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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胜正嘀咕,只听院中“噔噔噔”响起如风般的脚步声,接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少年奔了出来。其中一个见了方胜邀功般道:“看吧,我说你大哥回来了吧,你还不信!”
另一个少年,正是方胜的弟弟方林,见了方胜后哪还管伙伴的取笑,大叫一声“哥”,然后欢天喜地地扑了上来。
兄弟俩抱在一起,又是蹦又是跳,方胜才摸着方林的头说了声“你可长高了不少”,院中脚步声再起,方胜的爹娘已双双来到门口。方胜他爹尚能开口喊一声“小胜”,他娘则已经双眼含泪,一时说不出话来。
家人全都见着,方胜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然而想想两年未归,又不勉觉得委屈,加之那刘姓车夫的死仍在影响他的心情,鼻子一酸,喉中哽咽,一时竟如他娘一般难说一句囫囵话。
当天方胜啥也没干,就坐在家里询问家中这两年的情况,又跟他爹娘大致说了说他在济安城的经历。原来他家这两年家境好转,全要多亏了雷霆的接济,方胜心中感激的同时又颇觉沉重,因为这些恩惠完全可以算是大刀盟给他们的,如此一来他就更难逃得过那句“就当是把命卖给了本帮”。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方胜不论如何努力就是睡不着。与家人见面的情景、对话一直盘绕在脑子里,然后就是那句相当于卖身的话。
一想到将来不知要面对多少危险,说不定哪天就死于非命,方胜就暗下决心一定要珍惜留在家里的这两个月。正这么想着,“死于非命”四字又让他悚然一惊,那刘姓车夫不就是死于非命吗,全是自己害了他!
黑暗中怒意渐起,方胜开始后悔起来,当时抓住的十余名盗匪,自己竟然未杀一人!如今想来,何必交给官府,当晚就该全都一个个打死,好为那刘姓车夫报仇!纵然余人并无死罪,那个放暗箭的老六至少该杀了的,自己当时怎会手下留情?!
方胜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脑中似乎正有道灵光闪过,当下打起精神,紧紧追着那道灵光不放,努力良久,终于“呼”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道:“难道是这样?!”
方胜已然明白,他当时之所以要把那十余名盗匪送交官府并不是他不想杀,而是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没有权力去杀。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凡有作奸犯科之辈,缉拿审问自有官府处理,他是一介平民,就算可以协助官府办案,却没有生杀之权。而与此相近,他这一生因潜移默化而默默遵守的准则何其之多?比如要尊老爱幼,比如要少惹事生非,比如有恩必报,比如不可穷奢极欲,等等等等。可是如果那老不值得尊幼不值得爱呢,如果惹事生非的对象是地痞流氓呢,如果别人施的恩正是为了求自己报答呢,如果穷奢极欲仅仅是为了彻底惩戒坏人呢,那种种看似合理被自己无形中遵守的准则,是否真顺应了自己的本心?!与自己的真性情有没有可能背道而驰?!
方胜隐隐觉得自己把握到了还真篇停滞不前的问题所在:正是这世俗潜移默化给他的一条条准则!
可如果顺应自己的本心、表现真性情意味着放弃自己所知的所有准则的话,那么到底怎样才能放弃这些准则呢,因为几乎所有准则都是在无意识下遵守的!
方胜不由开始假想,是不是一个从小就独自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野人才最适合练这还真篇?不过野人好像不认识字吧,就算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向他解释也未必会懂,想到这方胜不由笑了起来,骂道:“他妈的这还真篇竟是写给不识字的人看的!!”
方胜越想越觉得好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却怕惊动了他爹娘,只好拿被子捂住头脸,直到笑得肚子抽筋才算止住。而此时他心情大为畅快,连日来的哀伤、沉闷终于一扫而光。
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那就对症下药好了,等把焦雄等人托他带的东西送出去彻底清闲了,就马上开始着手此事!还真篇的超凡脱俗已经不容置疑,能不能迅速提升实力就看它了,而十年之内,自己的清闲时光恐怕就只是眼前的短短两个月了!
想到这方胜却连睡的念头都没有了,只巴望着赶快天亮,他好去定青镇送东西,就在这时,天虽未亮,鸡却叫了,离黎明自已不远!第二十八章 狂怒
天一亮方胜就辞别家人赶着马车出了门,他娘自然免不了絮叨几句,却也没拦他。一个时辰之后方胜就到了定青镇,此时镇上只有些卖早点的摊贩,方胜花了几钱银子随便吃了点,接着就按着焦雄等三人所示地址一一找上门去。
先在镇上找到了杜言志和焦雄的家,将银两和东西全都搬了下来,两家人免不了一番感谢,非要留方胜吃饭,都被他坚辞了。接着又出镇径往西去,直到将近午时才到了柳花沟,柳梅的家正在这里。
直到从柳梅家出来,方胜才确信这三家两年来家境皆大有好转,看样子雷霆对他们四人的确十分看重。
到了定青镇的大刀盟分堂,方胜一出示他的精英弟子令牌自有人进去禀报,片刻后便听如山岳般的脚步声响起,壮硕如昔的雷霆竟亲自出来迎他。
“方老弟,可想煞雷某了!快请快情,咱们里面说话。”
雷霆嗓门甚是响亮,他这么一吼只怕半条街都知道大刀盟来了个“方老弟”,方胜不由摇头苦笑,但也不敢怠慢,回礼道:“雷堂主,小弟不请自来,叨扰了。”
两人客套一番后便来到了分堂的内堂,为示亲近,雷霆竟将他夫人请了出来向方胜见礼。雷夫人也是个颇有魅力的女子,方胜受宠若惊之下说话不免吞吞吐吐,闹出不少笑话。
三人一起用过午饭,便到了说正事的时候,雷霆将下人全都遣退,雷夫人为避嫌也借故走开了。
见四下再无别人,方胜先向雷霆告了声罪,接着就将他这两年在济安总坛的经历说了个大概。雷霆巴望着方胜能给他在帮中高层面前说上几句好话,而两年过去,方胜却连一个单独与帮中高层会面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没帮上一点忙。
弄清了这层意思,雷霆却仿佛一点没放在心上,只听他道:“此事来日方长,为兄已在这定青镇守了十几年,也不急在一时了。”
方胜却总觉得有些愧疚,终于忍不住将他在精英弟子比武中进入前五的消息告诉了雷霆,雷霆大喜过望,看那兴奋劲差点就要抱起方胜来啃上一口,直道“方老弟为定青分坛争了大光”。
接着方胜就向雷霆打听起了青蟒帮的事,两年前的恩怨虽已渐渐淡去,但他绝忘不了此事,他之所以学棍,正是为了用他们青蟒帮最擅长的兵器羞辱他们!
方胜有事相求,雷霆自然知无不言,将他所知的青蟒帮现状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方胜。原来青蟒帮是个势力主要集中在涿水郡的中型帮会,势力虽比大刀盟小了不少,但是在涿水郡的某些城镇还是能与大刀盟相抗衡的,比如定青镇就是。青蟒帮除了猎兽坊、药铺、酒楼、赌坊、妓院这些明面上的生意外,也没少干欺压良善的勾当,只是青蟒帮的营生与大刀盟并没有利益冲突,所以两帮一向相安无事。官府方面向来秉承多帮并存、相互制衡之道,所以除非出了什么大事,大刀盟一鼓作气将青蟒帮吞并的情况并不会出现,如今的情况是,两帮连稍大规模的交火都不可能。
弄清楚了这些,方胜就开始在心中盘算,自己何不单枪匹马找上门去,痛痛快快打上一场以解心头之恨!他两年未归,形貌已变,加之定青镇本就没几个熟人,自然不会有人认出他来,打完就跑,到时候青蟒帮连他是大刀盟的人都未必知道。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方胜就坐不住了,又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任雷霆再劝只是不答应。后来雷霆只得让步,硬塞给方胜一百两银子,又叫出雷夫人,两人一起送方胜出了门。
一个人驾着马车行在街上,方胜不禁摇头苦笑,雷霆如此看重自己,这份恩情只怕很难还清了。
过不大会,方胜已然来到济世堂所在的那条街上,两年前的那场拼斗从脑中浮现,青蟒帮那几名帮众所使棍招尚能回忆一二,不由自嘲一笑,自己竟然会败那种不入流的棍法之下。然而无论如何,心头的恨意终究没有两年前那么深了,这次前往,他只打算对那无良奸商略施小惩便罢,若是已然改过,就此放了他们也未尝不可。(手机 阅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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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么想着,却听从前面传来女子哭泣之声,声音虽不大,却好不悲凄。渐行渐近,便看见济世堂的匾额,而那哭泣之声,正是自济世堂门前传来。
方胜将马车系在道旁,抄了刀把长棍便走了过去。拨开人群,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头发散乱委顿于地,一边哭一边将怀里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紧紧搂在怀里,看那小男孩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似乎病得不轻。
那少*妇显然已哭了多时,哭一会便哽咽着说上一两句,虽然腔调大变,方胜还是听出来,她的大意是想请哪个好心人帮他主持公道,救救他的孩子。
一时弄不清楚事情原委,方胜只得问那些围观的人,问了好几人,总算问到个知情的,告诉方胜,原来这少*妇本是乡下人,儿子得了急病,东拼西凑借了银子来定青镇抓药,不意药竟然是假的,儿子病情愈加严重,银子也花没了。她连托人写状子的钱都没有,只能抱着孩子来济世堂哭诉,这济世堂向来是把外地人往死里欺负的,连轰带打把她们母子赶了出来,于是就成了现在这种局面。方胜又问这少*妇的丈夫为何不出面,一听之下差点气炸了肺,原来她家男人竟是个游手好闲、胆小怕事之徒,此时大概正在某家赌坊赌得不亦乐乎呢!
又在那站了一会,方胜见围观的人中同情这母子的人是不少,但敢于出头相助的却是一个没有,正要上前扶那少*妇起来,却见人群外围又挤进来一个年青男子,直奔少*妇而去。方胜还以为终于来了个有血性的,不料那男子来到那少*妇身边,一把扳过少*妇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