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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枯黄的草原,乌骨毒努力地坐直了身子,趴在车窗上愣愣的看着这片美丽的草原。
北方大草原流淌着两条河,一条从大兴安岭南端奔腾而下,契丹人称其为西拉木伦河,亦称“黄水”;另一条河自医巫闾山西端而来,名为老哈河,亦称“土河”。契丹人就兴起于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流域,经过祖先多年的征战,终于完成了对北方的大一统。
遥想当年,自己的祖辈骑马挎鹰从草原的尽头呼啸而过的时候,即便是强硬的北风,也需要为那一支强大的铁骑让路,即便是最骄傲的芨芨草,也在祖先的马蹄下化作尘埃。
如今,武勇不在了。
相传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而后繁衍成为一个强大种族的契丹族,很可能会像面前的草原一般进入严酷的深秋,等到明年,从地里长出来的青草,将不会是契丹人熟悉的模样。
回头看着长长的车队,乌骨毒撸起自己的衣袖,瞅着胳膊上的那一行金字,想了很久,先是用布带子绑住自己的左臂,然后取出刀子,像切割木头一样的把自己的那只手切了下来。
这是云峥下令用烙铁烙在自己身上的一行字——永为宋臣!
乌骨毒看着自己的断臂,忽然惨笑了起来,很久以前,自己怕死怕的要命,可是,这时候自己却对生命充满了厌恶感,这种厌恶感如果能够早几年出现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啊。
趁着自己神智还算是清醒,乌骨毒把那只断手丢进了火盆里面,眼看着蓝色的火苗让那只手逐渐变得枯萎,乌骨毒这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抽掉臂弯上捆绑的布带子,一股浓稠的鲜血就从手臂的断口处喷涌出来,将座位对面的木板喷成了红色。
乌骨毒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却出现了一句极为清晰地话语——大辽的太阳终于要落下去了。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赶路,乌骨毒的儿子将乌骨毒的尸体掩埋在一个美丽的山脚下。
很久以前乌骨毒就对自己的儿子说过,自己的尸体将来不能和祖先埋葬在一起。
他认为,狡猾的计谋可以蒙骗皇帝,可以蒙骗家人,只可惜,再狡猾的计谋也无法蒙骗天上的神灵和自己。
“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士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水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
——《辽史》卷三七
真正让契丹人成为草原主宰的人是耶律阿保机,阿保机绝对称得上是一个英雄,他称帝两年后,就建造了上京城;又过了两年,就着手创立了契丹族的文字;再过一年,又制定了大辽国刑法。
五年之内,“文治”可谓成功,但“武功”也成绩显著,阿保机作战勇猛,史书上说他健壮胆大、喜欢骑射,一寸厚的铁,能被他一箭射穿。
神册元年七月,此时,阿保机刚刚称帝,便御驾亲征周端各个少数民族,大胜;十一月,出兵进攻河北的宣化、怀来、蔚县等地,大胜;第二年,进攻燕京,大胜;第三年,进攻河中,大胜;第四年,亲征渤海,大胜;第五年,进攻黑水,再次大胜。这一系列的胜利,使得契丹的势力迅速壮大,成为这片土地上的霸主。
也就是阿保机亲征渤海的那一年,胜利的曙光已经展现,大国的军队已经凯旋。此时,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阿保机在归来的途中不幸病逝,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终于以又一次军事上的胜利为自己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如今,契丹帝国正在从河中撤退,正在从上京撤退,正在从渤海撤退……正在从黑水撤退……
乌骨毒与其说是死于自杀,不如说他是死于恐惧!身为西京之战的旁观者和始作俑者,他看到了宋**队的强大和不可战胜,也看到了辽**队的腐朽和衰败,或许,他是死于绝望!
ps:第一章
第三十九章白莲会的手信
一位骑士策马穿过烟雨蒙蒙的的宣武门外的巷子,最后停在一座高的府邸门前,确认了府门上的牌匾下了坐骑,把缰绳拴在一人高的拴马石上,再把身上的蓑衣解下来披在战马的背上,自己提着一个沉重的包袱走上了台阶叩响了门环。
侧门开了一条缝隙,猴子那张滑稽的面孔从缝隙里挤出来,瞅着骑士闷声道:“来者何人?”
骑士掀掉头上戴着的斗笠拱手道:“在下唐晏,此次前来和贵府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谈。”
猴子瞅瞅唐晏手上的包袱笑道:“不错啊,三颗人头,硬是要得,进来叙话吧。”说着话打开了侧门邀请唐晏进门。
唐晏并没有进到府里,只是跟着猴子来到了门房边上的一间房子里,这地方原先是家将们喝茶聊天的地方,最近府里不太平,大少爷带着家眷回府了,二少爷又发出了追杀令,为了家里的安全,家将们已经没有喝茶聊天的闲心了,于是,这间屋子就空出来了。
“眼看着就要入秋了,这一场雨过后天气就要转凉了,既然都是刀头舔血的汉子,茶就算了,还是喝口酒暖暖身子比较好。”
猴子把自己的酒葫芦摘了下来递给了进门的汉子,能够去追杀云氏仇人的人,猴子都认为是好人。
唐晏也不推辞,接过来之后就大大的灌了一口,喝不惯云氏的烈酒狠狠地呛咳了好几声总算是把酒劲给压了下去,挑着拇指道:“好烈的酒!”
猴子没工夫和他讨论酒的好坏,搓着手盯着唐晏放在矮几上的包裹道:“打开瞅瞅,只要验明正身,三百贯的钱财双手奉上,不论你要交子也好。银子也罢,铜钱就算了,三百贯能压死人。”
唐晏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三个油纸包着的人头,猴子掀掉人头上的油纸,抓着人头上的头发。将三个人头在桌子上摆的整整齐齐的。
然后指着最左面的一个人头道:“这个西夏人你从哪里捉到的?”
唐晏笑道:“渑池!”
猴子佩服的拱拱手道:“铁鹞子锡狸也能捕杀,唐兄果然是一条好汉,云文佩服之至。”
唐晏起身还礼道:“云兄谬赞了,为了捕获锡狸这个贼子,唐某动用了九山十七寨的兄弟,最后用人命将此贼消耗的精疲力竭这才险险的将他擒杀。
不瞒云兄,渑池柴垄寨战死了十一位兄弟,伤者九人啊。”
猴子挑起大拇指道:“好汉子!当初我家二少爷给出一百贯的赏格明显不能用在这个家伙的身上,大少爷回府之后就笑话我家二少爷太小气。又把铁鹞子的赏格提升了五倍,锡狸的人头赏格如今已是五百贯,不知这个价格唐兄可还满意?”
唐晏听猴子这样说连忙拱手道:“云兄高义,唐某替九山十七寨的兄弟谢过侯爷赏赐!”
猴子笑道:“九山十七寨的兄弟其实也是咱们京西军的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能办点事情的也只有咱们京西军的兄弟了。”
说着话又把目光盯在中间的那颗人头上,有些意兴阑珊的道:“总是不喜欢看见咱们宋人的人头被割下来,可是这些王八蛋的人头不割下来。就会祸害一大片人,不消说。西夏文官左大山的头颅给价两百贯,算是酬谢兄弟们血战一场。”
唐晏有些失望,不过他立刻将最后一颗女子的人头提过来道:“赛观音王淼,白莲会的三当家!”
猴子提起那颗已经没有半点艳色可看的人头笑道:“九山十七寨的兄弟能杀掉锡狸,能杀掉左大山我不是很奇怪,可是想杀掉白莲会的三当家恐怕还有些难度吧?”
唐晏笑道:“云兄果然明见万里。不过这一颗人头兄弟不是拿来换钱的,而是受人之托,专程送到府上来的。”
猴子本身就是云家的外事大管家,专门应付这些阴私的事情,所以对军队黑暗的角落和江湖人的伎俩非常的熟悉。
九山十七寨其实是地方的武装组织。还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军队,组成九山十七寨基本力量的是地方团练,平日里这些人负责巡视乡里保境安民,是大宋地方治安的主要维护者。
不过这些人如今早就变味了,能担任团练使团练的大都是地方上的乡绅,所以团练也就成了地方乡绅利益的代表,半官半民的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大宋地方造反有一半的起因,就是因为这些人。
他们交游广阔,不但和官府做交易,也跟盗匪做交易,很多时候两头都吃,这一次,这个唐晏恐怕就是来云家担当说客的。
猴子根本就不相信那些地方上的团练能够杀掉锡狸这样的铁鹞子,铁鹞子的凶悍猴子是亲眼见过的,地方团练那种一触即溃的组合如何能够拦得住在大军中三荡三绝锐不可当的铁鹞子!
战损了十一人,伤了九人?什么时候地方团练变得如此英勇善战了?即便是禁军在没有火药武器的前提下,也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伤亡就斩杀了一位身经百战的铁鹞子。
面对老虎,羊群的数量并不重要……
“白莲会既然接手了西夏人的请托来京城刺杀我家二少爷,他就该明白只有一个王淼的首级是不够的。”
猴子笑嘻嘻的看着唐晏,铁鹞子锡狸和左大山有八成的可能就是死在了白莲会的手中。
唐晏诚恳的施礼道:“白莲会的会主妙月真人托我向侯爷致以万分的歉意,王淼安排人在京城刺杀云府二公子,白莲会上下并不知情,妙月真人知道此事之后大为震惊,连夜带着会中的高手从永州不眠不休的赶往东京,终于在渑池县拦截住了预备叛逃出白莲会的王淼,在西崤山与西夏人大战了十天有余。
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擒杀了王淼,击杀了锡狸,但是西夏使者韩璜在其余两位铁鹞子以及四十六个西夏护卫的严密保护下已经逃过了伊洛,妙月真人的属下损伤惨重实在是无力擒杀,只好恨恨而返。”
猴子如何听不出唐晏话语里为白莲会开脱的意思,笑着请他稍坐奉茶,自己径直去了后堂。
老廖坐在一张高高的桌子后面,正在算一些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