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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开封府,路途遥远,如何有许多的盘费呢?”北侠道:“这倒不难。我这里有白银十两,相送如何?”翟九成道:“萍水相逢,如何敢受许多银两。”北侠道:“这有什么要紧呢。只要你拿定主意。若到开封,包管此恨必消。”说罢,从皮兜内摸出两个银棵,递与翟九成。翟九成便扑翻身拜倒,北侠搀起。
只见那边过来一人,手提马鞭,道:“你何必舍近而求远呢?新任太守极其清廉,你何不到那里去告呢?”北侠细看此人,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来。又听这人道:“你如若要告时,我家东人与衙中相熟,颇颇的可托。你不信。请看那边树林下坐的就是他。”北侠先挺身往那边一望,见一儒士坐在那里,旁边有马一匹。不看则可,看了时倒抽了口气,暗暗说:“这不好!他如何这般形景?霸王庄能人极多,倘然识破,那时连性命不保。我又不好劝阻,只好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想罢,即对翟九成道:“既是新任太守清廉,你就托他东人便了。”说罢,回身往东去了。
你道那儒士与老仆是谁?原来就是倪继祖主仆。北侠因看见倪继祖,方想起老仆倪忠来。认明后,他却躲开。倪忠带了翟九成,见了倪继祖。太守细细的问了一番,并给他写了一张呈子。翟九成欢天喜地回家,五更天预备起身赴府告状。
谁知冤家路儿窄,马强团锦娘不从,下在地牢,饮酒之后,又带了恶奴出来,骑着高头大马,迎头便碰见了翟九成。翟九成一见胆裂魂飞,回身就跑。马强一叠连声叫“拿”。恶贼抖起威风,追将下去。翟九成上了年纪之人,能跑多远,早被恶奴揪住,连拉带扯,来到马强的马前。马强问道:“我骂你这老狗!你叫你外孙女用剪子刺我,我已将他下在地牢,正要差人寻你。见了我,不知请罪,反倒要跑。你也就可恶的很呢!”恶贼原打算拿话威吓威吓翟九成,要他陪罪,好叫他劝他外孙女依从之意。不想翟九成喘吁吁道:“你这恶贼,硬抢良家之女,还要与你请罪。我恨不能立时青天报仇雪恨,方遂我心头之愿。”马强听了,圆瞪怪眼,一声呵叱:“暧呀!好老狗!你既要青天,必有上告之心。想来必有冤状。”只听说了一声“搜”,恶奴等上前扯开衣襟,便露出一张纸来,连忙呈与马强。恶贼看了一遍,一言不发,暗道:“好利害状子!这是何人与他写的?他倒留神访查访查。”吩咐恶奴二名将翟九成送到县内,立刻严追欠债。正然吩咐,只见那边过来了一个也是乘马之人,后面跟定老仆。恶贼一见心内一动,眉一皱,计上心来。
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 恶姚成识破旧伙计 美绛贞私放新黄堂
且说马强将翟九成送县,正要搜寻写状之人,只见那边来了个乘马的相公,后面跟定老仆。看他等形景,有些疑惑,便想出个计较来,将丝缰一抖,迎了上来,双手一拱道:“尊兄请了!可是上天竺进香的么?”原来乘马的就是倪继祖,顺着恶贼的口气答道:“正是。请问足下何人?如何知道学生进香呢?”恶贼道:“小弟姓马,在前面庄中居住。小弟有个心愿,但凡有进香的,必要请到庄中待茶,也是一片施舍好善之心。”说着话,目视恶奴。众家人会意,不管倪继祖依与不依,便上前牵住嚼环,拉着就走。倪忠见此光景,知道有些不妥,只得在后面紧紧跟随。不多时,来至庄前,过了护庄桥,便是庄门。马强下了马,也不谦让,回头吩咐道:“把他们带进来。”恶奴答应一声,把主仆蜂拥而入。倪继祖暗道:“我正要探访,不想就遇见他。看他这般权势,惟恐不怀好意。且进去看个端的怎样。”
马强此时坐在招贤馆,两旁罗列坐着许多豪杰光棍。马强便说:“遇见翟九成搜出一张呈子,写的甚是利害。我立刻派人将他送县。正要搜查写状之人,可巧来了个斯文秀才公,我想此状必是他写的,因此把他诓来。”说罢,将状子拿出,递与沈仲元。沈仲元看了道:“果然写的好。但不知是这秀才不是?”马强道:“管他是不是,把他吊起拷打就完了。”沈仲元道:“员外不可如此。他既是读书之人,须要以礼相待,用言语套问他。如若不应,再行拷打不迟,所谓先礼而后兵也。”马强道:“贤弟所论甚是。”吩咐请那秀士。
此时恶奴等俱在外面候信,听见说请秀士,连忙对倪继祖道:“我们员外请你呢。你见了要小心些。”倪继祖来到厅房,见中间廊下悬一匾额,写着“招贤馆”三字,暗暗道:“他是何等样人,竟敢设立招贤馆。可见是不法之徒。”及至进了厅房,见马强坐在上位,傲不为礼。两旁坐着许多人物,看上去俱非善类。却有两个人站起,执手让道:“请坐。”倪继祖也只得执手回答道:“恕坐。”便在下手坐了。
众人把倪继祖留神细看,见他面庞丰满,气度安详,身上虽不华美,却也整齐。背后立定一个年老仆人。只听东边一人问道:“请问尊姓大名?”继祖答道:“姓李名世清。”西边一人问道:“到此何事?”继祖答道:“奉母命前往天竺进香。”马强听了,哈哈笑道:“俺要不提进香,你如何肯说进香呢?我且问你:既要进香,所有香袋钱粮,为何不带呢?”继祖道:“已先派人挑往天竺去了。故此单带个老仆,赏玩途中风景。”马强听了,似乎有理。
忽听沈仲元在东边问道:“赏玩风景原是读书人所为;至于调词告状,岂是读书人干得的呢。”倪继祖道:“此话从何说起?学生几时与人调词告状来?”又听智化在西边问道:“翟九成,足下可认得么?”倪继祖道:“学生并不认得姓翟的。”智化道:“既不认得,且请到书房少坐。”便有恶奴带领主仆出厅房,要上书房。刚刚的下了大厅,只见迎头走来一人,头戴沿毡大帽,身穿青布箭袖,腰束皮带,足登薄底靴子,手提着马鞭,满脸灰尘。他将倪继祖略略的瞧了一瞧,却将倪忠狠狠的瞅了又瞅。谁知倪忠见了他,顿时面目变色,暗说:“不好!这是对头来了。”
你道此人是谁?他姓姚名成,原来又不是姚成,却是陶宗。只因与贺豹醉后醒来,不见了杨芳与李氏,以为杨芳拐了李氏去了。过些时,方知杨芳在倪家庄作仆人,改名倪忠,却打听不出李氏的下落。后来他二人又劫掠一伙客商,被人告到甘泉县内,追捕甚急。他二人便收拾了一下,连夜逃到杭州,花费那无义之财,犹如粪土,不多几时精精光光。二人又干起旧营生来,劫了些资财。贺豹便娶了个再婚老婆度日。陶宗却认得病太岁张华,托他在马强跟前说了,改名姚成。他便趋炎附势的,不多几日,把个马强哄的心花俱开,便把他当作心腹之人,作了主管。因阅朝中邸报,见有奉旨钦派杭州太守,乃是中榜眼用为编修的倪继祖,又是当朝首相的门生。马强心里就有些不得主意,特派姚成扮作行路之人,前往省城细细打听明白了回来,好作准备。因此姚成行路模样回来,偏偏的刚进门,迎头就撞见倪忠。
且说姚成到了厅上,参拜了马强,又与众人见了。马强便问:“打听的事体如何?”姚成道:‘小人到了省城,细细打听,果是钦派榜眼倪继祖作了太守。自到任后,接了许多状子,皆与员外有些关碍。”马强听了,暗暗着慌,道:“既有许多状子,为何这些日并没有传我到案呢?”姚成道:“只因官府一路风霜,感冒风寒,现今病了,连各官禀见俱各不会。小人原要等个水落石出,谁知再也没有信息,因此小人就回来了。”马强道:“这就是了。我说呢,一天可以打两个来回儿,你如何去了四五天呢?敢则是你要等个水落石出。那如何等得呢?你且歇歇儿去吧。”姚成道:“方才那个斯文主仆是谁?”马强道:“那是我遇见诓了来的。”便把翟九成之事说了一遍。“我原疑惑是他写的呈子。谁知我们大伙盘问了一回,并不是他。”姚成道:“虽不是他,却别放他。”马强道:“你有什么主意?”姚成道:“员外不知,那个仆人我认得,他本名叫做杨芳,只因投在倪家庄作了仆人,改名叫作倪忠。”
沈仲元在旁听了,忙问道:“他投在倪家庄有多年了?”姚成道:“算来也有二十多年了。”沈仲元道:“不好了!员外你把太守诓了来了。”马强听罢此言,只吓得双睛直瞪,阔口一张,呵呵了半晌,方问道:“贤……贤……贤弟,你如何知……知……知道?”小诸葛道:“姚主管既认明老仆是倪忠,他主人焉有不是倪继祖的?再者问他姓名,说姓李名世清,这明明自己说我办理事情要清之意。这还有什么难解的?”马强听了,如梦方觉,毛骨悚然。“这可怎么好?贤弟你想个主意方好。”沈仲元道:“此事须要员外拿定主意。既已诓来,便难放出,暂将他等锁在空房之内。等到夜静更深,把他请至厅上,大家以礼相求。就说,明知是府尊太守,故意的请府尊大老爷到庄,为分析案中情节。他若应了人情,说不得员外破些家私,将他买嘱,要张印信甘结,将他荣荣耀耀送到衙署。外人闻知,只道府尊接交员外。不但无人再敢告状,只怕以后还有些照应呢。他若不应时,说不得只好将他处死,暗暗知会襄阳王举事便了。”智化在旁听了,连忙夸道:“好计!好计!”马强听了,只好如此,便吩咐将他主仆锁在空房。
虽然锁了,他却踞促不安,坐立不守。出了大厅,来到卧室,见了郭氏安人,唉声叹气。原来他的娘子,就是郭槐的侄女。见丈夫愁眉不展,便问:“又有什么事了?这等烦恼。”马强见问,便把已往情由述说一遍。郭氏听了,道:“益发闹的好了,竟把钦命的黄堂太守弄在家内来了。我说你结交的全是狗朋狗友,你再不信。我还听见说,你又抢了个女孩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