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潘乐被吸引着,踮起脚尖:“嗨,看哪,真有人中奖!”她忽然转过脸,“咱们也试试吧,试试运气。”
孙燕不大愿意,可她还是给了潘乐一张五十元的票子,潘乐拿了钱,挤进人群。
旗子呼啦啦地鼓动着,一阵大风把一条长带子刮开了,飞舞着飘向空中,像一条长蛇,蹿到楼顶,贴在蓝色的大玻璃上。孙燕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夹在好几个人之间,几乎转不了身了。人是这么多,都在使劲往里挤,从最里面的圈里又爆发出闷闷的欢声。
山地车和轿车离她越来越近,在那些东西的前面还竖着一块红底黑字的大牌子,那是更高的奖金。有人踩了孙燕一脚,踩得很疼,可没有人道歉,没人理她,她觉得很生气。这时候四周又变成了一些买完彩票往外挤的人,把孙燕挤得离开了那个高台。她不得已倒退着,看着远去的那些奖品,她的心忽然一动。孙燕没有再想什么,伸开胳膊气呼呼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人,不理会人们不满的叫喊,一股劲儿挤到台前,买了三张彩票。
她中奖了,是头奖,二十万元。
空镜子 十(1)
中奖以后,孙燕得意地问潘树林:“咱们俩是谁该知足呀!”
潘树林呵呵笑了两声:“我,当然是我。”
潘树林花了三万多块钱把房子装修了。一切的设计、备料、监工都是他一个人,很辛苦,幸亏他身体好,不然真顶不住。包工队的安徽人没完没了地找麻烦,要钱,潘树林一天到晚阴黑着脸,那副样子让人不由得发怵。最后一切都结束了,他才痛快地笑了,请包工队的哥几个喝了顿酒。
又折腾了一段时间,元旦之前,潘树林和孙燕终于在新买的宽大的皮沙发上坐下来看电视了。孙燕不时地四下张望,内心洋溢着满意的微笑,她看看身边的潘树林,也很满意。潘树林感觉到孙燕的目光,扭过脸朝她笑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说,不错吧。”
“当然不错了,那还用说。”
“下一步,我想了,咱们卖辆车吧,2020吉普,怎么样?”
“你说什么?”孙燕瞪起眼睛,她真没想到潘树林的心有这么大。她坚决不能同意,钱应该留着过日子用。
“你想想,这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嘛!有车多方便呀,咱们可以开车出去玩,想上哪儿上哪儿,多好。”潘树林笑嘻嘻地说服她,可孙燕根本不听。潘树林也并不当真,不时在她耳边吹风,今天说:就2020了,咱也别买什么高级车,这就可以了;明天说:你想要小面包我也不反对,我开你坐,挺好。
孙燕把他的话当成玩笑,两个人经常你逗一句我逗一句。有一次孙燕心烦,就说:“你别做梦了,我这辈子也不会同意。除非我也死了!”话刚一出口孙燕就觉得不对,只见潘树林的脸有点变颜色,“你这话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我没那意思。”孙燕连忙道歉。
“你以为我真想着你那点钱哪!告诉你,我潘树林从来就没把钱放在眼里,钱是什么东西,呸!”潘树林脸绷得紧紧的,斜着白蜡一样的眼仁儿,瞪着孙燕。委屈的泪水涌上来,孙燕感觉视力模糊了,一转身走进卧室,把门关上。从那以后汽车的事再也不提了。
春节期间,芭蕾舞剧院重新上演《红色娘子军》,潘树林买了两张票,和孙燕一起去看。他们坐在第八排正中,最好的位子上。剧场里浮动着嘈杂兴奋的小颗粒,舞台上的大幕闭得紧紧的,头顶上的灯分布成美丽的图案,显出高雅的气派。孙燕不停地四下张望,发现了那么多穿着讲究的人,一切和过去大不一样了。
乐队开始调音,然后铃声响了,美丽的图案被黑暗吞没,一束灯光打在乐池里,指挥开始奏乐。“向前进,向前进……”一瞬间,那低低跃动的旋律把一切都带回到昨天,孙燕又惊喜又难过,视而不见地盯着舞台。过了一会儿她惊醒过来,扭过头看看潘树林,只见他身体挺直,面容严肃,全身心地看着台上的演出,孙燕轻轻一笑。
散场后孙燕问潘树林:“你还记得吗?多少年前,也是看这出戏,你睡着了。”潘树林想不起来,“我和你,看过《红色娘子军》?我怎么不记得。”
孙燕再也没想到他把从前的事忘得这么干干净净,以为他是开玩笑呢,不由得咯咯笑起来,“你,你别装了。”她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潘树林的鼻子。潘树林挡开她的手,有点生气地说:“我装什么了!”
孙燕这才明白他是真的忘了。一时间她觉得无话可说,神色黯然。
三月间,乍暖还寒,孙燕的爸爸得了肺炎住院,她去陪床。一天夜里,小偷从没有关严的窗子爬进二楼他们的家。潘树林惊醒了,和小偷搏斗,被扎了十几刀,其中有一刀扎到了心脏。孙燕和潘树林不到一年的婚姻生活就此结束。
两个多月过去了。
和往年的春季一样,刮了几场黄风,下了几滴小雨,气温很快地热起来,树上的叶子一天比一天形状变大颜色变深。孙燕在这个世界上过了四十六个春天,她的感觉对季节的变换已经有些麻木,不再注意天有多蓝,阳光又是多么明媚,多么亮晃晃的。晴朗的一天,她背着小皮包走出家门。现在她又和父母住在一起了。她的脸显得清瘦,远远看去,身上依然混杂着妇人和姑娘的影子。
空镜子 十(2)
孙燕脚步匆匆地走到大街上,温和的风吹散了一绺头发,她用惯常的动作把头发从眼前撩开,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汽车穿过城市,飞行在宽阔的马路上,随着滚滚车流向立交桥游动,车速缓慢下来,几乎停住,慢慢爬行着,最后完全停住不走了。前面已经看到那座高耸的奶白的银行大楼了,孙燕干脆提前下了车。
她沿着人行道走下桥,抬头望望前方的楼群,一片耀眼的光芒射来,那是玻璃的反光,在闪亮的尖顶之上悠悠地飘过几朵白云。孙燕这才注意到这地方很美观,四周都是绿地,环绕着精致的小栏杆,不远处还有一座雪白的塑像。她轻轻吸了口气,太阳当空,这景致,这宽阔的视野像一股微风从她的心头拂过。
这时她看见草地上坐着一个人,她的心一惊,连呼吸都停了,天哪,那不是张波嘛!
孙燕停住脚步,心跳的怦怦声让她发慌,她抬起手放在胸口上,不理解地眼睁睁地望着张波的身影。这是……为什么?她的心像悬在空中,像个口袋,被掏空了翻过来。只见张波笑着用手一撑地,站起身,孙燕却不知为什么躲到一棵树后。
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儿向张波走近,孙燕奇怪地看着他们,男孩儿使劲挣开妈妈的手,扑到张波身上。
那女人很年轻,风吹得她长发飞扬,她用两只手捂住头发,像欣赏美景一样欣赏着儿子和父亲欢笑的情景。
马路上汽车使劲按着喇叭,孙燕这才发觉自己完全不必要地躲在树后,她很生自己的气,轻轻嘟囔了一句:“神经病。”孙燕扭身走开,脑子里有点乱,她居然真的碰上了张波,还有他的老婆和儿子,这是什么意思呢?生活想偷偷告诉她一个什么秘密?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可不是,那三个人还站在那儿笑呢。她朝前走去。
过去的生活纷涌进脑子里,记忆一直伸向年轻的时光……这时候,孙燕感觉喉咙有点发热,视力也模糊起来,她使劲想忍住泪水,就仰起脸。
五月的艳阳非常明媚,天空晶莹闪亮,像一面大圆镜子,映照着地上发生的一切,那是一面神奇的镜子,什么也看不到,除了无限的宽广辽阔。
孙燕抬起手抹掉眼角的一滴眼泪,心平静下来。在银行大楼前面她站住了,从皮包里摸出小化妆盒,她需要照一照。
华沙的盛宴
华沙的盛宴(1)
夏天,一场大雨过后,天空终于蓝了,钢铁厂在雨后的晴空里显出了雄伟的轮廓,发出一片迷蒙的神奇闪光。工厂里传出的各种声音都响亮极了,像是有人在四处摇荡着金属的大钟。一根根烟囱缓缓地冒出灰黄的烟云,使阳光变得暗淡。
在所有的声音里马华沙立刻就能听出火车声。火车来啦!沉重的车厢压着铁轨发出轧轧的声响,吃力地从那些黑漆漆的高大厂房间穿过,开出厂区。火车继续向前,车轮滚过铁轨,震得大地发出隆隆之声;转过第一个弯道,宿舍区这片红色的砖房就在前面,这时叉道上的栏杆摇摇摆摆地放下来,而马华沙和院子里小伙伴已经紧贴道边排成一排。
巨大的车头气势汹汹地扑来,车厢一节节你拉着我我扯着你,咣当当咣当当的响声淹没了一切,孩子们被震得晕乎乎的,兴奋之中感觉自己的小生命被火车裹挟而去,化作了风、声响和烟尘;等到最后一节车厢一开过去大伙立刻就清醒了,争先恐后冲上铁道,跟在火车后面奔跑,他们要比赛在汽笛响起的时候谁跑得最快;他们都知道汽笛一定会响的,马上就要响了。
啊,司机拉响了汽笛!汽笛声中,一股股白烟像飞扬的旗帜。冲在最前面的马华沙尖声大叫:胜利啦!毛主席万岁!万万岁!这时候火车头正经过毛主席那挥着巨手的塑像,每一个司机在经过时都要鸣笛致敬,温热的蒸气喷到毛主席雪白的脸上,一天天地把他老人家的微笑染成灰色。
马华沙是个皮肤微黑、眉眼端正的小姑娘,她的名字是爸爸起的,因为在她出生时司机马永山开上了一辆华沙20轿车。马华沙长到六岁时,爸爸开着那辆华沙让一辆大解放挤到沟里了,万幸的是厂领导当时没坐在车上。伤好以后,马永山就拄着拐杖走路了。领导安排他只在夜里上班,看守仓库。
马华沙的家就在宿舍区的红砖排房里,每天傍晚是排房最热闹的时候,水龙头哗哗响,家家生火的浓烟呛得人直咳嗽,孩子们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