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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干净利落。孙燕感觉到他那鲜明有力的身姿,暗暗想:这个人长得不好看,那么黑,可一点不让人讨厌,说不清为什么她觉得有点喜欢他,他划船的节奏每一下都落在孙燕心上。
那次见面以后孙燕和潘树林开始定期约会。潘树林在郊区一家工厂上班,星期六回城,他们总是星期天见面。接触的次数一多,潘树林的话也多了,他给孙燕讲自己当兵的经历,要不是他脾气不好爱打架,肯定留在部队了。这是没办法的事,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孙燕看着他有些腼腆的样子,好玩地问:“你脾气真那么不好?”
潘树林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是,不骗你。”
孙燕笑了,又问:“那,你说,你有没有和别人好过?”
潘树林一愣,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孙燕歪头看他,“说呀,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
潘树林想了一会儿,喃喃地承认他对小学时候的一个女生有好感,可分开再没见过。
“咳,你这叫单相思。”孙燕快活地讥讽他。
潘树林老实地点点头。
天气晴朗,他们坐在北海公园的长椅上,远处的白塔像一幅画似的,小巧清晰地映在天空里。孙燕也告诉了潘树林自己的许多经历,她怎么没有下乡,和父母姐姐一起去干校,在干校怎样喂猪,怎样偷偷到水塘里洗澡。潘树林本来是看着孙燕的,听到这儿忽然把脸扭到一边去。孙燕忽然意识到潘树林在想什么,脸红了。她有点生气,觉得受了什么侮辱,同时心里又有点儿乱。
孙燕和潘树林好了快两个月了,连手都没有拉过一下,他们的身体之间也没有产生过那种电流反应。只是在公共汽车上,人多的时候,两人的身体才有过接触,这时孙燕能感觉到潘树林硬邦邦的身体,那健康体魄散发的热度使她的胸口软绵绵的。回到家里她趴在桌子上,支起小镜子,在想象中用潘树林的眼睛望着自己。这个女孩儿真是不难看,笑盈盈的小瓜子脸,眼睛亮亮的,她对自己感到满意。
再见到潘树林的时候,孙燕的眼神有点飘忽不定,害羞似的,一说话就撒娇,可她自己并不觉得。潘树林却变得更沉默了。两个人都觉得在他们之间像是要发生什么事。
天黑以后,他们沿故宫的河边走着,四下里很幽暗,路灯在头顶的树枝间眨眼,潘树林推着他的自行车,自行车隔着他俩的身体,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在心里捉摸着怎么改变这情形。结果还是孙燕站住了,蹲下身系鞋带,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她就走在潘树林身边了。
空镜子 一(2)
可是这改变来得太晚,他们很快就来到灯火通明的长安街。宽阔的大街上行人稀少,到处都明晃晃的,孙燕感叹了一声:“啊,真亮啊!”
潘树林立刻附和:“真是亮啊。”
孙燕“扑哧”笑了。潘树林朝她扭过脸,“你笑什么?”
孙燕瞟着他,目光闪闪:“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
孙燕憋了会儿,说:“我觉得你人挺好。”
潘树林的脸有点红,他移开目光。孙燕不再说什么,等着他有所表示。潘树林终于开口了,说:“真的,我觉得你也挺好的。”说话的同时他很想抓住孙燕的手,孙燕也期待着,可他太犹豫了,时间拖延得太长,超过了界线,变得不可能。他们只得继续向前走,像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尽管如此孙燕还是很愉快,身子轻飘飘的,像长了翅膀,一面走一面哼起歌来。她轻声地唱了好几只歌,潘树林沉静地听着,面带恍惚的微笑。这时候,亮堂堂的长安街,沙沙驶过的汽车,遥远的天空中那轮银光四射的小月亮,都在用欢快的声音说:哦,多好,真是好啊。
孙燕快活地度过了一个星期,又盼到和潘树林见面,可潘树林却和人打了一架。事情发生在公共汽车上,车到站了,有人下车,潘树林看到空了一个座位,就拉拉孙燕的胳膊让她坐下,孙燕刚要坐,从车门冲上来一个人,一屁股坐到座位上。
那是个小伙子,潘树林让他站起来他不站,三言两语之后,潘树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两个人剧烈地推搡,车厢里发出惊叫,售票员大喊别打了别打了!孙燕糊里糊涂被撞了几下,接着就见那小伙子鼻子里流血了,额头上的血口子像翻开的小嘴。
汽车刚开就停了,潘树林护着孙燕下了车,一车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没有人说话,那个挨打的小伙子也没追下来。等他们站到路边,汽车门一关就开走了。
那天潘树林像打开了闸门,一桩接一桩地讲起他以前怎么打架,讲得眉飞色舞。孙燕惊讶地紧盯着他,被他那恶狠狠的快活的样子迷住了。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孙燕觉得潘树林又勇敢又可爱,心头不由得柔情激荡。
想不到的是没过几天,潘树林又打了一个警察。那是在离孙燕家不远的地方,警察骑着自行车从胡同里冒出来,撞了潘树林一下,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潘树林说:“嘿,你下来!”警察用一只脚支住地,回过头。“你再骂一句。”潘树林说。警察嗽了嗽喉咙,啐了一口,就又骂了他。潘树林死瞪着警察的脸,“呼”的就抡出一拳。
那警察被打得很惨,围观的人站了一圈直给潘树林叫好。本来潘树林打完了可以跑,可是有孙燕在场他就不能跑了。警察押着潘树林到东城分局去,孙燕和一些看热闹的人走在一起,心里又激动又害怕。没想到分局的人说这样的事不归他们管,让他们找派出所。走出东城分局的大门,潘树林扭头扫了孙燕一眼,说:“你走吧,没你事儿。”
孙燕愣愣地看看潘树林,又看看警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潘树林眉头一拧,嗓门儿提高了一截:“让你走,听见没有!”
孙燕的心一沉。她站在路边,那么多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股委屈而气愤的感觉直冲嗓子眼儿,她咬住嘴唇,一扭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潘树林打电话找她,告诉她那天他们根本没去派出所,那警察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自己被潘树林打得这么狼狈,实在太丢脸,这种事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就让潘树林走了。潘树林的声音美滋滋的,孙燕还在想着他对自己的粗暴态度,没好气地说:“你有什么可自豪的,打人算什么本事!”
接下来两人都闷声不响,孙燕挂了电话。
这以后潘树林再讲起打架的事,孙燕就用嘲讽的口气说:嗬,真是英雄!要不就说:行了,我知道你了不起。这样弄得潘树林觉得很没意思。有时候孙燕觉得已经很了解潘树林,这个人老实正直,还挺好;可再一想又觉得他离自己的希望差得很远很远,虽然她也说不清自己希望的是什么。其实她的希望和所有年轻女孩儿是一样的,喜欢被人哄、有人爱她。
空镜子 一(3)
孙燕的姐姐孙丽给了她两张星期四的《红色娘子军》芭蕾舞票,孙燕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潘树林,和他约好一起去看。一连三天,孙燕都沉浸在微微的兴奋中。星期四傍晚,她早早来到剧场。剧场门口已经有不少人了,大家互相打着招呼,闹哄哄地嚷着,孙燕夹在人群里兴奋地东张西望。
天黑得很快,路灯亮了,可孙燕还没有等到潘树林。随着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所有的快乐都消失了,四周的景物一团昏黑,越来越沉重地挤压着孙燕。一些人神色匆匆地赶来,快步跑进剧场,剧场的大门前变得冷冷清清了。
孙燕的情绪由生气转为担忧,接着更加生气,最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有不停地看表。明亮的前厅里也没有人了,演出已经开始。就在她茫然无措,几乎要哭了的时候,潘树林推着自行车的身影在昏暗的街头出现。孙燕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她极力忍着,眼巴巴地看着潘树林朝她走近,却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潘树林的自行车半路撒了气,修车的铺子都关门了,他推着车走了半天才在一个机关的传达室借到气筒子,可没等骑到这里车轱辘又瘪了。潘树林涨红了脸,不停地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孙燕望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已经原谅他了,可还是很不高兴。后来在半明半暗的剧场里,发生了一件让她不能原谅的事。
“向前进,向前进……”那低低跃动的旋律逐渐昂扬,像是有一根大针头,把豪迈的感情慢慢推入血管。孙燕激动地扭头去看潘树林,台上的灯映出他的姿势:头向后仰着,嘴半张半合朝向空中,他睡着了。孙燕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她的心先是一惊,渐渐升起怒气,然后冷却下来,充满轻蔑。这个晚上已经让潘树林毁了,看他那张着嘴的样子,自己怎么会喜欢这个人呢!孙燕转过头去,可她时刻能感觉到潘树林半张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呼吸,多么让人气愤啊!她再也忍不住了,把潘树林推醒。
后来孙燕知道了潘树林头一天值了夜班,可她对两人的关系却提不起兴致来。她的脑子里时常生出一些念头,都与潘树林无关。有一次约会,还没有到时间,两人不约而同地看手表,觉得无话可说。
“问你个问题成吗?”一次,潘树林问,“你是不是觉得咱们俩不合适?”
孙燕怔了怔,犹犹豫豫地反问:“你说呢?”
潘树林没有说出什么。孙燕有些为难,她的性格不愿意让别人难受,可她又觉得应该说实话,就说:“你那么爱打架,不好。”
潘树林听了一笑,“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嘛。我就是坏脾气。”
下一个星期天,孙燕要和姐姐一块去玩,没有和潘树林见面。然后她又接到潘树林来的电话,说他们厂子要举行篮球比赛。两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他们没有再见面。周红娜到孙燕家来玩,问起他们什么时候办喜事,孙燕的脸色很尴尬,周红娜立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