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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精选集-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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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山谷,然后舒坦地伸伸懒腰说道:“这正是我,完完全全的西蒙诺先生。”当然,别人问我时,我也很能高谈阔论一番我的爱好,甚至讲得有声有色,使人确信无疑。但我孤独一人的时候,就束手无策了,根本认不准我到底爱好什么。我的爱好需要确定,需要推动,需要注入生气。我甚至没有把握到底喜欢烤牛里脊还是喜欢烤小牛肉。要是我也有突出的面貌,有悬崖峭壁般的率直品行,我愿意奉献一切。皮卡尔夫人非常得体地用时髦的词汇谈起我的外祖父,她说:“夏尔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或者说:“他是不可多得的。”听到此话,我感到自己毫无希望了。卢森堡公园的小石子,西蒙诺先生,栗子树,卡尔妈咪,都是有生命的存在,我却不是。我既无惯性,又无深度,更无不可捉摸性。我是白纸一张,永远是透明的。自从我听说西蒙诺先生,这个硬如铁板的塑像式人物,居然还是世界上不可缺少的一位时,我妒火中烧,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天是节日,实用语言学院里人很多,在奥埃尔煤气灯晃动的火光下,我母亲演奏肖邦的乐曲,人们不时鼓掌。大家奉我外祖父的命令,一律讲法语,他们讲法语时调子慢腾腾,喉音很重,夹着过时的优雅词句,带着清唱剧夸张的口气。人们搂抱我,我从一个人的手里飞到另一个人的手里,脚不着地。这时外祖父坐在最高荣誉的席位上庄严宣布:“今天这里缺少一个人物,他就是西蒙诺。”我心里受到极大的震动,紧紧贴在一个德国女小说家的怀里,又从她的怀里脱身出来,躲到一个角落里。顿时仿佛客人们消失了。我看到在一片嘈杂声中屹立着一根擎天柱:西蒙诺先生,无血无肉的西蒙诺先生。他的缺席奇迹般地美化了他。全院师生远未到齐。有些学生病了,有的人借故不来,但这些人不来无关紧要,不足挂齿。惟独西蒙诺先生不在要大书特书。只要提到他的名字,这间坐满了人的屋子犹如挨了一刀,出现了一个空缺。我惊叹至极,一个人居然有既定的地位,他的地位。大家的等待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东西,一个看不见的肚子,突然之间,他好像能从这个肚子里再生出来。不过,要是他真的在一片欢呼声中从地底下钻了出来,甚至夫人们纷纷拜倒在他面前,吻他的手,我也许会从醉醺醺中清醒过来:肉体的出现总是多余的。作为童男,其本身必定是纯而又纯的,保持着一尘不染的透明性。既然命中注定我每时每刻处在某些人中间,在地球的某个地方,并且知道自己是多余的,我多么想使所有其他地方的人都想念我,如同水、面包、空气那样使他们感到不可缺少。    
    这个愿望每天都挂在我的嘴上。夏尔·施韦泽认定世间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是必要的,以便掩饰内心的焦虑。他活着的时候我觉察不到他有这种形而上学的焦虑,只是现在才有所感受。他的同行们个个顶天立地。在这些顶住天的阿特拉斯巨神阿特拉斯,希腊神话中的提坦巨人之一,曾反抗主神宙斯,攻打奥林匹斯山,失败后被罚在世界极西处用头、手顶住天。中,有语法学家,语史学家,语言学家,例如里昂—冈先生和《教育学杂志》的主编。外祖父谈起他们时总用教训人的口吻使我们明白他们的重要性:“里昂—冈很称职,法兰西学院应有他的一席地位。”或者,“舒雷尔老了,但希望不要傻头傻脑地让他退休,否则学院的损失将不可估量。”这些老人都是无法替代的。他们要是死亡,欧洲将服丧,甚至可能回到野蛮时代,而我周围都是这些老人。我心想,如果能听到一个奇迹般的声音宣布:“这个小萨特很称职,如果他死了,法国的损失将不可估量。”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出生在资产阶级家庭的儿童,视瞬息为永恒,就是说无所事事,而我却想马上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阿特拉斯巨神,永生永世的阿特拉斯。我甚至不肯设想也许经过努力才可以变成阿特拉斯。我把它看成是我的权利。我需要有一个高级法院,下一道法令恢复我的权利。但到哪儿去找法官呢?我的家庭法官们由于他们蹩脚的表演已经身败名裂了,我拒绝他们的审判。但我找不着别的法官。    
    我是一条惊慌而发呆的害虫,无法无天,既无理智又无目标。我躲进了家庭喜剧里,在里面转圈,奔跑,从一场骗局转到另一场骗局。我闭眼不看自己不争气的躯体,闭口不谈软弱无力的知心话。我转啊转,如同陀螺转到一个障碍物上,停住了。我这个惊恐失色的小喜剧演员变成了一只呆头呆脑的小动物。母亲的好友们对她说我郁郁寡欢,发现我有时呆着出神。母亲把我抱在怀里,笑着对我说:“你一向高高兴兴,唱唱笑笑的!有什么不满意啊?你要什么有什么呀!”她说的是。一个被宠爱的孩子是不忧愁的。但他像国王一样无聊,像狗一样无聊。    
    我是一条狗,打哈欠,流眼泪,感觉到泪水滚滚而下。我是一棵树,风攀住我的枝杈,轻轻摇曳着。我是一只苍蝇,沿着一块窗玻璃往上爬,滚了下来,又往上爬。我有时感到蹉跎的时光抚摸着我,但更经常的是,我感到时光停滞不动。胆战心惊的时光凝滞了,把我吞没,不过时光虽则凝滞,还有一息尚存。有些人把这种死气沉沉的时光一扫而尽,有些人用新鲜的时光代替之,但一样的徒劳无功。然而,这种厌倦却被称为幸福。我母亲老对我说,我是小男孩中最幸福的。确确实实啊,我怎么能不信她的话呢?我从来没有想到被弃置不顾。首先我根本不知道存在这种说法,其次我也没有这个感觉,因为周围的人对我关怀备至。但这正是我生命的脉络,快乐的依托,思想的内容。    
    我见过死神。死神在我五岁的时候窥伺过我。晚上,她在阳台上徘徊,把她的丑脸贴在玻璃窗上。我见过她,但什么也没敢说。有一次在塞纳河畔伏尔泰路上遇见了她。这是一个又高又大的疯癫女人,上下一身黑。我经过的时候,她嘟嘟囔囔地说:“这个孩子,我要把他放到我的口袋里。”还有一次,死神以洞穴的形式出现,那是在阿卡雄。卡尔妈咪和我母亲带我去拜访杜邦夫人和她的儿子、作曲家加勃里埃尔。我在别墅的花园里玩,心里很害怕,因为人家告诉我说,加勃里埃尔病得厉害,快要死了。我学骑马玩,但不怎么起劲,只在房子周围蹦蹦跳跳。突然,我瞥见一个黑咕隆咚的窟窿:打开的地窖。我现在说不好,不知道当时怎么忽然感到特别孤独和恐怖,一阵眼花目眩,我转过身,大声叫喊着逃跑了。那个时期,我每天夜里在床上与死神相会,这已成了一种仪式:我必须朝左侧睡,脸向着床背后的过道。我战战兢兢地等着,她在我面前出现了,瘦骨嶙峋,手持长柄镰刀,完全是传统的死神形象;然后我获许翻身,朝右侧睡,等死神走后,我才安安稳稳睡觉。在大白天,死神乔装打扮,变化多样,但我认得出她。母亲一旦用法语唱《桤木之王》这支歌,我就赶紧塞住双耳;念了《酒鬼和他的妻子》,害得我六个月没有打开《拉封丹寓言》。死神这个臭女人,她倒无所谓,居然藏到梅里美的故事《伊尔的美神》里去了,正等着我读这篇故事,伺机跳出来掐我脖子哩。不过,葬礼和坟墓倒没有使我不安。大概在那个时期,我的萨特祖母病倒,死了。在她临死前,母亲和我接到电报,我们去了蒂维埃。人们不让我接受祖母漫长而不幸的生命寿终正寝的地方。为了不使我闲着,他们临时给我想出一些有教益的游戏,但统统沉浸在悲哀的气氛里,使人感到厌烦。我玩的时候,看书的时候,拼命想做出默哀的样子,但我什么感受也没有。当我们送殡到公墓的时候,我并没有动感情。人不在世反倒增添了光彩:去世不等于死亡,老太太只不过变成了盖墓石板而已。我觉得挺有意思:这里发生了蜕变,肉身一经蜕变,就永远存在了。总之,我感到自己好像堂而皇之地变成了西蒙诺先生。由此我一向喜欢,现在仍然喜欢意大利公墓:墓石是经过雕琢的,全然是巴罗克风格的塑像,墓碑上一个圆框镶着死者生前的一幅照片。我七岁的时候经常遇见逼真的无鼻死神,但从来没有在公墓遇见过。死神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影或一场恫吓。人影的形象疯疯癫癫,恫吓的形式则是这样的:黑咕隆咚的大嘴随时都可能张口把我吞没,甚至在大白天,在最灿烂的阳光下。任何东西的背面都是阴森可怕的。当人失去理智的时候,会看到可怕的情景,死就是极度地失去理智和完全陷入恐怖之中。我经历过恐怖,其实就是患了真正的神经官能症。如果追根究底,事情大概是这样:我是备受溺爱的孩子,天赋很高,常常感到家庭仪式这种所谓不可缺少的东西是生造出来的,因而我的无用感就更加明显了。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人,因此应该消失。我始终处于即将消亡前昙花一现的黯淡状态。换言之,我被判了死罪,随时都可以对我执行死刑。但我竭尽全力拒不服罪,并非我留恋我的生命,正相反,恰恰不留恋,只是生活越荒诞,死亡越痛苦。


第五部分:文字生涯抛弃基督教信仰的运动

    上帝本可以把我从痛苦中解救出来,那样我就能成为画有十字的杰作了。一旦确信自己在宇宙大乐团中的地位,就会耐心等待上帝给我揭示他的意图和我存在的必要性。我揣测着宗教信仰,希望得到宗教信仰,这是救命良药啊。如果人们不让我有宗教信仰,我就自己创造出宗教信仰来。当然,人们没有拒绝,我受到信奉天主教的熏陶后,得知万能的上帝创造出我是为了他的荣耀,这已超过了我的奢望。但后来人们教我读谈论上帝的流行书籍,我从中认不出我的灵魂所期待的上帝:我所需要的是一个创世主,而得到的却是一个大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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