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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狮夫妇俩觉得有理,于是,韦涓单身上柜房谈买卖,他夫人与芬嫂母子回到后面院子去。
韦涓一脚踏进柜房门,快马赵大便站起来引见,韦涓见这位客人近五十的年纪穿着很阔,人长得也够威严,双目中神光隐现,分明也是个会家子,而且内功火候不弱,可是韦涓从这位客人身上,竟嗅不到一点江湖味。
宾主略为寒喧了几句,快马赵大便开口对韦涓道:“这位许爷需要一批牲口,至少是三千,最好是七千至一万,可是交割的地点上有点困难,许爷想在秦岭以南,商定个适当地方交割,这件事场主你自己拿主意,或是请许爷把交货地点往北挪挪。”
韦涓颔首沉思,他听完赵大的报告,已能知道这位主顾的来历,这桩买卖他愿意接,所要考虑的是,大批马群长途驱送,难保中途不出事。他再三考虑后,便对这位姓许的主顾道:“许爷的照顾,本人没有推辞的理由,所虑的是……在马群长途驱送到目的地,其间恐有……”
这位姓许的主顾淡笑着接下去道:“路上也许有人阻难,凭贵场的声威,普通绿林就不敢轻率伸手,说句老实话,我们是主颅,不是冤家,坑了你们对我并没有好处,王兄明人,当然知道我现需要的是马,驱马之责虽归贵场负责,但我也会沿途派人照料的。”
韦涓听他说得很直爽,便问道:“许爷准备在哪里接货?”
姓许的客人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地图来,指着道:“对于交货的地点,总不出这一个区域,这图留下给王兄参考,图上连着的箭头,便是马群经过的路线,等王兄想定了,我们再谈细节,现在暂且告辞,明日午前来听答复。”
这客人豪爽而不多虚套,倒对了韦涓的个性,他把客人送走之后,飞快的回后面小院子去。
如今,这里已是他的家了,早不象从前似看作成禁地,他方才伸手把院门推开,一眼就看到内侄天仇,正站在围墙下练习抓桩的指上功夫,这便是韦涓传他的“大鹰爪力”,现在已是第三步,全部功夫大致已完成,因此他走过去看看,这位内侄两年多来,究竟练到什么程度了?
芬嫂的两个孩子,与韦涓似乎很有缘,这华天仇看到韦涓过来,便停手笑迎上来,一面又招呼道:“姑丈,你看侄儿有几分火候了?”
他手指着墙下的一排高约三尺余,直径四寸的柏木桩。
韦涓含笑颔首,走过去一看,每根柏木桩上,最上面满是半寸多深的指坑,“大鹰爪力”练到这程度,在进展上来说,这还不能说火候,仅算是初初入门、然而华天仇仅用两年多的日子,已有这点成就,可也是甚为难得。
为此,韦涓拍着他的背心,高兴地道:“天仇,练武功半靠天赋半靠苦功……”
天仇这孩子连忙拦着道:“不对,我娘说,练武功有四大要件,一是明师,二是天赋,三是经常苦练,四是累积的经验。姑丈,你说对吗?”
韦涓哈哈大笑道:“对,对!可是武功一道:分门别类,浩博甚繁,大致来说,有内功、外功、轻功,拳脚、兵刃、暗器,前者是死功夫,练成了并不能保身克敌,因为,对方并非按在地上的柏木桩啊!所以,练内、外功以外,还得学拳脚,之后再把经验累积起来,到与人动手时,能够随机应变。”
华天仇听得很出神,不禁又问道:“姑丈,这‘大鹰爪力’算内功还是外功呢?内、外功又怎样分呢?方才你为什么只说天赋与苦功两个要件呢?”
他问得既精也多,韦涓也提起了兴趣,大笑道:“天仇,你问得真凶,没拜师就考起师父来了。也好,待我简单的告诉你吧!所谓内、外功,就是说,内练一口气,外练手、眼、身,另一种分法是,阳刚之劲则是外,出手无坚不摧,挥掌裂石开碑,这就是外家硬功。”
华天仇津津有味的听着,还不住的点头,韦涓接着又道:“反之,以阴柔之力,伤人于不知不觉间,或一掌轻按,外不伤皮肉,而内腑反被震碎,隔空推掌,无掌风,而当之者如迎狂飚,这全是内功一类。可是你应该知道:这些仅是门外汉的浅见,在掌力上或有软硬之分,功夫上却完全是一样,练武者无不先练其气,而任何一门功夫,俱靠着丹田一口真气,因此,外功也兼有内功,或完全是阴柔的内功,至于‘大鹰爪力’,更是内外兼而有之。平常人家所说,某某人专擅外家硬功,那是指他所练掌力,全是刚硬之劲,并非是这人没有练过内功。至于我方才为什么只说天赋与苦练,那也很简单,第一、你并未拜师,第二,这只是死功夫,不需要经验,也没有经验,懂吗?”
华天仇听了这番话,因而豁然贯通,高兴得连连点着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厅前传来冷峻中带着喜悦的话声道:“孩子,你有这样一位渊博的明师,这是几世修来的,连头也没磕一个,不懂事!大伟,正经事怎样了,有闲再说徒弟吧!”
这一对师徒俩,互相伸了伸舌头,天仇自顾,下苦功练他的“大鹰爪力”,韦涓便转身入厅,芬嫂是半个长辈,她对这位比她大的姑爷,倒是并不冷待的,坐下之后,韦涓因没见爱妻,所以扭头向东厢直瞧。
芬嫂很难得的失声而笑了,韦涓有点不好意思,芬嫂道:“大伟,你真是一刻也离不开她!”
韦涓讪讪的对芬嫂一笑,紫黑的脸胀成了猪肝色,芬嫂反又正色问他前面谈买卖的事,韦涓便道:“我正为这件事,想跟芬嫂与娟妹斟酌后,再行决定接不接。芬嫂方才说是三千匹,其实这是最少的数目。”
芬嫂惊奇的“喔”了一声,小厅后传来笑语之声,问道:“嫂子,你‘喔’个什么啊?”
芬嫂与韦涓闻声回头,见华玉娟一面在解围裙,一面含笑走了过来,同时又对韦涓瞥了一眼,芬嫂看在眼里,笑道:“你不用看大伟,凭你这条围裙,回头吃饭时必定赞美有加,少不得,又是个酩酊大醉!你坐下,咱们听听大伟的生意经。”
韦涓等爱妻坐停,便把来客所要求的事项,告诉芬嫂与爱妻,最后,他把自己的意见表明出来道:“这是桩大买卖,利大,害也不小,咱们可能因此把牧场的字号更闯开去,也可能找来麻烦,我倒准备接下它,可是……这还得你两位最后决定,客人现在走了,明日午前来听回音。”
他说完之后,又把来客给他的地图铺在桌上,他自己与爱妻倒在看图,而芬嫂却望都没望一下,正色对韦涓道:“大伟,这个买卖办到现在,整整已三年多了,从开始,全由你一手创开的,何况你与娟妹已结成夫妇,买卖上的事,你大可亲自决定,还用得着征求我们?你不觉得太见外吗?既然你准备接,咱们就接下了。现在要商量的,只是如何把牲口安全无事,送到客人指定的地点。”
韦涓在牧场的事务上,始终自认是个伙计,并不因为他与华玉娟已结了婚而逾权,所以,他有点不太自然,呐呐地张着嘴说不出话。他妻子在一旁看到这情形,伸手推推他,笑道:“大伟,你实在是食古不化,分得这样清干啥?我问你,依照图上的指示,牲口要经过崆峒山、祁山,逾大散关,沿太白山斜逾秦岭山脉。这些都还有理,然而我却不懂,为什么已将到湖北又折回来,把牲口赶到大巴山交卸呢?”
韦涓瞪着一对大环眼,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明白,反正客人有他自己的打算,赵大方才还要求客人,能不能在秦岭以北交,客人虽没有表示,但我看得出,他不可能会答应,因为,他……芬嫂与娟妹当然也猜得出,这是南边来的老客。”
芬嫂很平淡的点点头,然而,华玉娟吃惊地叫道:“啊!原来是……哦……那就不怪他要把牲口赶入川境啦!”
韦涓沉重地颔首无语,目光望着自己夫人与芬嫂,看她们知道来客身份后,究竟作何表情?
芬嫂面上,一向很少有表情,若有,便是一贯的——冷!
华玉娟却在沉思,三个人都不作声,静默了好半响,华玉娟扭头对芬嫂看了看,然后果决的道:“大伟,明天客人来,你就对他说,咱们把路线略为更动了一下,过秦岭不往西南入川,而东入商山交卸。”
韦涓闻言大惊,急忙拦道:“娟妹,这不是小事,你太冒险了,那里乃华山派门下势力坚强之地,牲口为数既多,驱送也不止一次。”
华玉娟不自禁站起身,傲然冷笑道:“人家既不怕崆峒与终南两派与咱们为难,咱们又岂惧华山派什么!大伟,放胆答应下,创字号在此一举,如若失败,咱们夫妇就干脆作农夫去。”
韦涓尚在犹豫,一旁芬嫂也缓缓地额首道:“大伟,娟妹的意见我赞成,趁此机会,咱们把万儿闯开去,你只要注意一点,‘南宋’同咱们交易,就得慎防‘北金’。江湖人与江湖人,总比较容易对付,你认为对吗?”
芬嫂面上冷,脑筋也冷,她的看法,确比韦涓夫妇要正确一些,于是,再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原则上决定接下这批买卖。这时,天已渐黑,华玉娟便亲自下厨房,把酒菜搬出来,大人们喝酒,孩子们也跟着浅酌一两杯,结果全家大小五个人,俱都有了几分醉意,草草吃过饭后,就各自回房睡下。
天上忽然飘下一阵毛毛细雨,直下到三更左右,牧场中突然来了不速之客,来人们轻车熟路,避过守卡的场丁,闪开值夜的马师,昂然直趋柜房。
柜房后面这间屋原是韦涓的卧室,但韦涓自从与华玉娟成婚之后,有大半日子睡在小院中,今日尤其不会在这间屋中。
来人们狂傲过人,入柜房便敲火点灯,灯光一亮,便见来的人共有四个之多。老少两位就在靠壁椅上坐着,一人站在柜房前,另一个只剩一条右臂的人直趋后屋门前站停,胆大妄为,竟敢伸手叩门。
“笃笃笃”三声,后屋并无回音,这人伸手再待叩门……
坐在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