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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洵多半喝高了,斜着眼睛看了云峥一眼说:“少年人怎么就满身的暮气,吾辈生于天地间自当虎视鹰扬,万里纵横方不负大好的年华,何能如同鸡雀蜷伏于屋檐之下,得三两条肥虫就引吭高歌,如今大宋看起来歌舞升平,实际上已经是危如累卵。
外有契丹,发贼对我大宋虎视眈眈,内有痹症层出不穷,范公所言十事,择长官,厚农桑,修武备,均公田那一条不是切中痹症的良药,只可惜庆历新政,只有一年而已,若有十年之功,大宋必将焕然一新矣!”
云峥总算知道苏轼的大嘴巴的毛病从哪来的了,没有错,就是从他老子身上得来的遗传,很多时候管不住自己的一张嘴,这才把一辈子活得凄惨无比,这方面以后要对他加强一下教育。
云峥不过初见苏洵,居然能从他的嘴里得知他的政治主张,如果是车轱辘话当然无所谓,你这样旗帜鲜明的支持老范真的没有问题吗?
如今老范被贬官到了邓州,富弼已贬至青州,欧阳修贬去滁州,滕宗谅贬在岳州,尹洙则流窜筠州,这些改革的中坚力量都已经被人家夏竦利用一个小小的丫鬟就打的落花流水,忠臣其实是非常脆弱的,远没有奸臣活的自在,也没有人家有无数的手段可以利用,这个时候还怎么往他们身上贴?你不是官员,可以胡说八道,张方平有你这样的幕僚恐怕是他最大的不幸。
云峥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外挪一下,因为老苏现在喝一口酒就大骂一句章得象和贾昌朝,这两个是什么人?是出了名的小心眼的奸佞之徒,但是人家现在是宰相。
苏洵骂的极为痛快,云峥只好命下人送上笔墨,思考了一会就把梅尧臣写给范仲淹的《灵乌赋》中的一段话抄写下来放在桌子上,眼见苏洵躺在席子上依旧痛斥不绝,云峥的头就疼得厉害,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脾气反而越发的暴烈了?
云峥告辞回家,陆轻盈和云二已经和蓝蓝,苏家兄弟出门去游玩了,院子里静悄悄的,程夫人忧愁的目送云峥离开,匆匆的走到前厅,发现丈夫已经彻底醉倒了,安顿好丈夫之后,才拿起桌案上的那片纸仔细的诵读:“凤不时而鸣,乌哑哑兮招唾骂于时闾。乌兮,事将乖而献忠,人反谓尔多凶,胡不若凤之时鸣,人不怪兮不惊!乌兮,尔可,今语汝,庶或我听。结尔舌兮钤尔喙,尔饮舌兮尔自遂,同翱翔兮**子,勿噪啼兮勿睥睨,往来城头无尔累。”程夫人因为担心丈夫不免声音大了一些。就听丈夫在床帏间大呼小叫的说:“梅尧臣乃是无胆鼠辈,范公的《灵乌赋》才是雄文,彩凤不作鸦雀鸣,若是口不应心,文不应心,老夫宁愿去死。”说完之后就鼾声如雷。
程夫人将那张纸折了起来,塞进了袖筒,沉默良久之后,才提笔给云峥写了一封信,让仆人送到云家。
云峥回家的时候,陆轻盈他们也回来了,在后面和程夫人谈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云二已经被苏洵收录了,至于自家丈夫和苏先生的交锋,陆轻盈是不管的,现在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蓝蓝的身上,因为云二在说起蓝蓝的时候,样子非常的诡异。
这是什么缘故?难道夫君和蓝蓝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不成,不过看到云二四处乱转的眼珠子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差点中计,所以也就默不作声,旁敲侧击的从蓝蓝那里知道实情之后,就当着苏家三兄弟的面,在云二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两巴掌作为惩罚。
云峥回来了,但是脸色却不大好,自己一心想要避开和范仲淹这些人见面,就是担心自己会被这些人强烈的人格魅力所感染,蠢了吧唧的掺合到他们的斗争里,要知道这样的斗争只要打上你是某一派的标签,这辈子想清洗那是在做梦。
“夫君莫非出师不利?”陆轻盈走过来问道。
“原本就不会有争论,何来胜负之说,只是我前面把事情想的有点简单,和苏家打上关系对咱家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今天才知道苏洵原来是一个性格非常激烈的人,而且倔强的可怕,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他做事的方法,不讲究策略,只喜欢光明正大,大鸣大放,这样看不清形势的人很快就会招祸,到时候我们帮是不帮?我抄录了梅尧臣的《灵乌赋》给他,但愿能让他闭上嘴好好地教育子弟,准备参加科考才是。”
陆轻盈也懒洋洋的坐到云峥的身边说:“程夫人倒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不妨请程夫人和苏先生说说,蜀中现在也在清算庆历老臣,张方平接受蜀中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按理说张方平有自己的立场,苏先生无论如何也需要和张方平站在同一个立场上才是,怎么会像夫君说的有那么大的差别呢?”
ps:第一章
第七章执拗还是执着?
“一样米养百样人,每个人都不一样,学问好的人性格就越发的独立,因为有独立的思维,所以会多出来很多怪怪的想法,这也是”人生识字糊涂始”这句话的来历。
苏先生现在活在他自己构想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子这个世界也就没意思了。
皇帝昏晕,大臣糊涂,商贾精明,百姓淳朴,再加上强盗凶狠,这就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世界,也只有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才能活的真实。”
云峥似乎不愿意多说,匆匆的将话题拐了一个弯,开始和陆轻盈瞎扯别的事情,老廖走进来将程夫人的书信递了上来,云峥匆匆看完之后苦笑着对陆轻盈说:“怪不得小弟求学的事情苏家一口答应了,原来咱家的问题,果真也是苏家的问题,他家的问题比咱们还要麻烦,老苏长了一张大嘴巴,果真是祸从口出,眉山县县令打春牛的时候,身体肥胖摔了一跤,他就写了一首诗讽刺人家,说县令比春牛还要更像春牛,结果县令如今成了眉山的笑话,处处为难苏家,若不是苏焕还是官员,苏家就会倒大霉,这次虽说是受了张方平的邀请,其实也是为了避祸。”
云峥合上书信苦笑着对陆轻盈说:“夫人,这位苏先生好像并没有接受教训!”
“那是自然,士不可不弘毅,既然早先已经骂了县令。现在改口岂不是更加的难以做人?难道夫君在后悔把小弟交给苏先生?”
“这倒没有,我只是担心小弟要是变成苏先生那副样子就糟了,指斥方酋,激扬文字固然痛快,可是后患也会很多,古往今来,狂士都是孤独的,得不到理解和支持,最后湮没于江湖,不论他们的才华如何的过人。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太好。别忘了现在还有一位奉旨填词的傻蛋在东京汴梁城的勾栏中厮混。”
陆轻盈走到窗前,看看正在外面介绍云三给苏家兄弟的云二娇笑道:“柳永可没有一个心思缜密的大哥可以依靠,咱们云家有一个深沉的就成了,要是两个都变得阴森森的。谁敢登咱家的门。会以为到了阎罗殿。”
云峥哑然失笑。就背着手回到书房看书,自己做为一个后来人居然还没有陆轻盈有担当,她说的没错。云二只要心地善良,狂放一些确实算不得大事,云峥有信心摆平这些小事。
程夫人也算是一位实诚的女子,把自家的事情实言相告,就是想给云峥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一旦师徒的关系确立,云家和苏家也就成了一伙的,师生关系是人生中第三重要的关系,一般情况下都会牢不可破,偶尔出现一两个欺师灭祖的家伙,也往往被史书和传闻说的臭不可闻。
看到苏轼就喜欢,脑袋圆圆的,一副忠厚的模样,苏辙就长得比较清秀,细声细气的像是一个女娃,看家蛇往他身边凑凑,他都会大叫着跳到苏景先的怀里。
蜀中人害怕看家蛇这实在是没道理,虽说成都府里养看家蛇的人家不多,决不至于没有,乡下的鼠患严重,如果没有看家蛇,粮食,衣衫都会遭殃,养猫现在还是一件非常高档的事情,只有富贵人家才会养那么一两只。
成都府本来就湿润,经过太阳一上午的暴晒,地上的水汽就变成了云彩,再被惊雷一震,空气中的水份就凝结成雨水,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蓝蓝正在和陆轻盈以及腊肉商量蚕丝的事情,在参观了腊肉的蚕房之后,蓝蓝就羡慕的眼睛冒光,一个能轻易养活自己并且还有丰厚回报的活计,确实可以做一下,但是一想到自己只有孤身一人,眼睛里的光芒就迅速的黯淡了下来。
“不成的,我只有一个人,连个丫鬟都没有,这些事情做不来!”
“也是哦,要是少爷不帮着操持,我也拿这些蚕没有办法,不过,你可以去找一个能干的管家啊,就像廖叔一样,他可能干了,家里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一点问题。”
陆轻盈苦笑着摇头说:“腊肉啊,你以为廖叔这样的管家是你想找就能找到的吗?好多大家族里的管家需要一两代人的培养,蓝蓝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说到底她还是一个人的缘故。”
“大少爷不也是一个人?听说他背着二少爷从山里出来的时候,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也没有一点粮食,还是老寨主收留了大少爷,您们看看现在,没过几年,家里还不是变得这样富足。”
腊肉和云大,云二在一起久了,对于光屁股打天下这种事情没有丝毫的敬意,总以为只要肯干活,人勤快,就会很快的富起来,在她的眼里,至少云家就是这样发家的,大少爷有了很多钱之后,还牵着牯牛上山坡去犁地,老族长说了,这样的人知道惜福,天生就算是富贵命。
蓝蓝和陆轻盈对视一眼,眼睛里充满了无奈,腊肉的雄心壮志都是在云峥的护卫下养成的,她自然只需要埋头干活就成,其余的事情云峥都会处理的妥妥帖帖,蚕丝的价格低了,云峥都会出手帮忙,自然无往而不利。
“云兄本来就是人间的奇男子,腊肉,这个不好比的,咱们身为女子可选择的地方不多。‘蓝蓝现在很喜欢憨憨的腊肉,不像自己家里的仆役,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跑光了。
陆轻盈笑着拍手说:”其实啊有一个好办法,蓝蓝可以过来帮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