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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米特里说:“到达拉斯来吧,我给您看看我们在那里有些什么。我给您瞧瞧设备。您可以同我们的一些电子计算机研究人员谈谈。把你的思想方法的好处告诉他们。”
威廉想,现在是作决定的时候了,他就说:“德米特里,我在这里有我自己的工作。这里的工作很重要,我不想离开。要完成你要我做的工作,可能要使我离开我的实验室几个月。”
“几个月!”德米特里明显地吃了一惊地说,“亲爱的威廉,那得要好几年。但是那肯定会是您的工作。”
“不,不会的。我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指导水星上的一个机器人不是我的工作。”
“为什么不?如果您正确进行下去,只要设法制造一台像人脑那样运行的电子计算机,您就能知道有关人脑的更多情况,您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来的,而且那时您更加具备条件来从事现在您认为的本职工作。而且在您离开以后,您难道没有一些同事可以继续进行吗?而且您难道不可以和您的同事用莱塞射线和电视来进行经常连系吗?您难道不能偶然短短地访问一次纽约吗?”
威廉被感动了。关于从另一个角度研究人脑的想法,确实打中了要害。从那时开始,他发现自己在寻找去那里的借口了——至少是去访问一次——至少是去看看那里究竟怎么样,反正他总是能回来的。
接着,德米特里访问了老纽约的废墟,在那里他以质朴的激情欣赏了一番(可是,那时候的老纽约已经不再有大灾难以前那种处处是无用的庞大和巨型的宏伟景色了)。威廉开始想到,也许自己也可以趁出访之机去观光一番。
——可是,当他刚开始知道一些需要做些什么而对其他还一无所知的时候,难道答案就已经像一丝遥远的闪电那样来到他面前了?
所以他终于到达拉斯来了,他跨出飞机踏上屋顶,德米特里在那里,神采奕奕。然后,这矮胖子眯起眼睛转身说:“我知道——多么相像呀!”
威廉睁大双眼,看到那边显然缩在后面的是一张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立即肯定站在他面前的是安东尼。
很明显,他从安东尼的脸上看出一种希望掩盖这层关系的心情。威廉只要说:“是呀,多么相像呀!”事情就过去了。人类的基因特征毕竟是够复杂的,可以容许人与人之间并无血缘关系而有各种程度的外貌相似。
但当然,威廉是一位同源学家,他研究人脑的错综复杂,因此对这方面越来越满不在乎,所以他说:“我可以肯定这位是安东尼,我的兄弟。”
德米特里说:“你的兄弟?”
威廉说:“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生了两个孩子。他们是行为古怪的人。”
然后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来,安东尼只能拉拉手,别无他法。这件事成了往后几天中的话题,惟一的话题。
后来威廉发现自己这么于的影响,感到相当后悔,这使安东尼略为有点慰藉。
那天晚上,他们饭后坐在一起,威廉说:“我要道歉。我原想如果我们把最糟糕的情况一下子就端出来,那么事情就了结了。看来事情并非如此。反正我没有签合同,没有正式的协议书。我想走了。”
“那又有什么用呢?”安东尼粗鲁地说,“现在人人都知道了。两个人同样的脸。这就够使人作呕的人。”
“如果我离开……”
“你不能走。这个计划完全是我的主意。”
“把我弄到这里来也是你的主意?”威廉的厚眼皮尽量站开,眉毛提得高高的。
“不是的,当然不是的。我只是提出请一位同源学家到这里来。我怎么知道他们会派你来呢。”
“但是要是我离开……”
“不能。现在我们只能战胜这个困难,如果有办法的话;到那时就没关系了。”(他想,对成功者,什么都能原谅的。)
“我个知道我们能做什么。”
“我们必须来试试。德米特里把这项任务加给我们。这个机会太好了。”——“你们俩是弟兄,”安东尼模仿着德米特里的男中音声调说,“你们相互了解。为什么不在一起工作呢?”然后,他用自己的声音生气地说:“所以我们必须得干我们从头说起吧,威廉,你是干什么的?我意思是说比同源学这个字的含义更加确切些说。”
威廉叹口气说:“我研究‘自我中心’儿童。”
“我恐怕还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简单说来,我专门研究那些不与外界联系又不与别人交流的儿童,他们完全沉湎于自己个人,只存在于自己肉体范围之内,到目前为止,对他们是无法了解的。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治愈他们。”
“是不是你给自己起名叫‘反自’其含义就在这里?”
“是的,确实如此。”威廉回答。
安东厄笑了笑,但是他并不真正感到好笑。
威廉感到一阵寒心,他说:“这是个老老实实的名字。”
安东尼赶忙嘟哝着说:“我的确感到是这样的。”他说不出更多特殊的道歉话了。他鼓起勇气,又谈到这个题目说,“你的工作有进展吗?”
“在治疗方面?到目前为止,没有进展。但是在了解方面有进展。我越是了解……”
威廉说着,他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他的眼睛更加深邃了。安东尼看出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谈到他一心向往的事情的缘故。他自己也常有这种感觉。
他仔细地听着,他对不太懂得的事情,总是这样的,因为这是必要的;他也会希望威廉能好好听他说。
他记得很清楚。他原先以为他不会记得那么清楚,但是那当然是因为他还不清楚发牛的情况。事后回想起来,他发现自己可以逐字地记起整个句子。
威廉说:“因此我们似乎觉得,那些‘自我中心’儿童不是不能产生印象,或者甚至也不是不能深刻地解释这些印象。而是他不赞同或反对这种印象——如果发现某个他所赞同的印象,那就不会失去充分交流的潜在能力。”
“啊!”安东尼说,他只发了个音以表明他是在听着。
“你也没法用普通方法说服他脱离他的‘自我中心’,因为他反对你,反对他自己以外的整个世界。但是如果你使他处于意识停止状态……”
“处于什么?”
“那是我们采用的一项技术,它实际上能使得脑子与肉体相脱离,能使脑子的活动同肉体无关。那是我们实验室里设计的一种相当复杂的技术;事实上……”
“是你们自己设计的?”安东尼轻轻地插嘴问。
“是啊……是的,”威廉一面说,脸有点红,但显然很高兴,“在意识停止状态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给肉体输送设计好的幻觉,并观察脑子在微分电子脑部照相中的情况。我们可以立即了解有关自我中心人物的更多情况;他最需要的感官印象是什么;这样我们就能了解到有关人脑的更多情况。
“啊,”安东尼说,这回是个真正的“啊”。“你所已经了解到的有关脑子的一切情况——你能不能使它适应于一台电子计算机的工作呢?”
威廉说:“不能,一无可能。我已把这情况告诉德米特里。我对计算机一无所知,对脑子的了解也不够。”
“如果我教你电子计算机,详细地告诉你我们需要些什么,那怎么样?”
“那不成的。那……”
安东尼设法很诚恳地说:“哥哥,你应该帮助我,请你真心实意地设法考虑考虑我们的问题。把你所了解的有关脑子的一切知识应用到我们的计算机上吧。”
威廉不安地说:“我了解你的处境。我试试,我真心实意地试试。”
威廉试了,而且正如安东尼所预料的,他们两人被指派一起工作。开始时,总有人常来找他们,威廉采取争取主动的办法,宣布他们俩是弟兄,因为否认是没有用的。最后,这种情况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有意识的回避。每当威廉来找安东尼或者安东尼来找威廉时,在场的任何其他人就悄悄地消失在墙后了。
他们俩甚至逐渐勉强地相互习惯了,有时,他们相互谈话时好像几乎不存在外貌相似的问题,不存在共同的童年生活。
安东尼用适当的非专业语言说明了电子计算机的要求,威廉经过长时间思索以后,说明他感到一台电子计算机怎样才能多少完成人脑的工作。
安东尼说:“那样可能吗?”
威廉说:“我不知道,我并不急于试验。这可能不行,但也可能行。”
“我们必须同德米特里·巨大去谈谈。”
“我们自己先谈谈,看看我们已经做到什么。我们去找他时应当带去一个我们共同的合理建议。否则就不要去找他。”
安东尼犹豫地说:“我们两人一起去见他吗?”
威廉微妙地说:“你当我的发言人吧。我们没有必要一起去。”
“谢谢你,威廉。如果这件事有任何结果,那全是你的功劳。”
威廉说:“我对这事没有什么担心。如果能有任何结果的话,我想我是惟一能使它运行的。”
他们经过4~5次会议,把方案反复推敲研制出来。如果安东尼不是亲弟弟,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个棘手的感情问题的话,威廉就会毫不为难地对于那年轻人——他的弟弟——能迅速了解一个陌生的领域而感到高兴。
接着就是同德米特里·巨大的长时间会谈。事实上是同所有的人会谈。安东尼天天不断地见他们,然后他们来见威廉。最后,经过一番痛苦的怀胎,称之为“水星电算机”的东西就呱呱堕地了。
然后,威廉松了口气,回到纽约。他并不计划呆在纽约(两个月以前他会认为那是可能的吗?),但是在同源学研究所里有许多事要办。
当然,还需要开许多会来向他自己实验室的人说明那边的情况,他为什么要请假,并了解他们怎样在他不在的情况下继续进行他们自己的计划等等。然后又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