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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将托盘放下,她带来了牛排、面包、白脱油、最好的调料和啤酒。
尽管有点费劲,看不清东西,我还是风卷残云般地匆匆吃完,感到意犹未尽。
用美味佳肴来形容,还不够确切,反正当时是馋涎欲滴,食欲大开,难以置信。
我用最后剩下的面包,蘸着调料和肉汁,塞进嘴里,就着最后一口啤酒咽下,
然后往沙发~靠,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一顿饭。
整个过程中,她坐在房间对面的一把椅子上,一言不发。
“好吃极了,”我说, “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
“你已经谢过了。”
我吃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我吃得太多,觉得肚子都要撑破了。
“你还没问过呢。”她说。
我皱起眉头: “问什么? 我不明白。”
“你明白。你很想问,我知道你很想,人们都想问。”
“人们? ”
“为什么这地方的人都长得那样吓人? ”
我感到一阵战栗,我确实一直忍不住想问此事。
这个小镇是如此不同寻常,镇上的人都如此怪异骇人。我几乎抑制不住好奇想
问,然而她是这样大度待人,我不想去注意她的缺陷而显得无礼。突然间,烤肉馆
那面镜子中她的模样,可怕地显现在我的脑海里:没有下巴,独眼,应该长鼻子的
地方是扁平的两条缝,流着脓。
我几乎要呕吐,不仅仅是因为回忆的缘故,还有胃里的反应。胃里的东西在翻
腾作响,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胀,好像无数只大黄蜂在里面冲撞。
“罪孽。”她说。
我坐立不安,十分害怕。
“很久以前,”她继续讲道, “在中世纪时,一些神父曾经云游于各个村落
之间,他们举行一种仪式来净化村民们的灵魂而不是听人们忏悔。每个村民带一些
食物来放在神父面前的桌子上,最后是满满一大堆。随后,神父口中念念有词,将
这个村子里所有的罪孽都转移到食物中去了。”
我咽下口中的胆汁,感到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接着神父就以这些食物为餐,也就是全村人的罪孽,”她说, “他吃的就
是全村人的罪孽。”
她的声调非常令人厌恶,我真想尖叫逃走。
“村民们知道他以惩罚自己来拯救他们的灵魂,所以他们给他钱作为报答。当
然也有一些人不相信,一口咬定神父只不过是个骗子,是个骗吃骗用的罪人。但是
这些人说错了。”
我听见她站起来的动静。
“因为迹象很明显,罪孽有反应了,他们在吞食者的体内扩散、溃烂、扭曲、
膨胀凸起。”
我听见她在角落里做什么,那种刮擦声使我感到紧张。
“不但神父吞食了罪孽,”她说, “有时候一些特殊的妇女也吃过。问题是
如果吞食者也要得到赎救,该怎样摆脱这一切罪孽呢? 也就是摆脱丑陋呢? 当然只
能把罪孽转移,再叫别人吃掉它。”
“你疯了,”我喊道, “我要出去。”
“不! 我还没疯。”
这时我才明白刚才的刮擦声是在擦火柴。一点微光亮了。我胃里七上八下,痛
得反胃。
“这个小镇住的都是吞食他人罪孽的人,世人把他们当成避之惟恐不及的怪物,
只有他们自己之间才能相容。他们在为成千上万个他们出于仁慈拯救的灵魂而受苦。”
她点亮了一支蜡烛,房间里亮了一些。我看到她的脸,再次目瞪口呆。
但是这次起因不一样。她非常漂亮,令人震惊,光彩照人。她的皮肤似乎泛出
性感的光泽,还微微闪烁,如起伏的涟漪。
“上帝啊,你在我的食物里放了什么东西? ”
“我告诉过你了。”
“不会那么傻吧。”我尽力想站起来,但两条腿像不是我的。我的身体好像在
膨胀、扭曲,视力失真好像在看哈哈镜。“是致幻剂麦角酸,还是仙人球毒碱? 我
产生幻觉了。”虽然我每字每句都有很响的回音,但听起来却像远方传来的呢喃。
当她一步步愈加光彩照人地向我靠近时,我反而退缩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太久了,”她说, “我一直长得这么丑。自从任何一人都
想得到我以来,已经太久了。”
我觉得现实在崩溃,天地在旋转,她脱下衣衫,露出乳房,她的……她的玉体
是那么……
尽管胃里难受,神志不清,我还是想得到她。突然间我有一种不顾一切,想得
到梦寐以求的东西那样想要得到她的欲望。
激情无休无止,十分强烈,异常疯狂。我们抱成一团翻滚,撞倒了托盘,把杯
子、碟子、刀叉和调料哗啦啦全撞翻在地。
一盏灯撞翻了,摔了个粉碎。我裸露的背脊砰地撞在桌子的边沿,我哼了一声,
并非出自疼痛,而是发出心醉神迷的尖叫声。
正当我快到爆发的顶点之时,我从心灵深处依稀感到,她在把罪孽强加于我之
后,仿佛需要从我身上有所回报,她紧紧地拽住我,贴近她的身体,往下,再往下
……
她一面呻吟,一面祈求: “吃掉我,吃掉我。”
我失去了知觉。内布拉斯加州警方声称,他们发现我时,我裸露着身子在80号
州际公路游荡,时间是两天后的下午一点。他们说我被严重晒伤。
我既不知道,也回忆不起来,所能想起的是,醒来时在依阿华医院,我躺在精
神病房。
医生们没有对我说实话,他们宣称我的模样没有变丑。那为何要把我关起来,
把镜子通通收走呢? 为什么护士们在警卫陪同下,进来给我喂饭还要畏畏缩缩呢?
他们自以为做得很聪明。尽管窗户上安装了很粗的金属栅栏,晚上我还是看到了自
己的影像:没有下巴,只有一只眼睛,鼻子所在的地方,是两条令人恶心的扁平的
裂缝。我受到了惩罚,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了这世上所有的邪恶,我付出了代价。
我曾经是个天主教徒,但现在不再去教堂。然而,当我年幼时,学过作忏悔,
修女们让我记住一段话,向忏悔室里的神父诉说: “保佑我,天父,因为我有罪
孽。我上一次的忏悔是……”我会告诉他这是多久之前的事,然后进行忏悔,结束
语是: “我对这一切及我所有的原罪深表歉意。”
你知道,我忏悔过了,只是这些罪过不是我犯的,不是我的罪过。
我的妻子和孩子们来看我,我拒绝了他们,我不能忍受看到他们眼中恶心的反
应。
“吞食罪孽者怎样才能摆脱掉罪孽呢? ”用她告诉我的话就是, “当然只能
把罪孽转移掉,叫别人吃掉它。”
我知道该怎么做。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只需要假装平静,等待时机。
我希望警卫人员受伤不是太严重,我尽量下手不是太重,但是当我把他的头撞
向墙上时,还是发出了可怕的撞击声。
我很聪明,先后偷了三辆汽车,每一辆都没有使用太长,以免让州警们抓到我。
我花了两天时间回到了小镇。
那棵树之所以重要,因为它是我的坐标。我记得匝道口没有任何标志,那棵树
就是我辨认方向的依据。
然而我感到困惑不解,我发现那棵树长得好端端的,其树枝仍然形如犹太教的
大烛台,它是如此清晰可辨,我不相信还有另一棵树与它相似。但我敢发誓,当初
它是八根光秃秃的枝条,而现在却有九根,青枝绿叶。
上帝啊,帮帮我,救救我。
我把油门踩到底,我沿着双车道的柏油路飞驰。像先前一样,这条路蜿蜒向前,
似无尽头。疑虑重重,令我发狂。我竭力不看后视镜,尽管如此,我依然非常脆弱,
丑陋的模样使我痛苦不已。
我看到了远处的建筑,铁皮屋顶反射出的阳光。我呜咽着驾车冲去,又见到了
那个小镇,和以前一模一样:水塔、牛栏( 不过现在养满了牛) 、加油站、烤肉馆。
然而,令我不解的是:小镇里每个人都很正常,我没有看到甲状腺肿、驼背、
四肢扭曲和化脓的疮疤。
我驱车经过时,人们都注视着我,我无法忍受他们所流露的惊愕和厌恶的目光。
……我找到了她的住处,我就在这里等着。
在医院里,医生们说我患了妄想症,他们一致认为我初期的猜疑也许是对的。
食物内的化学品使我产生了幻觉,而且药效还在起作用,使我自以为变丑了,歪曲
了对那次旅行的记忆。
但愿我能相信他们的说法,我甚至更希望相信我是发疯了。我没疯的时候,一
切都比现在好。
然而我清楚事情的根源,是她造成的,她让我吞食了她的罪孽。我要报复,我
要把罪孽还给她。
我是在她的起居室写这些文字的,我一面写,一面仓促地朝窗外张望,万一发
生什么事,希望人们能理解我的行为,这不能怪我。
她很快就要回家了,是的,很快。然后……
我听到街上传来的汽车关门的声音,有人从旅行轿车里走了出来。
哦,亲爱的上帝! 她终于来了。
不过,来的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一男一女。
女的也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女人。
怎么回事? 难道她已经离开此地了? 他们将会走进房间,他们将会发现我。
我顾不了这么多,我最不能忍受自己的遭遇了,我必须把这些罪孽卸掉,我不
得不……
我在厨房里找到了一把刀,是的,我不知道那些神父的说辞,也不知道怎么把
我的罪孽转移到食物中去。但是我记得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得不用这把刀和一把叉,强迫他们吃掉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