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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的事-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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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正说得热闹,吴素梅端着一盘子拌萝卜丝进了屋。让她坐,她不坐,让她喝酒,她摆手。她说,我想再给你们拌盘豆腐丝的,可库里什么全没了,你们就凑合喝吧。她说萝卜丝吃没了还有,说完就要走。
  李宪平说,你先别急着走,我正想给您提点不成熟的意见呢。吴大管理员最近的伙食可有些下降,怎么成天是熬白菜啊?甲菜一个没有。往年的冬天不这样,至少还能吃上豆腐。这些日子早点也是,连糖三角都不做了。
  吴素梅苦笑了笑说,李大厂长的批评我虚心接受。我到想做甲菜,多做些甲菜食堂还能多少有些节余,但现在什么都不好买,商店一卖排骨就跟不要钱似的排大队,等咱们得到信儿早卖光了。豆腐,糖这类的副食都紧张,一来了就抢光,我过去是两天一出去采购,现在经常是一天出去两趟,还常常买不到要买的东西。我可真不是找客观,职工吃不好我比谁都急。
  听吴素梅诉完苦,潘树仁也在一旁帮腔说,小吴说得一点都不假,这老李是不当家不过日子,他哪知道啊!我们院的一个刚生小孩的妇女,硬是买不着红糖,托了多少人才买到。现在连肥皂都难买,还有火柴,都紧张!
  李宪平满脸不解地说,今年不是大跃进,各行各业全放了卫星吗!怎么副食品会紧张起来了?让人真不明白!
  潘树仁说,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农村全在吃食堂,一个村几百口子全在一起放开肚皮吃。我内弟前些天来了说起我老岳母就乐,过去在自己家开伙时,一顿饭顶多一个窝头一碗粥就齐了。现在到好,一吃食堂饭量见长,一顿饭三个窝头两碗粥,赶上吃白面馒头能吃四个。老太太都这样,像我内弟这号的更不用说了。什么样的家底能钉得住这么一通吃?这农村都这么吃,城里还能不紧张!
  李宪平听了直摇头,老潘的解释显然不能让他完全信服,但他自己又找不到更合理的答案。农村吃食堂的事他听人讲过,报上也常报道这方面的消息,列举过不少吃食堂的好处,什么有利于干部社员之间的团结,便于一起研究问题,放开肚皮吃饭也是其中的一条,至于这么吃会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他从没想过。但他觉得农村再怎么吃,也不会这么快就影响到城市的供应。他觉得问题绝不像老潘说得这么简单。
  邹晓风也有些不解地说,不是说秋粮丰收了吗!这么快怎么会吃紧张了?
  老潘苦笑着说,秋粮到是真丰产了,但丰产没丰收,好多粮食没收上来,烂在地里不少,为什么知道吗?壮劳力全忙着炼钢去啦!
  李宪平骂了一句粗话说,把人搞糊涂啦。说完一口将酒喝下一半。
  邹晓风怕扫了大伙的酒兴,说搞不清楚的事早晚会清楚,先喝酒。人家小吴恐怕还没吃饭呢,净给咱们服务了。
  吴素梅客气了两句走了。三个人又端起了酒。
  酒刚喝下一半,一盘萝卜丝见了底,饭盒里的肉片熬白菜也吃得只剩下了菜汤,五香花生米已所剩无几。李宪平说,就这么喝惨点儿,是不是让小吴再给来一盘萝卜丝?邹晓风说,算了,别麻烦她了,人家也正吃饭呢。
  老潘说,看来我要做点儿贡献了,你们等会儿再喝。他说完满脸神密兮兮地出了屋门。不大的功夫,他笑眯眯地拿回了一瓶凤尾鱼罐头。
  李宪平笑着说,总以为小老头儿是个憨厚人,赶情也是个扣门儿!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露?邹晓风一旁帮腔说,现在拿出来顶多算个态度还可以。
  老潘满脸委屈说,真没好人走的道儿了。这瓶罐头放了快半年了,要不是下酒菜被你俩抢光了,我也想不起来。
  老潘说的是实话,这瓶罐头确实放了很久了。那是米茹珍吃上长期补助之后,总觉得过意不去想答谢一下工会的领导,她买了两瓶罐头那天趁老潘来的早送了过来。一个是说什么也不收,一个是死活要送,老潘见实在推脱不掉才只好收下,最后他对米茹珍说,下次再搞这套,你的长期补助就甭打算吃了!不久,厂里一位职工住院,米茹珍送的那瓶水果罐头被老潘送给了病号,鱼罐头一直放着,日子久了就淡忘了。
  听他讲完罐头的来历,李宪平一面开罐头,一面逗他说,看你坦白交待的态度不错,就不深究了。待会儿少吃点就行了。老邹,你看这么处理合适不?                   
  邹晓风说,合适,就这么办。
  仨人吃上鱼罐头,自然又要提到米茹珍,邹晓风说,谁也想不到,这么泼的女人会变成材料场独当一面的骨干。这个郭胖子用人还真有两下子。
  老潘说,也真够小米难的,候健生连饭都做不了,基本上全要靠小米伺候。
  一提起候健生的工伤,李宪平自然会想到机加工车间的主任莫怀远。这个老莫不仅是从不注意安全问题,不把厂里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更恶劣的是利用自己的职权,施以小恩小惠拉小圈子,使车间里对他不满的人也敢怒不敢言,像四百根椅子腿下短了这么大的事故他也敢瞒,厂里调查起来竟没人敢说实话。他深知,厂里的技术改造,更新,机加工车间是关键,如果这个关键的车间没有一个得力的领导,施行起来势必事倍功半。
  李宪平提起了那档子“废品事故”,提到了莫怀远,自然也提到了莫怀远与谷玉森的关系。
  邹晓风说,莫怀远与老谷的关系你不要考虑那么多。我问过老谷,他说就是通过一个老战友介绍才认识的,他这个老战友与老莫是老乡。老谷说他搞过外调,莫怀远在抗日末期当过两年八路的这段历史基本可以确定。因为生病与组织脱离了关系也是真的。这些就不要纠缠了,要想弄清废品事故是真是假,那个王贵是个关键。他既是那晚的夜班,又是个班长,他应该是全清楚的。
  李宪平很气愤地说,王贵肯定是说了假话,那天我看他表情就不自然!
  老潘说,按理说不会的,王贵这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这几年他年年是工会积极分子,工会的小组长也是他。我觉得是个挺实在的一个人。
  邹晓风说,不行的话,哪天让老潘找他做做工作,就以工会的事找他。
  李宪平当即表示赞同这个办法,说就请潘主席出马打开王贵这把锁。
  潘树仁有些难为情地说,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得罪莫怀远到没什么,到时候就怕老谷挑眼,这类问题应该归他管。我从中插一杠子算怎么一回事?
  李宪平显得有些激动地说,你这小老头儿也是这么多年的党龄了,怎么也学会了婆婆妈妈前怕狼后怕虎的?为了工作,就是真得罪了他也值得!你说出了这么大的废品事故,有人就敢隐瞒不报,还在你眼皮子底下耍花活!咱们能视而不见吗?咱们曙光厂还是不是社会主义的企业!
  邹晓风说,老潘这事你尽管去办,到时候我会向老谷打招呼,告诉他是我交你办的。其实你们也不要总把老谷想得那么小肚子鸡肠,只要都是为了工作,不谋私利,尊重事实,一切让事实说话,到时候谁也不会说三道四。邹晓风对李宪平重新调查这起事故的主张是百分之百的支持。他觉得此事不搞个水落石出,就不能弘扬正气,打击歪风邪气,还会助长莫怀远这类人的江湖习气。他正想借此整肃厂规厂纪,严明组织纪律。
  潘树仁是个办事性急的人,第二天他听说王贵是夜班,下班就没走。他让财务股的达进士替他去叫王贵,假说家属药费报销的钱数出了一点问题。王贵来到办公室一看是老潘找他,就猜出了八九分。
  老潘先递上了一支烟,与他聊了两句家常便扯到了正题,说:“我今天可是代表厂党支部找你谈话,了解一些情况。今天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实话实说,不隐瞒事实的真相,要敢于和歪风邪气斗争。你我是比较了解的,一个实在人。不知我今天的这个要求你能做到吗?”
  王贵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等老潘将要问的事情刚一挑明,王贵就挺干脆地说:“我今天也不绕弯子了,先认个错,上回我向领导说了假话,今天我是竹筒倒豆子,一点儿也不留了。说句心里话,从说了瞎话那天起,我就没过一天安心的日子……”
  事故的直接责任人确实是王庆普,事故的起因多少与王庆普参加的一档子“公叶”有关。这两年,厂里实行攒“公叶”,即召集十几个人自愿参加,每人每月从工资里抽出十元钱先让一个人使用,先后顺序大伙儿抓阄儿来确定,一般是召集人第一个使用“公叶”的钱。这种方法有利于参加的人买个大件的东西,如手表,自行车,缝纫机这样的大件。
  王庆普抓阄儿的时候抓的是六号,十月份正该轮到他使“公叶”的钱。十月发工资的这天赶上他上夜班,当天他特意早来了一个钟头,挨个找那些人去敛钱,没想到钱早被第八个使钱的小英子敛去了。连他的工资也少了十元,让小英子敛走了。人家还问他,不是你和老白都同意让她先用嘛!老白排的顺序是第七个使钱,他俩全在小英子的前头。
  王庆普一听就急了,因他急等用钱买自行车呢!晚使这笔钱就意味着要多买两个月的汽车月票,这多花的钱算谁的?况且坐公共汽车上班每天要早出家门一个小时,赶上夜班更别扭,夜里二点下了班要忍到天明,人家有自行车的一搭伴有半个多小时到家了。那些有车的主,走的时候常逗他,说你在这挨冷受冻的时候,我们都钻进老婆子的热被窝了,那叫舒坦。说半夜二点半到家什么事也不耽误。
  王庆普疯了似的去找小英子评理,人家说她请了两个钟头的假早走了,发完工资,敛完了“公叶”进城买手表去了,市场上新到了一批上海全钢手表,样子很漂亮,小英子是为了买手表才攒的“公叶”。
  气急败坏的王庆普一走神,四百根下椅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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