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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建国百感交集地说:“这是一段历史。是一段应该记住的历史。”他转而又冲邹援朝说,“你应该砸下一小块儿,给你家老爷子带回去看看,他当初为了炼钢可是没少吃苦头,这东西留下来是个纪念。”
听到这话,小钱抢先动了手,将其中的半块的锈蛋蛋用力砸成了碎块,用旧报纸为两位领导各包了一小块。范建国接过笑笑说:“我这块儿给咱们李老爷子留着。书法得了奖,晚上我怎么也要过去给他道个喜啊!”
李宪平的书法作品在全国老龄委举办的书法大赛上得了一个二等奖,一早就进城参加发奖会去了。为了给老领导助兴,范建国特派出公司专供外国专家使用的“奥迪”送他赴会领奖。凡是老领导的事,他总是亲自过问,担任了董事长也不例外。
小钱想到该给文物局通个电话,别让人家再跑冤枉路了,但拨通电话才知那边派出的人已出来了,人家说来了两位专家。范建国说,“让专家鉴定一下也好,全都心明眼亮。”他离开工地时又叮嘱小钱,将那些锈蛋蛋保管好。如何处理这些“文物”,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晚饭后,范建国两口子一起下了楼,他准备去李宪平那里聊聊,吴素梅则是到楼下的小花园里扭秧歌,她是每晚必到,已坚持了多年。一年前,他们搬进了新楼。新家属楼是与隔壁的铝制品厂合建的,“曙光”出的资金,对方出的地皮,两座塔楼一家一座。李宪平在老楼里调了一个两居室,他不愿住高层。老楼几年前就接通了煤气,那里离公路远一些,环境比塔楼要清静许多。
李宪平知道范建国要来,茶水早备好了。他的两个房间,小些的是卧室,大些的当了书房,门厅是吃饭的地方。书房的中间是一个大案几,两面是书柜,里边的角上是一对沙发和一个多宝格,上面有不少是他收藏的石头,书房布置得古香古色。屋正中的上方是一个名家为他写的条幅,“山远疑无树,潮平似不流,”
字写得好,意境也深远。
李宪平没有发福的迹象,腰板依旧挺得很直,精神头显得十足,满头的白发梳理得纹丝不乱,他穿的那身中式的丝绸衣褂在灯下闪闪发亮,邹晓风曾取笑说,他的派头不像个离休老干部,到像个香港的大亨。离休后,李宪平热心于书法和古诗词,邹晓风则迷上了门球,哪儿有门球比赛都参加,说打门球治好了他的腰病。两个老战友时常在一起喝酒,品茶,抬杠也是常有的事。
工地上的事李宪平已听说了,但见了范建国给他带去的“文物”还是令他大发一阵感慨。最后他激动地说:“实事求是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这一点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夺取江山要前仆后继,没有想到这打造江山更难,搞经济建设也是一路崎岖!”
离休后时间充裕了,他读了很多书,他在一部写“大跃进”的书中了解到:当时由于以钢为纲,一切为大炼钢铁让路,造成国民经济比例的严重失调。那一年的八九月间,东北三省因电力不足,减去了轻工业工厂电力负荷的三分之一。上海市当月生产的出口皮鞋十几万双没有包装材料,有了纸盒没有木箱,有了木箱又没钉子,苏州支援了上海100吨黄板纸却没找不到车皮运输。到了11月份,有25种西药生产处于停产或半停产状态。并出现了有布票买不到布的情况……
那年风调雨顺本该是个农业的丰收年,但由于“钢铁元帅”升帐,全民大炼钢铁,使农村的大量青壮劳力大战“小土群”忙于炼钢,本来丰产的大批粮食和棉花都烂在了地里。那年的年底,湖南平江县的一位伤残老红军给彭老总寄去一首诗,写道:“谷撒地,禾叶枯,青壮炼铁去,收禾童与姑。来年日子怎么过?请为人民鼓与呼!”彭老总到是没有辜负这位老红军的嘱托,但结果如何呢!
一场“大跃进”,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就高达1200多亿元。“大跃进”造成的经济比例失调,是经过五年的调整才理顺的,耽误的那些年正是中国周边小国经济开始起飞的时期。损失之大可想而知!
李宪平觉得手里的那块“文物”沉甸甸的,最后他将那东西放到了多宝格上,说它虽不是文物,但它的价值却绝不亚于文物。那是一段不该忘记的历史。
谈到“曙光”改制后的工作,李宪平再三告诫范建国要谦虚谨慎,注意多听取不同的意见。讲到建全监督机制的重要性,他很动情地说:“小平同志早就讲过这样的话,‘我们过去发生的各种错误,固然与某些领导人的思想、作风有关,但组织制度、工作制度方面的问题更重要。这些方面的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会走向反面。即使像毛泽东同志这样伟大的人物,也受到一些不好制度的严重影响,以至对党对国家对他个人都造成了很大的不幸。’”
说到这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又说,“你这个董事长可是权利大哟,要是制度不健全也搞个一言堂,明明是在瞎指挥别人也不敢吱声,说不定还会全跟着喊好,这也不是不可能啊!‘老人家’晚年最大的不幸是自己不断否定自己的主张,他说是要谦虚谨慎让人家讲话,天塌不了。实则是只准让人家歌功颂德,反面意见一句也听不进去,否则不会是一错再错;他说是要光明正大,不搞阴谋诡计,但当初‘反右’时那个引蛇出洞的‘阳谋’,和后来对待刘少奇的作法无论如何算不上光明正大……当然,对新中国他功不可没,无论是三七开,还是几几开他都是一代伟人。”
说到这,他有力地做了一个手势说,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希望在你退下来时候,交到接班人手里的不仅是个有竞争力的企业,还要留下一个健全的制度!
当他听了范建国准备将那些出土的“文物”全填在新厂房基础层的下面时,对这个主意大为赞赏,连叫了几声好,他显得异常激动地说:“我们国家的经济建设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腾飞,首先是党中央的英明领导,其次也是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崎岖与挫折,说来这也是一笔不可小视的财富呢!那么多的崎岖和挫折也是这座大厦的基石啊!”
那一晚,两个人都显得很兴奋,聊到很晚才散。
范建国冲过澡刚想上床,电话响了,他马上想到的是远在美国驻外工作的国荣,只有这小子才会这么晚来电话。一年前,他的二儿子国荣被所在公司派往美国旧金山工作,有了高兴的事他会不分钟点往家挂电话。
他没想到电话会是李宪平打来的。那边很是兴奋地告诉他,睡不着觉,刚作了一首诗准备送给他,这首四句七绝是,“百岁年华几伏沉,雾里乾坤寻梦人,莫道坦途迟与早,昨日崎岖也是金。”吟完诗,李宪平还解释了半天诗意才挂了电话。结果一首诗将范建国也折腾失眠了,跳了两个多钟头秧歌的吴素梅早已鼾声大作,他却一点睡意全无,最后是服下两片安眠药才睡着。
同年的6月26日,“曙光建材”在申交所挂牌上市。当天申、深两市的股票全部飘红,“曙光建材”这支新股更是倍受追棒,闭市时的收盘价是18。35元,列当日股票涨幅之首。当晚的北京经济新闻作为头条新闻报道了这个消息。
当天的晚上,范建国家里的电话和他的手机接连响个不停,除了庆贺的电话,也有本厂职工关心职工股什么时候上市的。本单位职工打来的电话不少是找吴素梅的,但内容是一个。其实内部职工股要在股票上市满半年才能上市交易是谁都知晓的事,但还是有不少人觉得给董事长挂个电话心里才蹋实。每个职工都有一千股职工股,当时的认购价是六元多一点,这意味着每位职工的股票增值了一万多元。人们担心的是到职工股能上市时,曙光的股票会不会跌下来。但意思又表达得不那么直白,只有全福打来的电话开门见山。
认购职工股时,全福已退休没赶上,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在“曙光”,全家有三千股职工股,他担心快到手的几万元到时候变成气泡飞了。他早听说路富友退休后玩开了股票,还听路宽说他爸赚了不少,说得他也动开了玩股票的心思。他的两个儿子许愿说,等职工股赚了钱全孝敬他,让他入市玩股票。他打电话向路富友取经时,对方取笑他说,玩股票可不像你当年倒卖票证那么容易,说玩股票虽进不了局子,但玩不好能赔一个底儿掉。不想对方这一激他,反到将他玩股票的心思逗起来了,恨不得一头冲进股市,搏杀一番。
范建国接了他的电话说,你瞎操什么心?半年后是个什么形势你还看不出来!从全国的形势看面临一个香港回归,这对股票市场是一大利好!从咱曙光的形势看,新的生产线即将投产,你说到时候曙光的股票是跌,是涨?说得那头咧嘴乐了他才挂了电话。他对老伴说,找他的电话不接了,他要去老李那儿串个门。李宪平将送他的那首诗写成条幅催他去取。
路上,范建国努力回忆着那首诗的内容,年岁一大,记忆力也差些了。这四句诗的最后两句,“莫道坦途迟与早,昨日崎岖也是金”他记得最清楚,觉得寓意也深刻。他突然觉得退下来练练书法挺好。其实他早就动过这种念头,想退下来也练练书法,弄弄诗词。如不是企业改股份制,两年前他就该退下来。他想要是两年前就退下来,现在说不定也是半个书法家了。
后 记
大约是六年前的一天,四弟对我说,他厂里宣传部的刘部长买了一本我写的小说《硕鼠》,觉得不错。并让他带话,建议我能写写他们厂的事。据这位刘部长介绍,1958年的时候,厂里接收了八十多名“右派”学生,正是这批因“反右”被清出大学校门的学生成为了厂里的技术骨干力量,使一个不起眼的小厂最终发展成一个上市的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