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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战士-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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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配合。罗长虎心底冒出充足的惬意,罗丽娅感到这种教学方式新鲜无比。她发现,他对电码有着很高的悟性,他能根据编码原理,自编一些电码与她对答。他头脑中对电码的节奏感把握得很好。她预测,在接下来的发报课程中,他的“手迹”训练也不会差了。

    果然,在难度最大的“手迹”训练中,罗长虎脱颖而出。罗丽娅讲解时中听的女中音和她做示范动作的纤细柔软的手指,使他先明白了“手迹”的含意。她说,报员用电码报时都有自己的“手迹”,也就是说,每一个电报员敲字母“嘀哒”的节奏以及字母与字母之间的时间间隔,都有自己不同于别人的特点,标志着坐在发报机前击键发报的人是八而不是8。优秀的报务员通过听“手迹”,能辨别出千里之外的发报人是六或者是8,从而在实战中能判断出我方电台是否被敌方所捕获和逆用。

    罗长虎对“手迹”训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下了很大的工夫。结业时,他能通过“手迹”,在几十人的发报声中,准确地把其中的某一人捕捉住。尤其,捕捉教官罗丽娅的报声的成功率达到了100%。

    罗丽娅没有想到,罗长虎这个来自对岸的东北大汉,看上去野性十足的美男子,竟有如此高的心智和如此细的心绪。他不但报务课学得优秀精到,俄语说得也很像俄国人那样流利。

    有一次,他们到森林中采花。她问他什么时候学了一口流利的俄语。他笑而不答,却问她什么时候学了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她果断地说:“我是莫斯科外国语学院的学生呀,我不但中国话说得好,英语也很精通。”接着,她说了一段英语。他忙摆手,表示听不懂。

    说她中国话说得流利,这是对她的恭维。他心里知道,她说得不是太地道,但进了他的耳朵却觉得颇具魅力。有时是一种优雅的饶舌和有节制的故弄玄虚,却毫无聒噪之感;有时又以简洁、明快、清爽的风格,韵味绵长地说上一段,没有欲言又止的迂回和拖泥带水的黏着,让听惯了东北话的他耳目一新。他觉出这是俄罗斯语风在中国话里面的巧妙运用,从内心愿意每天都能听到她那独具匠心的话语。

    他又问:“外国语学院的学生怎么会到邮局工作?”她说:“外国语学院的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能有一个这样的工作已经不错了,我很知足的。哎,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呢?”

    罗长虎定了定心绪,用俄语回答她:“这也很正常。早在19世纪末修建中东铁路时,中国境内就来了不少白俄人。再后来,在苏联社会主义政权处于幼年时期时,又有不少国内革命战争被苏维埃政权镇压斗争的白匪、白党残余分子,从中苏边境界江逃窜到中国的东北以图东山再起。因了这些历史沿革和十月革命等诸多原因,当时东北内陆沿边城镇,俄人移居、两国人联姻混居况并不鲜见,濒江临边的村庄街头常见中俄混血的孩子。我从小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也专门请这些人教过我俄语,自然就熟道了。在我们黑虎镇,不会俄语不行,不会俄语怎么和镇上的俄人打交道,不会俄语怎么能派我到这边来学习,不会俄语怎么会认识了你?”

    她听罢,“咯咯”地笑了好一阵子,然后说:“你的俄语比你的母语说得还地道。”他笑说:“那是在你听来,这只是你的感觉。就像在我听来,你的中国话比俄语说得还好听一样。”她又笑:“这是什么道理?我不懂。”他也笑:“我也不懂。”她笑得更厉害了:“不懂还说出来?”他不笑了,直直地盯着她,眼里流露出浓浓柔情,说:“说出来的,你不一定全懂。你懂我的意思吗?”她突然停住笑,蹙了一下眉,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说:“什么意思?我真糊涂了。我的抗联战士,在这个基地受训后,你不会变成一个柔似水的女人吧。那可有悖于你们抗联领导的初衷了。我一个苏联老百姓,是无论如何也瑞摸不透中国军人的心思的。再见,长虎罗。”说完,率先跑出了森林。

    罗丽娅就这样简单地生硬地回答了罗长虎久存脑中的那个问题。

    罗长虎呆站了一会儿,然后,找到松树密集的一片草地躺下。松脂的香气随着雨季的来临而渐浓郁。他仿佛看到,每一棵松树上都有无数个小孔,正袅袅吐出香气。这种香气如雾般在他眼前飘来拂去,熏得他头疼眼晕。以往他对松香有独钟,一入这个境地,总是无休止地吮吸,贪婪地享受。可今天却有明显不适。他知道,是罗丽娅带走了他的包括嗅觉在内的全部感觉。此时,他对眼前的世界是麻木的,是厌恶的。然而,他并不想立刻冲出这氤氲香气的包围。他要切身体验这种嗅觉之痛,他要挑战这种心魂之痛。

    他想起了对面的家乡,那个位于乌苏里江中游的黑虎镇。这几年,苏联远东一带,成了东北抗联休整养伤、补充给养、训练兵员的敌后根据地。抗联的情报中心就设在苏联的海参崴市,黑虎镇镇东边的小河入江口边境一线,一直是抗联七军和抗联第二路军过江到苏联休整的必经之路。李兆麟、李延禄、周保忠、赵尚志、崔石泉等经常从他家乡的入江口来往于大江两岸。他的家中常有抗联领导人开会休息。两年前的一天,刚满十七岁的他,秘密参加了抗联的地下组织。赵尚志对他这个精明能干、有文化、会讲流利俄语的小伙子格外器重,经常交给他一些重要任务,后来,又把他送到了江东的抗联情报中心训练基地习训报工作。在这儿,他学到做情报工作的基本技能,同时,也陷入了男女情爱之河。

    罗丽娅这个被报中心训练基地聘请来的报务教官,在第一堂课上就悄然走进了这个情窦初开的中国抗联战士的心里。但她明显地表现出,对此,她不负任何责任。她的职责是把他培养成一名出色的报务员,使他将来回到大江西面的中国境内去大显身手。这一点,她做到了。她觉得,这足够了。至于,这个罗姓小伙子陷入情网之事,与她毫不相干。她从未向他示过爱,更未曾逗弄引诱过他。她与他之间的所有交往,都是正常的,都是经得起任何一级组织审査的。这些交往当然包括她多次约他到森林中散步。因为他懂森林脾性,所以她才约他而没约别人。这就像她懂报务,他只能向她求教一样。当然还包括她每次得病,总是请他去森林中采回草药,熬成药汤,看她喝下。这是因为这里只有他懂些中草药妙方,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因素在里面。

    天气日渐转暖,森林中山坡阴面早已冰消雪融,变成嫩绿一片。但小北风一刮,仍然有砭人肌肤的寒意。罗长虎却全然不觉,他把军衣脱下搭在肩上,只穿件背心走出森林。这个周日,他在森林松香笼罩下的草地上悲哀地躺了整整一个下午。

    走进宿舍区时,迎面碰上了教官罗丽娅。俩人都站住了,她看着他,“咯咯”地笑个不停。她说:“好家伙,你大概被林中的松香熏透了吧,浑身散着香气。”他一脸凝重,抖了抖军衣,说:“有香气吗?我怎么闻不着。”她躲了躲迎面扑来的气味,敲打着饭碗说:“还是不闻这香气的好,不然一会儿吃饭就觉得不香了。”说完,“咯咯”笑着想走开。他却说:“慢走,我有一句话要对教官说。请你以后别这样对我笑好吗?”

    罗丽娅愣住了,冲他说:“难道笑还有错吗?难道冲你笑一笑也要负责任吗?难道我的笑声是子弹吗?难道这笑声真的能把一个中国军人击中吗?真是莫名其妙!”说完,又一笑,走了。

    罗长虎在黄昏中倘佯,想着罗丽娅的全副姿影,陷入了沉思。

    她是一个超凡入圣的姑娘。在她外表的温柔平静和动作的从容优雅中,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光辉气质和丰富内涵。她的整个姿态上所显露出来的优美激荡着他,她的眼睛也非同一般地吸引着他。尽管她一向对学员彰显着她的威严和静穆,但她内在的柔情蜜意,仿佛违反她的意志,时有在她嘴唇和眼睛之间飘散着的微笑中掠过。这些内在的美,她竭力隐藏却又不由自主地隐约可辨地闪烁出来。

    他又想到了她敏捷纤美的身材、轻盈的姿态和风情万种的快步,进而想到了她的脚。那一次,他送汤药到她房里。坐起来喝药时,她那穿着薄薄长袜的纤柔的脚踝不小心露出来了。当时,她正捧碗在脸上,秀眼瞟了他一下,脚迅即像调皮的白兔一样缩了回去。不小心,又伸了出来,又缩了回去。伸缩之间,他觉得,有一种过剩的生命力洋溢在她整个身心。他想,她有着表里和谐、精神唯美的青春和旺盛的生命力。

    他耳边又响起了她的笑声。她那不露声色的微微一笑、银铃般的抒怀大笑,每每穿透他的心,使他眷恋难舍、心醉神迷。

    她的笑声真的击中了他!

    B1 混血少女的仇恨

    早晨一觉醒来,罗诺娃的眼球就被窗纸上的异样光亮吸引过去。她猜想,昨夜肯定下了一场大雪。从映在窗纸上的白光判断,雪厚至少到她的腰部。

    她懒得起身穿衣,今天要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待一个上午。妈妈不会再催她起来去上学了。

    昨晚,她母女俩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她辍学了。妈妈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是这个家庭的唯一选择。只有这样,她们这个两口之家才有可能解决温饱问题。诺娃辍学帮衬一把,不但能使家里多一点收入,同时还能省下那些书本费。

    妈妈说,也只有这样,才能减少那些春情萌动的青少年对诺娃的袭扰。诺娃每天同妈妈守在一起,会相对安全一些。

    妈妈说,前天喇叭匣子里广播说,苏联撕毁了同中国的经济合同,让中国人民还清全部借款。毛主席他老人家号召全国人民省吃俭用,咬紧牙关,坚定地走自力更生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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