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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载我来-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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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棕禹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他从前也翻过,可是没有今天这样看得认真与仔细。 
  “……尚有一弟,名叫沈元杰,就读于……” 
  棕禹的目光滑过去,又快速滑回来。 
  沈元杰! 
  棕禹整个人都呆住了,拿着文件站在书架前。 
  尚有一弟,名叫沈元杰……沈元杰…… 
  我姐姐从法国回来—— 
  她是画家——的 
  好半天,棕禹回过神。他快速地拿起丢在桌上的车钥匙,驱车到元杰的公寓。 
  元杰的公寓很近,棕禹的车刚停在花台边,远远地见看到元杰的车停在前面。手机偏在这个不合时机的时候响起来,是私人调查公司的电话。电话一接通,电话那边的人说:“沈先生,我们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她一个月前从法国入境,有一个弟弟叫沈元杰,目前的住址是——” 
  棕禹听不到耳赛里的声音了,前面那辆车上走下来一个女子,装着灰黑的格子绒裙,黑色的V字型毛衣,她的头发很长,比她离开的时候长太多了,头发卷起来,仿佛卷出一些他并不知道的年年月月。 
  棕禹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颤抖,他找了许久的人,如今就在他眼前,棕禹反而犹豫了。他下楼时冲得太快,这时从车内后视镜内打量起自己,他疑心自己脸色肯定不好。 
  棕禹正要下车时,突然见元杰的车里又下来一个年轻人,棕禹握在门锁上的手又缩了回来,也许现在下去太冒失了。他看到了王西贤。棕禹突然想起,元杰曾对阿佐说,我姐从法国带了个男朋友回来。 
  三个人仿佛刚从超市回来,西贤从菁菁手里接过装满物品的袋子,举首投足间自有一种亲密。后来,元杰从车里下来,三个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大厦。才到电梯边,菁菁突然说:“啊,后备箱里还有二箱酸奶。”元杰按了电梯,说:“那你们先上去,我去拿。”元杰从后备箱里拿出酸奶,后备箱的门放下来,玻璃的反光中,他看到后面不远处停了一辆车。 
元杰一转头,快步走了上去。 
  “来找我?”元杰看到车里的棕禹。棕禹说:“路过。”这样蹩脚的解释,棕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说话十分的简介,害怕泄露自己的情绪。元杰仿佛看出些端倪,追问着:“找我有事?”棕禹说:“没事。”元杰微微一笑,又不多问了,对棕禹说:“你来得正好,今天吃火锅,东西都买好了,一起上来。” 
  棕禹心里有一丝犹豫,可是理性感情占了上风,棕禹说:“不了,改天吧。”棕禹启动了引擎,一阵低沉的呜咽,仿佛哭泣似的。 
  棕禹驱车去私人调查公司。 
  桌子上摊开的是菁菁的照片,从各个角度,她进入餐厅,或是从画廊里出来的俏影。有些隔着咖啡厅的玻璃不是十分清楚,有些又隔得十分近,仿佛特写。照片上的菁菁大多时候身边有一个男子。 
  棕禹刚才已经见过了他,王西贤。 
  可是调查公司的人仿佛嫌不够似的,告诉棕禹:“……她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出门时都和这个男子一起,去喝下午茶或是电影院。他叫王西贤,和沈菁菁坐同班飞机回国,在法国学习建筑,二年前毕业。” 
  调查公司的人将一叠照片搁在棕禹的面前。“我们还发现,沈菁菁频繁地出入画廊,她应当是以画画为生,总是将她的画交给国际俱乐部的拍卖行。”照片上与她闲谈的人是国际俱乐部的韩总经画,棕禹认得他。 
  那一张一张的照片下面,有一张深深地吸引了棕禹,背景是在一个画廊里,菁菁倾身回头,表情说不出来的恬静,而她身后是一排油画,半张梵高的《向日葵》。 
  后来这张照片,被棕禹收起来,放在皮夹里面。有时候掏钱,无意间看一次,想到那半张《向日葵》,棕禹的心情会一下子变坏,他不得不深深呼吸。可是除此之外,他能做什么呢。他应该从皮夹里面拿掉照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棕禹不能。这样一种隐痛,仿佛吸食毒品,会上瘾。 
  而他也像是一个吸食毒品的人,见不得光,只能在远处暗暗地凝望她 
  棕禹虽然知道了菁菁的下落,但并没有与她相认。 
  元杰常常在公司里与阿佐说起菁菁的事情。棕禹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从前不知道她在哪里,如今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但他心里存着一份皈依似的,仿佛总能看到希望。他毕竟亦是常人,再博大无私的爱,棕禹内心深处子欣有一份希望,他希望菁菁某一次转头能看到他。他希望她来找他,而不是他找到她。 
  棕禹知道这样的希望近于渺茫,是奢望。可他还是等着她来。 
  后来有一天,阿佐问元杰要包多大的红包。棕禹问:“什么红包?”阿佐献宝似地对棕禹说,他昨天去元杰家里,无意间听到元杰的母亲催促菁菁,让她与西贤订婚。棕禹突然觉得胃酸侵到喉咙里,压着声音说:“那真是不错。” 
  他当晚在PUB里喝了一些酒,沉着脸。有人来找他搭讪,是邓心悦。棕禹只是看了她一眼,她的五官十分精致,棕禹对娱乐圈的事情不清楚,也不看八卦杂志。听元杰说,邓心悦接了一部大戏,如今正火速窜红。棕禹快速地喝完手中的酒,又倒了一杯。邓心悦问:“怎么今天不见元杰?”棕禹没有回答,邓心悦又问:“你心情不好?”棕禹抬起头,看到她眼里反射着PUB内闪烁的光线。棕禹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他爱上的人不是她,不是除开菁菁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 
  棕禹的注视让邓心悦心里一阵狂跳,仿佛那份眸光内刚硬中夹着一种暧昧的柔情,迫使她避开他的目光。 
  棕禹这晚喝多了一点,只睡了三小时,头痛,翻来覆去地失眠。 
  六时天还未亮,棕禹起身。今天是母亲的祭日,他要去墓园。 
  母亲的墓碑仿佛还是新埋下去的,算一算竟过了许多年,棕禹站在墓碑前面,心里仿佛千疮百孔,他在墓碑前站了良久,看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他想起在仰山道上的玻璃花房,花房的玻璃墙上照出菁菁的影子。 
  棕禹离开墓园是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从东侧下了石阶,看到有人从西侧上来,棕禹脚步一收,心里一阵喜悦,竟然是菁菁。 
  这时已是初冬,她带了一顶黑色的帽子,穿着黑色的大衣,手上拿着一束黄色小雏菊,身子仿佛十分单薄,一阶一阶地向上走去。棕禹看到菁菁停在母亲的墓碑前。 
  棕禹停在一排松柏的后面,菁菁并没有看到他。棕禹想在菁菁离开之后再离开,可发现菁菁并没有打算要马上离开。她反而坐在墓碑前,仿佛要等人来。棕禹起初觉得纳闷,后来猛然一个想法,她在等他来吗?是这样吗?! 
  菁菁搓了搓冰凉的手背,墓园在高地上,又迎着风,风吹过去,耳边呼呼地响。她昨晚画画晚了一些,今天竟然睡迟了,菁菁心想,不知道棕禹来过了没有。她一直找不到他,但今天是阿姨的祭日,棕禹一定会来墓园。她等他来。 
  她一定认得他的,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出来她来。菁菁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她比从前改变了不少,她希望他会喜欢自己的改变。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些异国情怀,她这些年有许多有趣的事情,要告诉棕禹。 
  墓园里极为安静,菁菁等了很久,等到天色已暗。一定等不到了,菁菁心想。菁菁坐在旁边,偏着头望着墓碑上邵秦明佳的照片。她病得极重时,曾经以她说:“不要害怕离别,只要心中有爱,天涯也是咫尺。”这些年,菁菁总对自己说,不要害怕离别。可是棕禹为什么不来呢? 
  墓园的工作人员上来对她说:“要关门了。”他递给她一件衣服:“冷吧,穿上。”菁菁迟疑,是一件男式休闲外套,裹在身上有层烟味。菁菁问:“老爷你,你今天有没有见一个个子高高的人来这里?”老人笑着说:“每天都有个子高高的人来这里。”菁菁也笑,坐得太久站起来一阵眩晕。冷风一吹,菁菁又打了一个喷嚏。 
  老人送她出来,好心地提醒她:“这个时候很难有车,你打电话叫你的朋友过来接你吧。”菁菁在铁门边徘徊了一阵。她一定是跟他错过了,他一定是早上就来过了。菁菁对自己说。    
元杰的车子到墓园是在一个小时之后,菁菁心想,棕禹肯定是不会来了。元杰的车还没有停稳,对菁菁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菁菁座上车,元杰见她身上一件男式外套,问道:“谁的衣服?”菁菁抬头示意墓园的传达室:“老人家给的衣服,我说还给他,他说不用。”元杰瞥了一眼——亚曼尼。 
  菁菁回去的当天就病到了。 
  吹了一天的风,怎么不病到,晚上发烧直烧到三十九度。菁菁裹在被子里,母亲给她倒水吃药。她一早就出去了,张锦珍没有想到她是去墓园。张锦珍问:“你怎么去了墓园?”菁菁含糊不清地说:“今天是邵阿姨的祭日。”的 
  “我本来想试试在墓园等着棕禹的。”菁菁说。 
  张锦珍没有说话。菁菁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摇了摇她的手臂,问:“妈,你怎么了?”张锦珍这才说:“菁菁,你一定很恨我吧?”菁菁翻身:“说什么呢。”张锦珍说:“是我没有当好母亲。”她为从前的事情忏悔。张锦珍说:“邵先生真是好人。” 
  “我怎么会恨你呢,真的,一点也不恨。只是,有时候,”菁菁顿了顿说,“妈妈,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没有棕禹,这些年我不知道会过得怎么样?”也许她会跟曹老师学画画,可是一定不是现在的她。菁菁常常这样想。 
  一开始她觉得她是他的负担,后来邵秦明佳过世,他在仰山道的那个黑暗的晚上,就是那个晚上,她突然意识到,她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他的眼神和拥抱告诉她了。菁菁还记得他送她去机场的那天,他对她说:“菁菁,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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