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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娘哪里敢耽搁,立马冲回屋里把琳娘和丫鬟们通通叫醒,又冲进朗哥房里喊醒修哥。修哥正睡得香,一见姐姐怔愣了片刻,直到宁娘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才算把他喝醒。
宁娘也没解释太多,只告诉大家要立即出发。她觉得能撑到现在已然是命大。那些人从傍晚时分就在楼下徘徊,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本该入夜就冲上来的,却等到后半夜才动手,也不知是为何。
难道是自己刚才关那一窗子让他们察觉了,他们担心屋里的人有了警惕才推迟了动手的时间?宁娘一时不敢细想,只是催促着大家快点收拾东西,又轻手轻脚地带着弟妹们出了房间。
二老爷已经被朗哥叫了起来,听说客栈里混入了歹人也是一脸严肃。朝哥更是急出了一头汗,连声说道:“最近山东真是不太平。我已将家里一半的家丁都带了过来,想不到竟还有人敢打我们的主意。”
大老爷家人本不多,家丁也是些白丁,哪里有人会武刀弄枪。若真遇上了劫道的,他们还真不是别人的对手。
二老爷为官多年,也是头次碰到这种事情。当下只得催促家人赶紧上车,连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因着大家都慌乱得很,也就不再讲究什么,宁娘自带了修哥和琳娘坐了一车,朗哥则与二太太莹娘坐了一车,白日里骑的马也交给小厮二喜骑着。陆家拖拖拉拉几十口人七八辆车,趁着天色还没全亮便上了官道继续前行。
那客栈里的一帮子人原本确实想等到后半夜众人都睡熟了再动手,没成想还在整理兵器便惊动了宁娘,让他们一家人趁乱跑了。待到他们回过神来再要追时,宁娘他们的马车已跑出了三四里地了。
此刻再去追赶,一时倒也没能追上。
宁娘坐在车里回想了刚才的情景,只觉得心还在怦怦直跳。庆幸那些人大约只为劫财不为杀人,如若不然哪里会等他们睡熟,早就关起门来见人便杀见东西便抢了。
她紧紧捏着手里的一柄短刀,丝毫不敢松懈。这刀是与朗哥分开时他塞在自己手里的,说是关键时刻可以拿来保命。宁娘对这个弟弟又有了新的认识。原本以为他只是容貌无双才情出众,没想到竟也是个有勇有谋的。自己是不小心推开了窗发现的端倪,他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宁娘在车里琢磨着这个问题,也不知车跑了多久,大约到东方鱼肚已微微露白,听到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声,整个人才回过神来。
闹腾了一晚上,她终于觉得有些困了。
修哥靠在她身边已然睡着了,琳娘也靠着自己的丫鬟天香睡得正香。一车人除了她之外个个都在打瞌睡。
宁娘也想闭上眼睛小憩片刻,突然只觉车子咯噔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阵猛烈地摇晃,再然后整个车厢的前半部分竟离地飘了起来,睡在前头的琳娘同丫鬟直接往后面摔了过来,重重地砸在了宁娘和修哥的身上。
马车里顿时响起了凄惨的叫声,一时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娘拼死将身上的人推开,努力将头扒到车窗外去查看动静。这时马车又重新落回了地面,重重的一下差点害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才刚把头探出窗外,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她坐的这辆马车也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就落在了最后,与二太太他们的车已然隔开了一段距离。此刻他们的马车边上已围满了人,看那些人的打扮不像是好人,更像是强盗。
真是刚离虎口又入狼窝。宁娘不由感叹这次出门没看黄历。
那些人个个手里拿着武器,一副准备杀人劫财的模样。此刻官道人除了陆家的几辆车外再无他人。二太太他们想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趁着还没被围上,竟是扬鞭快马离去了,只留下他们最后一辆落单的车让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宁娘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短刀,转头冲春晴喊道:“护着修哥和琳娘!”
说完这话她又回过头去,想要与那几人商量一下。若能散得钱财保住性命,她也就知足了。只是她话未出口,透过帷帽上的薄纱,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个人。
那是给他们赶车的车夫,身上让人砍了个大口子,显然已经断气了。方才马车晃动大约是车夫被杀惊到了马,那马甩蹄长嘶,差点把马车都给掀翻了。
这帮人一上来就出了杀招,显然是不准备留活口了。宁娘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上辈子死前那一刻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那种痛苦与迷茫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
事到临头,宁娘反顾不得害怕了。害怕也是一个“死”字,倒不如搏一搏。她仔细看了看,外头大约围了五六个人,个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那马受惊不止,还在那里跳个不停,似乎想要冲破人群,却总是被赶了回去。
宁娘看看车厢内的情况,所有人都缩进了角落里。这车厢并不大,那些歹人若想抢东西杀人,大约只能一个个往里冲。
如果他们现在离了马车,那是必死无疑。可若是他们一个个进来车厢里,宁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几分胜算。这么狭窄的空间,打斗并不方便,她施展不开手脚,对方应该也一样。
宁娘死死地看着车门与窗户,这是歹人最容易进来的两个地方。她胡乱拔下头上的一个簪子塞到秋霁手里:“看着点门,若有人进来就扎下去。”
琳娘早被吓傻了,倒是天香还有几分理智,赶紧依样照葫芦也拿了个簪子在手。一车子小的小弱的弱,宁娘觉得自己简直有点以卵击石的味道。
可此时境况实在也由不得她多想。她正将短刀从鞘中拔出,外头一个沉不住气的盗匪已然冲了过来,掀开帘子挥刀就要往里砍。
宁娘几乎没过脑子,身体抢先一步做出反应,一刀往那人手上扎了下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人手里的大刀应声而落,倒是直接落进了宁娘他们的马车里。
一把小刀换了把大刀,宁娘自己都忍不住要偷笑起来。可此刻她哪里笑得出来,更不用说后头春晴几个看到刚才的情景,简直生生要吓晕过去。
方才宁娘扑过去扎人时不及细想,那把亮晃晃的钢刀说起来是擦着她脑门挥下来的。要不是因着马车车窗小那人施展不开,宁娘大概已让人砍下半边脑袋了。打斗中,她的帷帽也落下大半,宁娘索性便将它脱去。碍手碍脚的,命都快没了,还管这些礼数做什么。
她扔了帷帽后顺手又捡起那把大刀掂了掂,觉得太沉不太趁手,反倒不如短刀利索,便索性把大刀塞秋霁手里:“护着点身子,当心少爷和小姐。”
秋霁虽然平时不如春晴总在宁娘面前当差,实则却是几个大丫鬟里最聪明镇定的。宁娘对她一向放心,春晴管着自己的起居,秋霁便将外头的事情张罗地井井有条。
此刻生死关头,宁娘忍不住看了这个忠仆一眼,两人眼里皆露出几分悲意,却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宁娘确实也来不及说什么。先头让她扎了一刀的盗匪还在那里骂骂咧咧,他的同伙已是迫不及待跳上了车辕,直冲车门而来。
宁娘只听天香大叫了一声,马车门已让人一脚踢开。一个虎背雄腰的中年大汉闯了进来,一见车里孩子少女坐了一车,目光里顿时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宁娘到底比车里的其他人多活了二十几年,一看那人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自古以来,男人特别是坏男人,心思都是差不多的。看到钱财自然是要的,看到女人也是不肯放过的。
宁娘就不说了,眉眼自然是漂亮的,气质也通透。就是春晴那几个丫鬟,自小也是在府里娇养出来的,岂是外头的村妇可比。这大汉乍见之下美女如云,心思立马就活络了起来。
宁娘握着那柄还在滴血的短刀,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大汉。这人只怕一时不会杀她们,倒是想把她们□一番再说。他大约实在是托大,手里的刀都已扔在一边,一脸坏笑地冲她们慢慢走了过来,嘴里不三不四地说着话:“小娘子们……今日倒是与大爷有……”
变故突如其来!
他那个“缘”字尚未出口,身子已然僵在了那里。宁娘精神实在紧张,一开始也没明白过来。直到那人直直地冲他们倒下来,摔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响,才算把宁娘从失神中唤了回来。
这人的后脑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插上了一枝利箭,金色的箭翎向上高高地竖起,竟还在微微地颤动。原本被那大汉挡着的马车门顿时豁然开朗,外头刚亮的天光照了进来,竟让人有些恍如隔世。
谁这么大的本事,竟隔着老远一箭将这大汉射死了?
宁娘下意识地抬头向外望去,只见离马车约莫五六米外,一青年男子手执金弓坐于马背之上。联想起那大汉头上羽箭的箭翎颜色,宁娘立刻意识到,便是这人出手救了自己这一车人。
既是救命恩人,宁娘自然想看个清楚。但细看之下却又令她十分意外。那人坐在马背之上,一时倒也看不出身量高低。因隔得远,宁娘也看不清他具体穿了什么,只隐隐见他一身银色软甲,外头罩一件石青色的披风。此时晨光乍现,他人既坐得挺拔,又将宁娘从危险之中救出。一时间真让她有种天神骤降的错觉。
只是这人的容貌,宁娘却看不清楚。倒不是隔得远,也不是因她眼神不好,而是这人半边脸上竟戴了一副镶金的面具。那面具上似还镶嵌各色宝石,晨光一照隐隐闪烁,更令宁娘觉得这人不像个活人。
为何要遮起半边脸,是怕人认出来吗?
外头的人似乎都没料到横刺里会杀出这么一位来,空气瞬间停滞了数秒。直到有人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朝那骑马之人冲过来,人群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那人与宁娘遥遥对视一眼,扭头便策马向那群盗匪冲了过去。宁娘回过神来,赶紧将帷帽戴了起来。她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倒让那人看清了她的。虽看那人也不像个多嘴多舌的,可世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