今从心里到心外,都变成了一个邪恶凶残的坏人?是为了什么……为了证明他自己的存在其实是有意义的,想证明他是有用的是很强的?也许……是从来没有人觉得他其实很重要,没有人认真地好好地爱过珍惜过他,所以……渴求的东西永远得不到,他不够坚强,就变成了这样。
“小宴……”圣香的眼神真的很寂寞,“是谁要求你一定要无坚不摧、战无不胜?”
李陵宴回身看着圣香,他还没有回答,人群里一个声音冷冰冰毫无感情地道:“我生的儿子,自然天生无坚不摧、战无不胜,无论是谁,陵宴想杀就杀, 哪有那么多废话?”
圣香打了一个寒噤,那是李夫人,李陵宴的娘。
李陵宴无声地笑笑,眼神很狂妄也很悲凉。冷琢玉以嫌恶的目光看着李夫人,就像看见一条蛀虫。只听李陵宴慢慢地说:“来吧,我想这一个月,当是人间最耀眼的日子……你们能见证这一个月,是很幸运的……”最后一句他是对他身后许多人说的,竟然说得很平淡愉快。
然后他便走回他的庭院去了,未再看圣香一眼。
冷琢玉忍不住发抖,“他在……干什么……究竟在想什么……”
“他在追求他人生里最灿烂的时刻,在证明他活着的价值。”圣香慢慢地说,“他的……夙、愿。”抬起头来,他习惯地去看星空,身边的人渐渐散去,他没有露出怜悯的神色,相反,他很郑重。
李陵宴期待展现的生之灿烂,他全部才华的一次辉煌,岂是简简单单一个“死”所能承担的那么轻易……
他不轻视李陵宴的这种疯狂,他尊敬这种尽情的绝舞,只有他从心底敬重这一个月的价值,他才能接下那也许是充满默契与感激的死亡之舞,不管……那是为了谁的死亡……
小宴的生命里没有温情,所以他只能这样、只能这样……
圣香并不可怜他,李陵宴独立地背世行走,不需要别人同情可怜。
回到客栈,圣香说到与李陵宴定下的死亡之约,玉崔嵬听着却似乎很羡慕,支颌斜睇窗外周家庄的方向,他柔声说陵宴真有勇气。容隐冷冷地道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死于这一个月之中,姑射叹息说唐天书“化骨神功”练成,玉崔嵬伤重,就算四人硬闯周家庄也占不到上风。谈论了一会儿,圣香喊他累了要睡觉,于是众人早早熄灯休息。
躺在床上,容隐没有合眼。
一个月,这一个月李陵宴自然不会坐在周家庄里等着圣香去杀,他必然有所行动。让容隐觉得不安的是,李陵宴若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他有太多砝码。
受冷琢玉诱惑、乐山宝藏吸引的各派弟子潜伏未动,万余士兵群龙无首,此刻皆在李陵宴掌握之中,无论李陵宴想要如何,只要他一声令下,什么事都可能发生——除非,容隐有兵力与这万人军相持,否则任何人无论有多好的才智多高的武功,都只是第二个第三个屈指良。要如何稳住万人残军,让李陵宴失去如此杀人重刀?
一是能让李陵宴失去对军队的控制,二是一个月之中必须有另一支万人军!
可能吗?
容隐森然凝视着客栈简陋的屋梁,他并非全无办法!
这一夜,周家庄内也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李陵宴回庄之后命全庄上下整装、熄灭烛火,在大堂待命。这烛火一熄,过了片刻人人都发觉在对方身上有某处闪耀着淡淡蓝光,一顿饭时间之后众人骇然发现,上至唐天书、冷琢玉,下至姜臣明旧部军中指挥,人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带蓝光。
那是什么东西?
唐天书凝视着自己手掌之中的蓝光,突然哈哈一笑,“陵宴,这不会是‘执手偕老’吧?”
李陵宴缓缓撩开帘幕出来,眼神带了点佩服地看着唐天书,“这是最好的‘执手偕老’。”
唐天书看着他颈上戴的钻石似的东西,仰天大笑,“陵宴,唐天书跟你四年,今天才彻底服你!我说过哪一日你抛了你家里老老小小的牵挂,放开手脚,你必是枭雄豪霸!此后天下定是你的!我一条命交与你了!”
冷琢玉脸色苍白,她远没有唐天书潇洒,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陵宴,我一条命也交给你了……”
大厅中人人争先恐后地对李陵宴跪下,纷纷争抢着大喊“对李大人效忠”、“誓死追随会主”,三更时分,周家庄内不仅成了个鬼窟,还是成了个疯鬼窟。
李陵宴在众人的献忠之中含笑,似乎心情很平静。
冷琢玉眼圈一热,想哭却欲哭无泪。 “执手偕老”,江湖十大奇毒之首,它于人身并没有什么危害,甚至能驻颜强身,但是中毒者性命与施毒者息息相关,施毒者一死,中毒者便跟随而去宛若殉情,所以称“执手偕老”。施毒者可以随时让某一个中毒之人死,此毒发作时骨骼寸断痛苦无比,他也可以让中毒之人生,赐以解药,但此毒的解药只有施毒主人才能配制。她还年轻,她还不想死,但是……她更不想现在就死,她必须保李陵宴不死。
这里人人都必须保李陵宴不死!
至此,李陵宴牢牢掌握姜臣明和刘妓所有的一切。包括他原有的祭血会的一切,都在他指掌控制之中,不可颠覆。
接着他含笑发出了第一道命令:汉军拔营,当即化整为零移师北上,一个月后集结华山南麓,逃逸者死、迟到者死、泄密者死。
汉军指挥领命而去,唐天书与冷琢玉心里清楚:洛水源出华山南麓,李陵宴移师北上,是要与那位日渐峥蝾的碧落宫少年一较——谁才是当今天下第一枭霸。他与圣香立下死亡之约,而后选择对敌宛郁月旦, 看此时江湖谁才能真正独——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