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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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噜咕噜响……夏天嘛,吃些什么玩意儿你们是知道的:除了酸牛奶就是克瓦斯……喝多了,肚子像绞一样疼,只有等死——完蛋!我那过世的爸爸,祝福他在天之灵,却骂道:‘呸,赫里斯坦,你这坏小子!我在祷告,你却连屁也憋不住,简直叫人没法子喘气。滚你的,滚下土岗去吧,不然我就用铁锹把你的脑袋砍掉。由于你这个坏小子的缘故,财宝都可能钻进地里去!’我躺在土岗下,肚子疼得要命,简直像针扎,我那过世的爸爸——像魔鬼一样,力大无比!——一个人还在那里挖个不停。一直挖到发现了石板。他喊我上去。于是,我就插进撬棍,把这块石板撬起……请相信我的话吧,兄弟们,这是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可是石板下面还是闪着耀眼的亮光……”
  “好啊,赫里斯托尼亚你就胡说吧!”彼得罗忍不住说道,一面笑着,一面揪胡子。
  “为什么是‘胡说’?滚你娘的蛋!”赫里斯托尼亚提了提肥大的裤子,打量了一下听众。“不,当然不是胡说!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往下说吧!”
  “兄弟们,真的,闪着耀眼的亮光。我一看,原来是一大堆木炭。大约有四十担。爸爸说:‘下去,赫里斯坦肥木炭都扔上来。’我爬下去。往上扔啊,扔啊,扔这倒霉的玩意儿,一直扔到天亮。早晨,我一看,原来他——真来啦。”
  “谁呀?”躺在马衣上的托米林兴致勃勃地问道。
  “阿塔曼呗,还能是谁呢。他坐在马车上,说道:‘谁叫你们干的,没有出息的东西?’我们一声都没吭。于是,他就把我们逮捕了,押到镇上。前年,还传我们到卡缅斯克去过堂,但是我爸爸有先见之明,早就死了。我们备了公文,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赫里斯托尼亚把冒着热气的粥锅摘下来,回到大车里拿勺子去了。
  “那么你父亲呢?许了愿修建教堂,就这样没有修成?”司捷潘等赫里斯托尼亚拿着勺子回来的时候问道。
  “你真是个胡涂虫,司乔巴,难道他能为了这些木炭去修建教堂吗?”
  “既然许了愿,就应当还愿嘛。”
  “对木炭可并没有许什么愿,至于财宝……”
  火光被哄笑声震得直抖动。赫里斯托尼亚从锅上抬起他那带点儿傻气的脑袋,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用沉厚的笑声压下了人们的喧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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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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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阿克西妮亚十七岁的时候嫁给了司捷潘,是从顿河对岸、沙漠地区的杜布洛夫卡村嫁过来的。
  在出嫁前一年的秋天,她在离村子八俄里的草原上耕地,夜里,她的父亲——五十岁的老头子——把她的手绑起来,强奸了她。
  “你要是敢说出一句,我就宰了你,你要是不说出来,我就给你买一件天鹅绒上衣和一双带套鞋的高筒靴子。你要给我记住:要是走漏半点儿风声,我就宰了你……”他威吓她说。
  夜里,阿克西妮亚只穿着一条撕烂的衬裙,跑回了村子。她倒在母亲脚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诉说……母亲和哥哥——一个刚复员回来的阿塔曼斯基团的哥萨克——把马套在车上,叫阿克西妮亚也坐在车上,赶到父亲那里去,这八俄里的路程,哥哥差点儿没有把马给抽死。他们在宿夜地附近找到了父亲。他喝得烂醉,睡在铺在地上的羊皮大衣上,身边有一个空伏特加酒瓶。阿克西妮亚眼看着哥哥从车上卸下一根辕木,用脚把沉睡的父亲踢醒,简单地问了他几句话,就用铁皮包着的辕木照着老头子的鼻梁打去。他和母亲两人把老头子打了足足有一个半钟头。年迈而且一向温顺的母亲疯狂地揪抓已经失去知觉的丈夫的头发,哥哥拼命地用脚踢。阿克西妮亚蒙起脑袋,躺在大车底下一声不响地哆嗦着……天亮以前,他们把老头子拉回了家。他可怜地呻吟着,眼睛却不断在屋子里搜索,寻觅躲藏起来的阿克西妮亚。血和脓从他那撕裂的耳朵里淌到枕头上。黄昏时分,就死去了。对别人只说,他是喝醉酒从车上跌下来摔死的。
  过了一年,司捷潘跟媒人们坐着一辆装饰得很漂亮的四轮马车到阿克西妮亚家来相亲了。姑娘看上了大高个、直脖颈、身材匀称的司捷潘,就定下秋天开斋时节举行婚礼。在一个秋末初冬的日子——有点儿冷,路上响着悦耳的碾碎的冰声,给这对年轻人成了亲;从那个时候起,阿克西妮亚就成了阿司塔霍夫家年轻的主妇。婆婆是个身材高大、被一种妇女病折磨得驼了背的老太婆;吃过喜酒后的第二天,一清早她就叫醒了阿克西妮亚,把她领到厨房里,毫无目的地把火钳东放放,西摆摆,说道:“我要告诉你,亲爱的儿媳妇,我们娶你来可不是为了叫你享清福和睡懒觉的。去吧,亲爱的,先挤牛奶,然后就到炉子边做饭。我是个老太婆了,没有力气做啦,你就当起家来,担起这副担子来吧。”
  也是在这一天,司捷潘在仓房里有计划地、凶狠地把年轻的妻子毒打了一顿。专打她的肚子,胸膛和脊背,为的是不要叫别人看出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冷落她,而去跟那些丈夫外出服役的放荡女人厮混起来。差不多每天夜里都出去,把阿克西妮亚关在仓房或者内室里。
  没有生孩子以前,有一年半的时间,他始终不能原谅她使自己蒙受的耻辱。有了孩子以后,他安分了一些,但是爱抚还是很少,仍旧很少在家里过夜。
  养着许多牲口的繁重家业把阿克西妮亚累坏了。司捷潘于活是个懒汉;他总是把额发梳一梳,就出去找同伴抽烟、打牌,胡扯一些村子里的新闻,照料牲口的事都由阿克西妮亚来做,她操持全部家务。婆婆是个很不高明的助手,瞎忙活一阵子,就要倒到床上去,把枯黄的嘴唇抿成一条缝,用被疼痛折磨变得凶狠的眼睛瞅着天花板,哼哼着,缩成一团。在这样的时候,她那长满了难看的大块黑痣的脸上,就会大汗淋漓,眼睛里满含着眼泪,而且一滴一滴地流下来。这时,阿克西妮亚就扔掉手里的活儿,躲到个什么角落里,恐怖而又怜悯地望着婆婆的老脸。
  一年半以后,老太婆死了。那天早晨,阿克西妮亚就开始了产前的阵痛,可是中午时分,孩子出世前一小时,祖母却倒在破旧的马厩边死了。跑出去警告喝醉了的司捷潘不要到产妇跟前来的接生婆,发现了阿克西妮亚的婆婆蜷着腿躺在那里。生了小孩子以后,阿克西妮亚和丈夫亲近了些,但是对他并没有感情。只不过是一种女人的怜悯心和已经习惯的夫妻生活而已。孩子没活到一周岁就死了。生活又恢复了原样。所以当麦列霍夫·葛利什卡开着玩笑,挡住阿克西妮亚的去路的时候,她害怕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倾心于这个可亲的黝黑小伙子了。他顽强地,公牛似地追逐着她。正是这股顽强劲儿使阿克西妮亚感到恐惧。她看得出,他并不怕司捷潘,她内心里感觉到,他是决不会就此退却的,但是理智上她却不愿意跟他亲热,所以竭力抗拒,然而她发现自己开始不管是节日,还是平时,都仔细打扮起来,骗着自己,故意在他眼前抛头露面。每当葛利什卡的两只黑眼睛有力、疯狂而爱抚地盯着她的时候,她就觉得又温暖又愉快。清晨醒来,睡眼朦胧地挤着牛奶,她会微笑着,而且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说:“今天好像有什么喜事。什么喜事呢?葛利高里……葛利沙……”这种充满她整个心胸的新奇情感使她惊骇,心里觉得自己仿佛是走在三月里顿河已经开始融化的薄冰上,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送司捷潘去野营以后,她决心尽量少跟葛利什卡见面。从那次去拉网捕鱼以后,这决心在她心里就更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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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三一节前两天,村里在划分草地。潘苦菜·普罗珂菲耶维奇去参加划分草地的会。从那里回来吃午饭的时候,他一面哼哼卿卿地脱着靴子,一面舒舒服服地搔着走痛了的脚,说道:“分给咱们的一块是在红石崖边。草并不特别好。上界直到树林子,有些地方光秃秃的,连一根草都没长。小冰草长得倒很不错。”
  “什么时候割草呢?”葛利高里问道。
  “从过节那天起。”
  “你们带达丽亚去吗?”老太婆皱着眉头问道。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用手一挥,意思是说:“别唠叨啦。”
  “用得着——就带去。去收拾午饭吧,老站在那儿干什么,傻啦!”
  老太婆碰得灶门叮当响着,从炉子里端出炖着的菜汤。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坐在桌子旁边,把分配草地和骗子村长几乎把村里所有的人都欺骗了的事讲了半天。
  “那年他也骗过一回人,”达丽亚插嘴说,“先把地分成等份,然后他就调唆玛拉什卡·弗罗洛娃嚷着抽签。”
  “老畜生,”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拉着长声说道。
  “爸爸,谁去垛草和耙草呢?”杜妮亚什卡胆怯地问道。
  “那么要你干什么?”
  “爸爸,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咱们叫阿克秀特卡·阿司塔霍娃一块儿去干。前些日子,司捷潘求咱们替他割一割。应该答应他。”
  第二天早晨,米吉卡·科尔舒诺夫骑着一匹备着鞍子的白腿儿马来到麦列霍夫家的院子。
  滴滴答答地落着雨点。浓厚的黑云笼罩在村落的上空。米吉卡从马上弯下身子开开板门,骑进了院子。
  老太婆站在台阶上对他喊叫起来。
  “野小子,你跑来干什么!”她流露出明显的不满神情问道。老太婆不大喜欢这个不顾死活、好斗的米吉卡。
  “伊莉妮奇娜,你这是要干什么呀?”米吉卡把马拴在栏杆上,惊异地问道。“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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