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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狂欢节-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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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安静下来,由于大麻的作用,人就遁入了他乡。等我想起凯洛琳今夜要走,心头立刻感到一震,人也醒了过来。环顾四周,凯洛琳不在房中,她走了!不辞而别?我的礼物还没送给她,她怎能走?
    我立刻起身去找,她房中透出光亮,门半掩着。我推门进去,她正盘坐在地上,呆呆地凝视着蜡烛。
    「早上很冷,你可以裹在肩上。」我看到自己的手,拿了条毛巾,放在她身旁。
    她唔了一声,没有反应,也没有拒绝。
    我蹲了下来,眼前景象又渐渐遥远了。我看到她坐在摩托车后,驾车的是一个无腿的陌生人。车子平稳地飞进了云端,再见,再见了,我把手伸了出去。
    她迷茫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我,似曾相识。不知她要什么?对了,她要走了,走了,我说:「我来道别。」
    她慢慢低下头去,幽幽地说:「还没有到道别的时候。」
    啊!她不走了,那多好!什么很好?我的手还在前面,在做什么?收回来!我的身体轻飘飘的,啊!原来蹲得脚麻了。怎么?我的手还在前面?收回来!我一用力,身体一动,这才清醒了些。收回手,人却依旧蹲着。
    后面的门在响,远远地传来了东尼的叫声:「你们躲着人在谈心啊?」
    他手中拿着一个塑胶枕头,那是他心爱的宝贝,上面印着两条笨重的犀牛,它们一面交尾,一面用英文劝着世人:「要做爱,不要战争。」
    他坐到凯洛琳身边,我见她一边把那条毛巾塞到身子下,一边转过身去,面对着他。我也找了个角落坐下,准备把她看个够。
    枕头是要送她的,她不要,说:「我没有房间(room)放它。」
    多可怜的她,连个房间都没有,我迷茫地想着。
    东尼却懂她的意思,他把枕头里的空气放光,摺成很小的一块,放在她面前,说:「我不信这样小也放不下。」
    我这才想起,room也是空间的意思。
    凯洛琳摇摇头,说:「一点都放不下。」
    「真的不领情?」
    她还是摇头,东尼气得把枕头往蜡烛上一放,嗤的一声,放了一屋子火光。接着是一股刺鼻的黑烟,他好像一个在舞台上表演的魔术师。
    「你就是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
    凯洛琳微笑着,她哀凄的目光停在我身上,我们四目相投,一时,宇宙停顿了。
    东尼也颇有所感,他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感想?」
    她想了一会,说:「很像电影中的慢动作。」
    可不是吗?一切都是那么缓慢,可以分解成一个个连续的镜头。美得眩目,令人窒息。只可惜再慢的时间,也都是要过去,在回忆中,不过是拖得好长好长的一声叹息。
    东尼站起来,又把她拉起,说:「今夜为你饯行,出来喝杯酒。」
    「我不喝酒。」
    东尼好像没听到,硬把她拖走了。
    没有酒喝,但大麻不断地传来。醉得深了,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这一次我失踪了,既没有感觉到什么,却又似在哪个熟悉的地方。我也不想了解,浑浑沌沌的,只有那俱乐部传来的音乐,偶而飘上心头。
    凯洛琳又站了起来,来回走着收拾东西,在我面前经过了好几次。我又记起她瑟缩在车上,寒风扬着她的秀发,一股凉意袭来……是她在我面前飘过。我似乎叫着:「凯洛……」
    她回过头来,幻景消逝了,她迷茫地望着我。那令我心醉的灰色眸子,在烛光中,分外澄澈。我想叫她留下,不要坐摩托车走,那会受凉的。嘴里喃喃地说:「清晨很凉啊……」
    她会留下吗?似乎不可能,我说:「陪着我吧!」她说:「相爱为什么要长相□守?」那么,她是爱我的了?
    「我知道。」
    她又走了,她知道什么?她知道我的心。我呢?我知道什么?生离死别是人生的主戏,永远上演不完,我该隐居深山,与世隔绝。只要有认识的人,只要有所付出,就难免这一刻的到来。
    面前的人少了很多,我记起东尼与汉斯到前面去了。玛□亚不知在谁的怀里,两个人黏成了一团。
    她又来了,她拥抱着甘格,甘格的半个身体还在玛莉露怀中。他们在说什么?是音乐声,好熟悉的旋律。
    她又起身,掠过我的面前,她没有理我!喂!满脸的汗,睁不开的眸子。
    她与秀子拥抱着,两个人都在哭,不!三个人!尼奥在一旁,也簌簌的掉着眼泪。
    她们在做什么?女人真是水做的,尼奥!他也会哭?哈哈!谁见过神像流泪?
    是了!我突然惊醒,她在与大家辞别,果真要走了!走到哪里去?里约?美国?
    是什么凉冰冰地滚过我的面颊?毛孔中带着些微的酸□,舔一舔,咸咸的。她到我面前辞行时,我忍得住泪潮吗?心上阵阵酸麻,那微妙沁人的感觉,彷佛是一股逆流,由神经传到大脑,引起了莫名的快感!走吧!别来见我!一了百了!我不能看她最后一眼,那酸楚会拧断我的灵魂。
    是片深邃无际的大海,我远远地眺望着,一颗心随着她在人影面前移动。看不见了,眼前似一层烟幕,横隔在天边,遮断了她□娜的倩影。我期盼着她的到来,我要对她说。说些什么呢?如同泉涌的泪潮,畅快地洗涤着我的心田,我嗅到了生命的气息。它开启了回忆之门,让我回到那芬芳遍地的家园……
    忘不了我慈爱的母亲,我小时候,她就一直患着严重的肺病,终年在床褥间与病魔博斗。为了怕把肺病传染给我,又忍不住思念我,她常常把我叫到身边,隔着床或桌子、椅子,静静地打量我一番,然后再把我赶走。她弃世时,我才十三岁,我不能了解她矛盾的心怀,只恨她的无情,却又渴望着那永远得不到的抚慰。
    有时她叫我,我就故意抗命不去,有时我却蓄意向前逼进,她就会大叫:「快走!快走!」看她叫得咳嗽、咯血,我心里则充满了哀痛、愤怒,老天太不公平了!  终于有一天,她永远地离去了,临去时,还不断的呼唤着我。
    她永远不会再叫我走开了,可是,我多么希望她能再叫我走开啊!
    真正的爱不是立刻能进入人的心底的,往往要经过理性的淘洗,排除了外表的蔽障,才能认识它的面目。真正的爱是奉献,而不是占有,不幸的是,奉献需要时间来证明,而人类的感觉器官中,没有一个是为时间设计的。
    她再度走过我的面前,到前面去了。为什么还不与我告别呢?对了,东尼在工作室,她要先与东尼辞别,最后才轮到我。
    多体贴啊!我们的感情与众不同,离情的冲击也一定特别强烈。到时她必然难以控制,当我俩抱头痛哭时,楼下的人会不会抱怨呢?
    格林哥歪倒在他女友的怀里,他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不,那是甘格,格林哥早走了,他口中含着挂行李的绳头……西班牙腔的英语。
    「我将来会多么怀念这些人!」是谁的声音,多么熟悉。「哇……」是小尼可在哭,可怜的小嬉皮,是谁叫你来到这里?
    白皑皑的沙丘,人影在模糊中晃动,音乐渐渐消失了。艾洛伊莎合上了琴盖,她要把音乐关在心底,哈哈!当我打开心扉的时候……
                    (四一)
    待我由岑寂中醒来时,月光、烛光都消失了,房中黑得出奇,只有屋顶瓦片间漏下的点点寒光,朦胧中,我看到菲力与白蒂拥卧在一堆。
    我还在幻境吧?方才那场盛会呢?那一屋子的人呢?还有她!凯洛琳!她在哪里?我一惊!她走了!所有的人都走了!这不可能是真的!我试着站起来,摇摇头摆摆手,麻醉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还没有与我道别!就这样一去不返了?有这么残忍?明知我在痴痴地等着!在场的每个人,连汉斯、玛莉露,她都辞别过了!难道我们的情谊还比不上初识的陌生人?
    我还不死心,跑到她房中,早已人去铺空,只有沙尔索仰卧而眠。顿时,失望、怨恨一齐涌进了胸膛。原来她只是在玩弄我,敷衍我,最后一走了之!
    心中充满了愤怒,我跑到大街上,在暗黄的路灯下,搜遍了每一条熟悉的巷道。我难以相信,那么多的人,竟能在一刹那之间,走得干干净净!
    黑茫茫的大地,沉寂的一片,只剩下一条条冷冷清清、空空□□的街道。这是真的吗?难道这就是我期待的结果吗?不可能!今天我为什么要吸大麻?懦弱的人啊!难道一时的麻醉就能换得心灵的平安吗?
    万一我现在还在幻境中呢?万一她还在楼上呢?我这样在外面跑来跑去,又有什么用呢?说不定她还没有走,说不定她决定不走了?
    存着最后的希望,我再爬上危楼,从前房到后间,彻底地搜索了一遍,残酷的事实告诉我,她走了!连影子都没有留下一个!
    浑身冰冷,我崩溃了,冲到浴室中,把门窗关紧,门缝也用毛巾塞得严严的,我要尽情的痛哭,我要彻底的宣□这满腔的浊流。
    我哭得涕泪交流,汗水满身。我呼天抢地,上苍何以如此待我?凯洛琳的离去是必然的,我未能占有她,也是咎由自取。但是,我苦苦期待着与她最后话别,难道,连这个期望也嫌太过分吗?
    我吞□着咸湿的泪珠,突然,我记起了她的话:「还没有到道别的时候。」
    是吗?她是不是还要回来呢?或许不与我道别,表示我们还有重聚的一天呢?这话不通,道别又不是诀别。但是,她也说过:「相爱不必长厢□守。」
    肉体虽不在一起,爱的分量并不因之而减低。是的,她已经长驻我心,我们还能够分离吗?母亲去世时,我并不在她身边,我又何曾因生死亘隔,而冲淡了对她的敬爱呢?
    那么,我在这里哭什么?我伤心什么?我曾对她说,我要的是永恒的爱。而她已经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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