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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真是着凉了罢,我渐渐有些头疼。阿越忙扶我回房,召了医侍来诊脉。
靠在榻上,不觉昏昏睡去……梦里昏昏暗暗,只觉到处都是嶙峋怪石,森然藤蔓,挡在我面前,怎么也迈不过去,走了许久许久,还在原地,脚下忽被怪藤缠上,沿着我的腿簌簌爬上来……我听见自己一声尖叫,猛地自噩梦里挣醒。
“王妃——”阿越奔过来,慌忙拿丝帕给我擦汗,“您这是怎么了?”
我说不出话来,只觉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冷汗。
“快把药呈上来。”阿越回头唤来侍女,捧了药盏,送到我面前。
一股熟悉的腥涩味道飘入鼻端,我陡然一阵恶心,冷汗迸出,扬手将药盏掀翻。
“拿开,给我拿开!”我失声叫道,骤然间,再无法抑制心中烦恶。
喝再多的药又有什么用,每日里从不间断的服药,太医院已经试遍了各种灵药。
自上次中毒之后,一度因为解药药性太烈,太医唯恐与血厘子药性相冲克,而暂停了服药。
那之后,我满怀企盼,日夜祈求上天赐我一次奇迹。
然而最终是无望。
我垂首撑了床榻,一行泪缓缓滑落,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已消失。
阿越惊惶地扶了我,手足无措,“王妃,您先躺下歇着……”
我苦笑,再没有力气说话,无力地闭目仰倒。
忽听外面侍女低声通禀,“启禀王妃,信远侯夫人求见。”
阿越退出去,低声喝斥,“王妃刚刚睡下,不得惊扰,你自去回话,请夫人改日再来。”
我闭了眼,默默在心底叹息,婶母,你又何必如此心急。
何以相酬
阳春三月,万物始萌。
银青光禄大夫、同鸾台平章事吴隽入京迎亲,宣宁郡主下嫁江南。
两大豪族的联姻轰动京城,大婚场面极尽奢华煊赫。
郡主离京之日,街头万人空巷,此后一连十数日,依然沸沸传言着那一天的盛况。
王氏的声望,如日中天。
自佩儿嫁后,便只剩下婶母与倩儿相依独守在诺大的镇国公府。哥哥怜悯她们母女孤寂,又喜欢倩儿天真无暇,时常邀她们母女到江夏王府客居小住。
我原以为,婶母未必肯放下昔年怨隙,未料她这次却似毫无芥蒂,更让倩儿跟着哥哥学画,短短时日里,与哥哥府中一众姬妾尽皆熟识,相处甚欢。
哥哥说倩儿颇有几分肖似我少年时候,每次邀约我与萧綦一同入府宴饮,都被我淡淡回绝。
对于婶母,我可以谦和有礼,敬她为尊长,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忘乎所以。
婶母一连数次求见,都被我以卧病为由挡了回去,今日我却亲自带了徐姑姑回府探视她。
“你这身子自小单薄,调养了许多年,怎么也不见好。”婶母与我对坐,微微叹息,“可惜长公主去得太早,她那样喜欢孩子,若是有生之年得以含饴弄孙,只怕再无遗憾。”
我抬眼看她,缓缓牵动唇角,“婶母说得是。阿妩未能了却母亲这个心愿,也深以为憾,不过母亲虽逝,灵识长伴,待日后我与王爷有了子女,她在天有知,自是聊足欣慰。”
婶母垂首但笑不语,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机芒。
“倩儿今年也快十五了吧?”我忽而笑吟吟问道。
“是,这孩子年岁也不小了。”婶母略怔了怔,忙笑着接口,眸子在我脸上一转。
我点头,“我看倩儿生性活泼,在家中无拘无束惯了,如今到了京里,处处不比得从前,还需有个人提点调教才是。”
婶母沉吟不答,目光烁烁,似在揣摩我这话里的用意。
“徐姑姑”,我不待她作答,回首唤来徐姑姑,“婶母大概还记得故人吧?自母亲去后,徐姑姑一直跟在我身边,这数十年来,虽名为主仆,我却视她如亲人。”
徐姑姑含笑不语,目光沉静。
“婶母离京已有多年,这府中也荒废了许多时日,不能没有个打点管事的人。”我微笑道,“况且徐姑姑在宫中多年,深谙礼仪规制,有她在跟前,时时提点,也无需送倩儿到宫里,请教习嬷嬷来教导了。”
婶母半张了口,怔在那里。
她自然明白我的用意,若有半句不允,我便将倩儿送入宫中——如今她母女已是相依为命,到了宫廷,就由不得她随意进出,送走倩儿无异于割下她的心头肉。
徐姑姑欠身向她行礼,口中谦辞,婶母无话可说,再也推辞不得,只能讪讪受了。
从此有了徐姑姑在一旁,她母女一举一动,都在我眼中。
我噙了淡淡笑意,望向婶母,在她眼里看见了令我满意的警怯。
——昔日你费尽心思也斗不过姑姑,如今若是欺我年轻,且不妨来试试。
至此后,婶母收敛了许多,只是仍时常让倩儿去哥哥那里。
我只作不知,有时在哥哥府中遇见倩儿,也一样言笑晏晏,时而还教她些琴艺诗赋。
倩儿似乎有些怕我,在哥哥面前一副娇痴活泼,见了我便敛声敛息,格外本分。
毕竟还是个孩子,眼下的无忧无虑只怕也不会拥有太久了。
转眼哥哥的生辰就要到了。
他素来是爱热闹的人,每年生辰都要宴饮欢聚,与至亲好友不醉不休。
这次我和萧綦着实花了许多心思,为他预备下一份好礼。
前人札记中有载,魏人贾摪家财千金,字识广博,曾让老翁乘小舟到黄河中流,用葫芦接黄河昆仑源的水,一天仅能盛七八升,水色过夜转为绛红。用这种水酿的酒,名为“昆仑觞”,其味芳香甘冽,世间罕有。贾摪曾以三十斛“昆仑觞”,进献魏庄帝。
哥哥曾和我打赌,不相信这个传说是真。
如今萧綦寻来酿造名匠,我亲自按古方尝试,费尽巧思,总算酿成。
玉瓯揭开,酒香郁郁如迷,弥漫了满庭。
“这是……昆仑觞?”哥哥怔住,旋即望向我,深深动容,“阿妩,你仍记得昆仑觞。”
“是,我一直记得。”我与哥哥相视莞尔,不需多言,彼此已能明白。
我们生来便是富贵无极,这世上珍罕之物,几乎没有我们得不到的,除了那传说中的缥缈之物。哥哥当年对昆仑觞向往不已,却不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酒。于是,我便对他说,这世上有的,我会想尽办法得到,若是世上没有,我便自己造出来。
那时候,哥哥听了我的豪言大笑不已,对我说,阿妩,但愿你一生都能有此豪情。
我从未忘记我们说过的话,正如牢牢记得这昆仑觞。
今日是江夏王府家宴,座上倒有大半是哥哥的姬妾,一派衣香鬓影,莺声鹂语。
各房姬妾丫鬟不只在宴会上争奇斗妍,更是一个个挖空心思献上寿礼,以博哥哥欣然一顾。
满目琳琅,看得我目不暇给,连萧綦也连连笑叹。
我斜眸看他,低低一笑,“看人坐拥群美,大享艳福,某人可有悔意?”
他侧首,似笑非笑,“纵有百媚千娇,也不及我眼前这一个。”
我垂眸,笑而不语,心中如饮甘醴,却又透了些许心酸。
为着他这一句,为着守护我的唯一,这一生到底还有多少风浪等着我去挡?
不经意间侧首,看向偏席的婶母和倩儿,却见倩儿一双水灵明眸,直勾勾望住我和萧綦,潋滟间透着殷殷热切,又似有无尽怅惘。
我惕然一惊,回望萧綦,他毫无察觉,自顾与哥哥举杯对饮。
再转去看倩儿,她已半垂了脸,静静坐在那里,还未长足身量,细削肩头透出隐隐落寞。
少女心事,我岂会不识——这孩子,莫不是真对萧綦动了心思。
心头百般滋味涌上,我执了杯,却失去饮酒的兴致。
“怎么,累了么?”萧綦的声音唤回我神思,抬眸触上他关切眼神,我只能淡淡摇头。
酒至半酣,座中诸人皆有些醺然。
婶母忽欠身笑道,“小女不才,今日也略备了份薄礼为阿夙献寿。”
哥哥大笑,“婶母客气了,倩儿有这份心意,叫人好生快慰。”
倩儿落落大方的起身,笑盈盈走到面前,“蒙夙哥哥教导,倩儿今日就即席作画一幅,给夙哥哥贺寿,画得不好,请夙哥哥、姐夫、姐姐指教。”
哥哥拍手称妙,立即叫人抬来画案,布好笔墨卷轴。
“这孩子倒是伶巧有趣。”萧綦含笑赞道。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婶母一眼,微笑回望萧綦,“都快十五了,哪里是什么孩子,你这姐夫倒把人看低了。”
他若有所思,“十五……”
我一瞬不瞬地看他,心中绷紧,面上依然含笑,屏息听他说出下文。
“你嫁我时,也是这般年纪。”他怅然一笑,将我的手紧紧握了,“你那般年少,我却让你受了许多的委屈……只怕这一生都补偿不了当初的错。”
我心中一酸,眼中涌上泪意,竟说不出话来,只能反手与他十指紧扣。
却听倩儿一声娇笑,“好了,请夙哥哥过目。”
侍女将那幅画奉上前来,我凝眸看去,见画上是两名云髻高挽的女仙,比肩携手而立,飘飘若在云端,笔触虽稚气孱弱,倒也颇为传神,画上人物看去格外眼熟。
“你这是画了美人赠我?”哥哥忍俊不禁。
倩儿抬头,脸颊升起红晕,飞快向我们这边瞟了一眼,咬唇道,“这是湘妃图。”
“娥皇女英?”哥哥一怔,细细看了那画,目中似有光华一转。
不只哥哥脸色有异,连萧綦亦敛了笑容,眉心微蹙地看向那画卷。
座中诸人,有人尚浑然不觉,也有人听出了弦外之音,一时间陷入暧昧微妙。
“妙极!倩儿这是嫌我府里不够热闹,劝我将朱颜那美貌的小妹也一并纳了么?”哥哥不羁大笑,不着痕迹地引开了话头。
侍妾朱颜是个直性情的女子,不谙所以,立时接口笑啐,“我家妹子早许了人家,王爷莫非想强夺民女?”
哥哥侧首瞪去,脸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