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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问:“统领怎知他的武功是服药所致?”
“叁月前,他大闹官廷,本官就曾亲手逮他下狱 ”王山磔狂傲道:“这点我敢保证 ”
黑衣人不禁想笑,他笑了:“统领你当真以为杨小邪如此不济?”
王山磔疑惑:“难道你有更好的看法?”
“不是‘看法’,而是‘事实’ ”黑衣人淡然一笑:“统领恐怕错估了杨小邪那一身能耐了。”
王山磔坐回卧椅,不信眼神乍闪:“我倒想听你如何解释?”
黑衣人道:“你该明白王公公他现在是怎麽回事吧?”
王山磔闻言又起恨意,怒道:“全是杨小邪不知说了什麽花言巧语,弄得公公差点 我翻脸 ”
黑衣人轻轻一笑:“你也该相信杨小邪所说的绝对十分重要 至少对王公公来说是如此,但我们却猜不透他讲了些什麽?这一点,他就比我们强多了。”
王山磔恨道:“早知这小杂 如此可恶?本官早就杀了他,何须留到现在,惹了一大堆麻烦?”
“若能杀,我想我也不会留他到今天。”黑衣人有感而发。
王山磔道:“以你身手,再找妥他设服药之时 ,还不是易如反掌?莫说是你,我都能办到 ”
黑衣人反问:“到现在你还相信他是服了药?”
“事实可以证明一切。”王山磔仍肯定回答。
黑衣人拂髯而笑:“说给你听,就和你说给王公公听一样,你不会信的 ”
他道:“杨小邪服药那档事,全是骗人的把戏,你且莫再相信 ”
王山磔愕楞,诚如黑衣人所言,他不愿相信。
黑衣人解释道:“他连王公公都能骗得如此如痴如醉,骗你们相信他是以服药而增加武功,那太简单了 ”他又道:“你想想看,以他如此小小年纪,就敢劫走朝廷钦犯,敢闯大内皇宫,还在宫廷唱歌,连皇上的‘天龙佩’他都能弄到手,这样的 人,你说麻不麻烦?”
王山磔怔住,一时也答不上口。一个小孩能干下这些事,实令人难以相信。就算事实已摆在眼前,他还想找任何理由来排拒它,不肯让心灵接受。
黑衣人又道:“你再想想,他不但自行开张通吃馆,还敢和总督府对立,一声震垮偌大城下,屡次整得总督府难以下台,今天又打得你差点断了 ,你说他没有两下子行吗?”
依黑衣人说话态度,言情并茂,似十分欣赏小邪这麽一大堆 人之举,说完後,仍淡然浅笑不已。
别的事,王山磔可以蒙骗自己,但自身挨掌,那股疼痛,他可刻骨铭心,再怎麽难以相信,他都得相信了。
揉着胸口,恨道:“这小杂 ,不知哪边冒出来的?好端端就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 目一阵,道:“他既然如此麻烦,那就非得立时除去他不可 这趟事还得由你出手才行 ”
黑衣人淡然一笑,道:“你太高估我了。”
“怎麽?连你也不是他对手?”王山磔更是吃 。
“也许 ”黑衣人说出这句话,并无半点嫉妒,平静如初:“对他,我并没有把握,尤其是他的第二把飞刀,从来没人见过他发自何处,也从来没人躲得掉。”
王山磔不禁有所失望:“要真如此,他若阻拦本官,那还谈什麽计划?
对了 ”他似想到什麽,目露喜色:“我们可以用毒药 ”
黑衣人摇头而笑:“也不行 天下除了‘黑血 针’以外,他不怕任何毒药。”
王山磔实在想不出天下怎会有这麽一个人?长叹口 ,也不知该说些什麽才好。许久才道:“事情就这样完了不成?”
黑衣人轻轻一笑,已起身,负手而踱,他身材要比王山磔高出半个头,举足间,幽雅泛生。
“你也不必灰心,我自有安排 ”他道:“杨小邪虽然棘手,但他有个毛病,你不惹他,他也懂得去惹你。说实在 我倒愿意让出太原城,让他道道遥遥在此打混 如此也碍不着我的事。”
王山磔已没了主见,问:“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此事?”
“还是老样子 ”黑衣人道:“放开杨小邪,等事情办成之後,再全心全力来对付他。”
“可是 我已经受辱 ”
黑衣人盯向他,冷森道:“为着将来大计,什麽事不能先忍?”
王山磔仍犹豫,毕竟小邪对他的侮辱够彻底也够损人,想咽下这口 ,还得一番挣扎。
黑衣人道:“现在瓦刺王子也先已出兵攻打边疆,事情十分紧迫,在这节骨眼里,你千万不能再旁生枝节,尤其是像杨小邪这 胡搅的人 ”
王山磔狠一咬牙,叫道:“他妈的 就先饶他几天 等事成之後,再找他算帐 ”
两人所谈又为了何事?见王山磔为此“计划”而甘心将受小邪如此侮辱之怨给捺下,可见此事必定十分重要。
黑衣人见他心意已转,笑意已生:“统领果然有过人之才,能分辨事情之轻重 如此一来,何患大事不可成呢?”
王山磔狡黠一笑:“一切还须要你的帮忙。”
黑衣人颔首而笑:“我不帮统领,又要帮谁?”
王山磔笑得更奸。
“对了 还有一件事 ”黑衣人道:“你还得阻止王公公索仇才行。”他补充:“我是说公公对杨小邪的事,你暂时要阻止。”
事情演变,实让王山磔有点措手不及,今夜以前,自己还千方百计要公公相信小邪在编他,以便将小邪除去,如今反而要为了他,而去阻止公公可能的报,连自己儿子受害之仇,都得想法子瞒过公公。此 变化实在太快了 然而为了“大事”有何不可忍?
他道:“我尽量试试,公公说叁个月期满要找杨小邪算帐,如今已剩十来天”有点怅然,“不知要瞒多久?”
黑衣人终於露出较为狡黠笑声:“不会太久了 以前如此久,都挨过了,何在乎现在几个月?”
“希望如此 ”王山磔漠然一笑,不久道:“我看我还是早点回京,免得公公已经发怒了,还不自知 ”
听其所言,似乎此项“计划”,王振是局外人。不知王山磔又为何要瞒着一手提拨他的王振?恐怕除了他和黑衣人外,无人能知晓了“统领自该如此 公公本是多疑之人 ”
王山磔沉思半晌,道:“我如此就回京,对李都督及总督府上下,恐怕无法交代。”
黑夜人似早已想好对策,立时回答:“统领可以装病重而被抬回京城,如此,任谁也怪不了你了。然後统领再交代 等你伤势 原,请示 上收回‘天龙佩’之後,再一举逮捕杨小邪;如此不但可以藉 安抚总督府上下,也可以将此事推向皇上身上,统领以为如何?”
王山磔频频点头:“就依你所言行事。”
黑衣人笑道:“不过,统领可别装得太严重,回到京城,无法向公公交代,而引来不必要之麻烦。”
王山磔黠笑:“我自会小心 ”
“那 我们以後再联络 ”
轻轻一阵笑声传出,黑衣人如被无形之双手托往窗口,柔水渗指缝般,已悠然吹出窗外,连窗牖掀开,闭口之声都轻如谷中流泉,如此从容而自在。
王山磔注视黑衣人消失方向,嘴角也传出一阵狡黠笑意,笑得令人头皮发麻。
窗外飞雪仍不停。
初春,仍有雪飘,并不多见,也许是最後 念冬寒,再次洗涤染尘的瓦屋、林树、街道或人心吧?
雪仍飘,夜仍冷,但掩不住通吃馆後院那间精致小厅传出之欢笑,拼酒吆喝声。
左厢房一片灯亮,但挟在中间的小厅却更亮,如黄金项链中嵌着的一颗钻石。厅内四处墙角、墙头,最少点了百盏以上臂粗烛火。
今夜是为击退王山磔而畅饮,也是为小七将从军而狂欢。
有酒、有肉,小邪这伙除了小丁以外,从不落人後。
“通吃”由来,自有其充分必要之理由。
从傍晚喝至叁更,四人仍兴致未减,斯杀酒公,拼得脸红脖子粗,汗流挟背,斗志之高昂,比起白天那一战简直天壤之别。
“来 为小七明日从军,开炮 ”
阿叁抓起圆桌上一碟空盘子,猛往地上砸去,哔啦啦碎散满地,凑 了热闹氛。
众人一阵鼓掌叫好,连小丁也不例外。她可有先见之明,若不凑着热闹,要是让小邪给“注意”上了,准吃不完兜着走
果然阿叁此举,引来个邪豪兴,大喝:“来 为小七明日从军,开打 ”
话未说完,已冲向对制阿叁,一手揽其脖子,身形倒翻, 美掠过桌面,翻向阿叁背後,醉醺醺地再往前栽,带着阿叁撞向墙角一排夹有茶几的太师椅。卡啦啦,己压坏一张太师椅,终於稳住身形。右手已不停打向阿叁脑袋,笑得更是狂谑。
阿叁挣扎直叫:“放手啊 今天和尚头克过阎王爷(和王山磔对骂时所言)
,非常神 不可侵犯 打不得啊 ”
小邪谐谁直笑:“和尚头有十几 ,克阎王爷的是最差的一 ,不修理你,永远也亮不起来。”
他打得更起劲,阿叁哇哇叫得更惨。
阿四庆幸未遭殃,乾笑道:“我的就亮多了。”
小七也凑着兴致,讪笑:“亮有什麽用?要长瘤才有效 就像如来佛 我帮你 ”
“哇”然阿四也遭伏击,已被小七按在地上,揍得哇哇直叫。
小丁在一旁,哧哧笑着,几年来,她对他们早已存有深厚感情,她也知道他们如此行径,无非是想发泄那股水乳交融之感情。
笑声渐弱,桌子倒了,盘也破了,屋内一片凌乱,四个人交又缠杂如绞线般窝成一堆,分不清谁的手,谁的脚?混然成为一 。
静默中,他们仍露出满足笑容。
小丁永远不能睡,她必须留下来照顾他们。虽累,但却如此心甘情愿。
她开始整理凌乱小厅,轻巧而熟练,似乎对这 事已相当具有经验。
酒 渐渐转淡。
雪渐渐停歇。
天也渐渐透开红霞。
人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