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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于是她转过身去,面对着尸体,两只手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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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起一只靴子夹在两腋下,拼命往前拖。那尸体果然移动了,但又突然停下来,原来在兴奋时她把那只肿痛的脚全给忘了,如今却一阵剧痛袭来,使她不得不改换姿势,把重心放在脚后跟上,咬着牙一步步挪动。 就这样拖着,挣扎着,累得满头大汗,她把他弄到了穿堂里,身后地板上留下一道血迹。“要是一路血淋淋地穿过后院,我们就隐瞒不往了,”她气喘吁吁地说。“媚兰,把你的衬衣脱下来,我要把他的头包上,堵住那个伤口。”
媚兰苍白的脸陡地绯红了。“别傻了,我不会瞧你的,”思嘉说。“我要是穿了衬裙或内裤,也会脱下来的。”
媚兰背靠墙壁蹲下,将那件破旧的亚麻布衬衣从身上脱下来,悄悄扔给思嘉,然后双臂交抱着尽可能遮住自己的身子。“感谢上帝,好在我还没羞怯到这个地步,”思嘉心想,同时感觉到而不是看到了媚兰那十分尴尬的模样。 于是她用破衣裳把那张血污的脸包起来。歪歪倒倒挣扎了好一阵,她才把具尸体从穿堂拖到了后面走廊上,然后停下来,用手背擦掉额上的汗珠,回头看看媚兰,只见她靠墙根坐在那里,两臂紧抱膝盖遮掩着裸露的乳房。媚兰在这样的时刻还一味地拘礼害羞,真是太傻了,思嘉想到这里就恼火了,正是因为这种过分拘谨的作风常常叫思嘉瞧不起她。 不过她随即又觉得有点惭愧,因为毕竟——毕竟,媚兰在分娩后不久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并且拿起一件连她也很难举起的武器赶着支持她来了。 这里表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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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思嘉深知自己并不具备的勇气,一种犀利而坚韧的勇气,如媚兰在亚特兰大陷落那天夜里和回家的长途旅行中所表现的那样。 这种捉摸不着也不显眼的勇气,正是威尔克斯家的人所共有的,但思嘉却不理解,只不过勉强表示赞赏罢了。“回床上躺着去,”她回过头来说了一声。“要不你就活不成了。 让我把他埋掉以后再来擦洗这些脏东西吧。”
“我去拿条破地毯来擦吧,”媚兰小声说,一面皱着眉头看看那摊血污。“那好,我不管了,你就自己找死去。 要是我还没有弄完就有人回来了,你把他们留在屋里,告诉他们那匹马是刚刚从别处跑来的。”
媚兰坐在早晨的阳光下瑟瑟发抖,一面捂住耳朵,免得听见死人脑袋一路敲着走廊台阶的砰砰声。一看便知道它是从最近的战斗中跑散的,没有人问起那匹马的来历。 而且大家都很高兴把它养起来。 那个北方佬被思嘉在葡萄架下她刨的一个浅坑里。 撑着葡萄滕的那几根柱子早已腐朽,那天晚上思嘉用菜刀把它们砍了几下,结果连棚带藤倒下来。 盖住了那个坟堆。 后来思嘉从不提起要换几根柱子把这棚架修复一下,即使那几个黑人知道了其中的缘故,他们也没有作声。好几个漫漫长夜,她躺在床上因过度疲劳而睡不着时,也不见有鬼魂从那浅浅的坟穴里出来打扰她,她回想起来既不害怕也不懊丧。 她纳闷地想,要是一个月以前,她还根本干不出这种事来呢。 年纪轻轻的汉密尔顿太太,两颊上漾着酒窝,戴着丁丁当当的耳附子,看起来似乎懦弱无能,却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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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个男人的脸打得稀烂,然后赶忙刨了个坑把他埋了!思嘉撇着嘴狰狞地笑了笑,心想要是那些认识她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会吓成什么样子啊。“我再也不去想这件事了,”她这样决定。“事情既然过去就完了。 那才傻呢。 而且我要是不杀了他,我想——我想我回来以后是有点变了,否则我是干不出来的。”
以后,凡是遇到什么不愉快或者棘手的事,她心里就出现一个念头:“我连人都杀过,这等事当然干得了。”她并非有意识地这样想,而是一种隐蔽的思想活动,不过它的确能帮助她鼓起勇气来。她的变化实际上比她自己所知道的要大得多。 她的心上已逐渐长起了一层硬壳。 那是她在“十二橡树”村奴隶住宅区的菜地里躺着时开始形成的。如今有了一匹马,思嘉可以自己去看看邻居们家里发生的事了。 自从她回家以后,她心里一直有个问题在不断折磨她:“我们是这个县里唯一留下的人家吗?
难道别的人家都给烧光了?
他们全都逃到梅肯去了?“她每一想起刚刚目睹过的”十二橡树“村、麦金托什和斯莱特里家那些废墟,就几乎不敢去了解全县的真相了,不过无论情况怎么坏,了解了总比整天纳闷要好一些。于是她决定首先骑马到方丹家去看看,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家最近,而是想到可能方丹大夫还在那里。媚兰需要请大夫看看呢。 思嘉有些担心,她本来应该逐渐恢复了,可现在仍很虚弱。这样,一等她的脚好了些能穿上鞋时,好就骑上北方佬的那匹马出发了。 她一只脚搁在缩短了的马镫里,另一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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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跨女鞍似的盘在鞍头,策着马经过田野向米莫萨跑去。 她一路上硬起心来作好准备,因为说不定那地方也被烧了。她又惊又喜地看见那所褪色的黄灰泥房子仍立在米莫萨的树林里,似乎还跟过去一样。 当方丹家的三个女人从屋里出来叫嚷着欢迎她吻她时,兴奋极了,她心里感到又温暖又喜悦。可是,等到头一阵喜相逢的热烈劲儿过去,她们一起走进饭厅坐下之后,思嘉便觉得周围有点冷淡了。 原来北方佬并没有到过米莫萨,因为这里离大路比较远。 因此方丹家的牲口和粮食都还保留着,只不过也像塔拉和整个乡下一样周围是一片罕见的寂静。 除了四个干家务的女仆,所有的奴隶因为害怕北方佬要来都跑掉了。 庄子里已没有男人,只有萨莉的小男孩乔,可他刚刚扔掉尿布还不能算个男人呢。 这所大房子里只住着七十多岁的方丹老太太,还有她的儿媳,一个已经五十来岁但大家都习惯称为少奶奶的女人,以及刚二十的萨莉。 他们和邻居家离得很远,孤零零的,不过他们即使害怕也不轻易表露出来。 思嘉想,这大概是因为萨莉和少奶奶过于畏惧那位十分脆弱但又倔强的老太太,不敢流露内心的不安吧。 这位老太太,连思嘉自己也怕她,因为她那眼尖嘴利的厉害劲儿,思嘉早已领教过了。这几个友人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年纪又想差很远,可她们在精神和经验上有一种共同之处把她们联系在一起了。 她们三个都穿着家染的丧服,都显得疲倦、忧伤、烦恼,心里都忍受着一种悲痛,这悲痛虽不表现为愠怒或诉苦,但却从她们的微笑和欢迎的话语中隐隐流露出来。 因为她们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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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跑了,她们手中铁成了废纸,萨莉的丈夫乔已在葛底斯堡牺牲,年轻的方丹大夫在维克斯堡得痢疾死后少奶奶也当了寡妇。至于另两个小伙子,亚历克斯和托尼,谁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弗吉尼亚什么地方,是死是活;连老方丹大夫也跟着惠勒的骑兵上前线去了。“老傻瓜都七十三了,尽管他自己想装得年轻一些。而且一身的风湿病就像猪身上的跳蚤一样,”老太太说着,对自己的丈夫满怀骄傲,眼眼里流露的光辉早已把这些假意讽刺的话给揭穿了。“你们这里亚特兰大的什么消息吗?”思嘉等她们心境平静了些才这样问。“我们什么也不了解呢,完全被困在塔拉。”
“唔,孩子,”老太太说,她像惯常那样把话头接过来,“我们这里也像你们一样闭塞死了。除了听说谢尔曼终于占领了城市,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唔,他到底占着了。那他现在怎么样?
仗打到了哪里呢?“
“三个女人孤零零地住在这乡下,几个星期也看不到一封信或一张报纸,还了解什么打仗的情况呀?”
老太太尖刻地说,“我们这里有个黑人遇到过另一个黑人,那个黑人有个朋友就琼斯博罗去过,我们这才听到了一点消息,否则什么也不知道。 据他们说,北方佬就待在亚特兰大休整他们的人马,不过这是不是真的,我和你一样都只能自己去判断了。 按说经过我们这一阵打击,他们也的确需要休息休息了。”你想想看,你们这一阵子一直待在塔拉,我们竟一点也不知道!“少奶奶插嘴说,”啊,我多么懊愧自己没有骑马到那边去看年呀!
不过这边的事情也实在太多,黑人们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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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脱不了身。 说起来自己也真不像邻居呢。 不过的确,我们还以为塔拉像‘十二像树’村和麦金托什家那样被北方佬烧了,你们都逃到梅肯去了。 我们做梦也没想到你思嘉还在家里呢。“
“可不是?
那是奥哈拉先生家的黑人跑到这里来,吓得眼睛鼓鼓的,告诉我们说北方佬要烧塔拉了,这叫我们怎能不那样想呢?“老太太插嘴说。”而且我们还看得见——“萨莉也开口了。”别的岔嘛,我正要说呢,“老太太赶快又抢了过去。”他们还说北方佬在塔拉到处都搭起帐篷,你家的人一定会到梅肯去。接着,那天夜里我们看见塔拉那边腾起了一片火光,连续了好几个小时,这可把我们的傻黑人吓坏了,他们随即全跑了。 那究竟烧的什么呀?“
“我们家全部的棉花——价值十万美元的棉花。”
“这幸亏不是房子呢,”老太太说,她将下巴颏儿搁在拐杖把上,“你们家的棉花向来比哪一家都多,能够收满一屋子。顺便问一下,你们是大家都动手摘棉花的吧?”
“不,”思嘉说,“何况如今大部分棉花都毁了。 我想剩下的不会超过三包了,都在河滩上很远的田里,这能派什么用场呢?我们家那些干田间活的丛都跑了,没人摘棉花了!”
“我的天,‘我们家那些干田间活的全都跑了,没人摘棉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