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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八辑)-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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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碑上的金色大字仍旧十分鲜亮,没有一点污痕。

  詹姆斯·福克曼
  1963-1901
  “终结不过又是开端”

  他们开始悠闲地拨开疏松的草根土,然后掀开墓穴的顶盖,并用一块帆布将它裹好,把它放在另一排坟墓的后面。这两人中间年纪大的一个叫比德尔,是个穿着黑背心的瘦子。他用手指着公墓的大门口,第一批迎丧的队伍已经来到了。
  “他们来了,咱们加紧干吧!”
  那个年轻人是比德尔的儿子。他瞅着一小队人正穿过坟墓间曲曲弯弯的小路走来。他的鼻子刚刚闻到翻开的泥土的香气。“他们总是来这么早,”他咕噜着应了一声说。“真是怪事,从来没见他们按时来过。”
  从柏树林中的小教堂里传来一阵钟声。他们迅速地干着,把松土一锹锹铲出来,在坟头堆起一个像样的小土丘。当教堂司事和打头的几个吊丧人来到的时候,平滑的柚木棺板已经露了出来。比德尔跳到棺盖上去,把粘在棺木铜框上的湿泥土刮去。
  仪式十分简单。20个吊孝人的面孔上显现出一副独断专横的气质。不一会他们就回到教堂去了。比德尔给儿子打了个手势。他们把棺木从墓穴中抬出来装到一辆车上,用车上的绳子将它捆牢。然后他们又把泥土填回到墓穴中去,重新在上面撒好那一层草根土。
  当他们把车推回教堂的时候,阳光正明亮地照耀着那些小小的坟丘。
  48小时之后,棺材运到了詹姆斯·福克曼家那座灰色石头筑起的房子里。这幢房子在蒙特密尔公园的坡地上端。那条两侧筑起高墙的大道十分荒凉,几乎没有人看到那辆柩车走进绿树成荫的大路来。窗子遮上窗帘,大厅中家具中间摆着一些大个的花圈。在一张红木方桌上福克曼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材里。在暗淡的光线下,他那张长着坚实下巴的方脸看上去镇静而洁白。额头上方一缕扭在一起的短发使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他妹妹那样严峻。
  透过房前一棵浓密的梧桐树射下来一束阳光。随着早晨的时光渐渐推移,这束光线扫过了整个大厅,有短短几分钟照在了福克曼的双眼上。就在这束光线移动之后,他的眼球上仍有一点暗淡的光在闪烁,就像在井底看到的一颗小星的反射一样。
  一整天来,福克曼的妹妹在屋子里静静地忙来忙去。她的朋友,两个面孔机灵穿着长长的黑外衣的女人,在帮着她忙个不停。她用轻快麻利的双手将小图书馆里鹅绒帷幕上的尘土掸掉,给书房中书桌上那个小型路易十六钟表上了发条,又在楼梯上重新挂上了气压计。这几个人彼此不说一句说,但仅仅用了几个小时整个房子就完全改观了。当第一批客人来到的时候,大厅中灰暗的木器都放出了光亮。
  “蒙特费奥先生和太太……”
  “考德威尔先生和太太……”
  “伊乌林小姐和伊丽莎白小姐……”
  “萨缪尔?班布里先生……”
  当喊到他们的名字的时候,客人们一个个点头致意。他们列队进入大厅,走过福克曼的棺材,以小心翼翼的兴致观察着福克曼的面孔,然后他们就走进了餐厅。在餐厅里给他们每人斟上一杯波特酒,端上来一盘甜食。他们之中多数人是上了年纪的,在这温暖的房中显然感到有些不安。然而所有的人都显露出同一种静悄悄地期待的神情。
  第二天上午,福克曼从棺材中被抬出来送到了楼上的卧室里去,从这间屋子可以看到外面的大路。裹尸布从他躯体上取了下来,他瘦长的身上穿着一身厚厚的羊毛睡衣。他躺在冰凉的床单里,没有目光的灰色面孔十分安详。他根本不会知道在他身边的高背椅上坐着的妹妹正在轻声哭泣。只是在马克哈姆医生来到之后他的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的时候,她才控制住了自己。由于刚才的哭泣,她感到宽慰了一些。
  简直就像接到了某种信号似的,福克曼睁开了双眼。有一刹那,这双眼睛不安地眨动着,眼球虽不甚有神却也水汪汪的。然后他朝上看着他妹妹那泪痕斑斑的面孔,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就在她和医生向前一倾身的时候,福克曼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他双唇分开露出了牙齿,现出一副极有耐心而又懂事的神色。接着,显然是由于极度的疲劳,他又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把窗帘遮盖严实之后,他妹妹和医生从屋子里走了出去。楼下所有朝向屋外大路的门都关闭起来。整座房子一片寂静。慢慢地福克曼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平稳,这声音充满了整个卧室。外面浓郁的大树在风中摇摆着给这间卧室遮上了一片阴影。
  就这样福克曼来到了世界上。他在卧室里又静静地躺了一周,身上的力量与时逐增,并能开始吃一点他妹妹给他做的饭食了。她坐在一把黑木椅上,丧服已经脱下,换了一套灰色的毛衣。她正以责备的目光打量着她的哥哥。
  “我说,詹姆斯,你得想法多吃点才行,你这可怜的身体全都垮啦!”
  福克曼把盘子推开去,让那双细长的双手横搭在自己胸前。他朝妹妹和蔼可亲地笑着说,“小心点,贝蒂,别把我变成牛奶布丁。”
  他妹妹轻快地把鸭绒被伸展开来。“你要不喜欢我做的饭,詹姆斯,你就自己照管自己。”
  从福克曼双唇上轻轻地透出了一声咯咯的笑声。“谢谢你告诉我,贝蒂,我正想这么做呢!”
  他又躺下来,心中暗暗笑着。他妹妹端着盘子走出了屋子。和她逗笑差不多和她做的饭一样给他带来好处。他感到热血流到他那冰冷的双脚上去了。他的面孔仍然灰白,面皮松弛。他正认真地养精蓄锐,只有在他看轻轻飞落在窗架上的乌鸦时他才让自己的眼睛动上一动。
  随着他与妹妹的谈话越来越经常,福克曼渐渐觉得有力气可以坐起来了。他开始对他周围的一切非常感兴趣了。眼睛通过大落地窗望着街上过往的行人,不时还和妹妹就他们说三道四地争论一番。
  “你瞧又是萨姆·班布里,”当她看到一个像矮妖精一样的小老头上在路上蹒跚而过的时候,她故意说了一句,“和往日一样又是到天鹅酒吧间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找到个工作。”
  “发点善心吧,贝蒂。萨姆是个很讲人情的人。我宁可跑酒馆也不愿意找个工作。”
  她听后满心孤疑地哼了一声,看来她对福克曼性格的估计显然与这一说法不一致了。“别忘了你在蒙特密尔公园有一幢顶好的房屋,”她对他说,“我看对萨姆·班布里这一类人你可要小心些。他和你可不是一个阶级,詹姆斯。”
  福克曼朝他妹妹有涵养地笑了笑。“我们都属于一个阶级的。要不就是离这里久了你忘记了,贝蒂。”
  “我们都忘了,”她一本正经地说,“你也忘呵,詹姆斯。这真叫人难过。可我们现在又回到这个世界上来了,我们就得为此担点心了。如果教堂能替我们把什么都记住就好了。你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什么也不记得了。也许这是件好事。”
  她不大情愿把来访的人让进屋子里来。进来之后她就一直喋喋不休地唠叨,这样一来福克曼几乎没法和客人说上一两句话。实际上,人们的来访也确实使他疲劳,他也不过和他们说上几句恭维话而已。就是当萨姆·班布里给他带来一个烟斗和一个烟荷包送给他的时候,他也只能强打精神表示一下感谢,此后也再没有力气去制止他妹妹把那东西扔出去了。
  只是在麦修斯牧师来访的时候,福克曼才聚起浑身的力气来和他诚恳地谈了半小时。牧师全神贯注地听他讲,有时也急切地插进来几个问题。当牧师离开的时候,他看上去好像是精神焕发信心百倍似地,一面下楼梯一面朝福克曼的妹妹欢快地笑着。
  不到三星期的工夫福克曼下床了,同时还能摇摇晃晃地走下楼去,在各屋和花园里四处看看。他妹妹对他很不满意,望着他缓慢吃力的步子,不时尖声地提醒他说身子还太虚弱,可福克曼根本不听她的。他摸索着来到花园房里,身子依靠在一根带有装饰的柱子上。他用颤抖的手指摸索着小树上的叶子。扑鼻的花香给他的面容来一片红晕。走到外面园子里,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就像拿它和天国的花园做一番比较一般。
  在他朝屋子走回来的时候,一下子在那碎石铺成的小路上扭了脚脖子。还没等他来得及呼叫一声就一头扑倒在路面的硬石子上了。
  “詹姆斯?福克曼,你有没有听话的时候?”他妹妹一面扶他走过空地一面咕哝着。“我不是叫你好好呆在床上?!”
  回到了客厅,福克曼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把受累的四肢伸展了一番。“安静点,贝蒂,好不好?”等他喘过气来他就训斥了妹妹一句。“你瞧,我不在这儿吗,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说的倒是实话。自从出了这个事之后,他身体十分明显地恢复了起来。他朝完全康复进展的步子不停地加快,好像是绊了这一跤把他从前几周在身上滞留的不适与疲劳中解脱了出来一样。他的脚步变的轻快而有力。他面孔上也有了光彩,面颊上放出红扑扑的光亮。他在房里到处不停地忙来走去。
  一个月之后,他妹妹看到他已经能自己照管自己,便回到自己家中去了。这一段时间她的家是让管家给照看的。到福克曼觉得在屋子里已经很硬实了以后,他对外面的一切越来越感兴趣了。他雇了一辆汽车,还有一个司机。整个冬天大部分下午和晚上的时间他都是在俱乐部度过的。不久他便发现他自己竟成了一个帮旧日老熟人的中心人物。他当上了几个慈善机构的主席。在几个委员会里,他的幽默风趣、任劳任怨和泼辣果断使他颇受尊重。现在他身子挺得笔直,满头灰发蓬生,说不清什么地方还生出一些黑发来。下巴也从晒得黝黑的双颊下有力地向前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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