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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浅薄的世俗气息,那种浸透了文化意蕴的书香,似乎再也找不回来了。
可悲的失去了信仰的一代!他们漂浮于生活的表层,以攫取的心态,去消费着
温暖的阳光、清冽的河风和河畔的杂花野草,不愿意做丝毫努力扎下水去,打捞一
些生活中最质感的、浸润着奋斗与血汗的东西。
这是不懂得艰辛的一代!
“我并不比他们高明,也并不比他们优秀,我只不过是披了一层文化的外衣,
混迹于俗流之中,因此,我与他们比较起来,更多了一种尴尬。”姚江河在心里说
。这时候,他对自己所坚持的伟人与凡人的理论也发生了动摇,那些伟人,是不是
也在一层外衣的庇护下做着凡人的勾当呢?
如此说来,这世界大丑恶,太可怕了。
或许明月是对的。……
李新见姚江河陷入思索,不知是因为自己的话触动了他什么心思,还是因为他
对这次重逢根本就不感兴趣,一时也找不出更多的言语。
姚江河突然意识到这种沉默是不礼貌的,他打起精神,笑笑地问道:“小谭在
哪里上班?”
谭A弦正了正身子“一家中日合资公司。”
“竹华公司?”
A弦点了点头。
在通州城,中日合资公司是不多的。
姚江河本想冒昧地问问他们俩结婚没有,或者什么时候结婚,李新别在腰上的
传呼机响了。
李新看了看,垂头丧气地说:“没办法,又是她打来的。”
姚江河不知李新所说的“她(他)”是谁,但他看见谭A弦的眼睛一暗,嘴角
的微笑也像暮春的花,倏然凋谢。
“你们听,紧接着传呼机还要响两次!”李新无可奈何地说。
他的话音刚落,传呼机果然响了。李新按了键钮。至多半分钟,嘟嘟嘟的声音
再次响起。
“这是她的习惯!”李新带着恨声说。
“谁?”姚江河终于忍不住问道。
“还有谁?我老婆!”
姚江河心里一阵诧异。
李新看了看表,对姚江河说:“江河,快十一点了,我们该走了,以后我还要
来看你。你现在也比以前自由了,有时间到我那里聊。”
姚江河没多加挽留,只说道:“行,以后我们多联系。”
李新和谭A弦分别与姚江河握了手,便搂抱而去。
姚江河把他们送出走廊,道声再见,就神思恍惚地回了寝室。
这么说来,谭A弦是李新的情妇了?姚江河想。以前,只听人说:“斗硬不过
赌场,温柔不过情场,奸诈不过商场,黑暗不过官常”并危言耸听地宣称:如今的
社会,有本事的男人都有一个乃至十数个情妇。一个男人一生只有一个女人,是男
性没有变全的缘故。现在,市场上正流行一本名叫《廊桥遗梦》的书,据说是讲一
个缠绵排恻的婚外恋的故事。又说这本美国人写的不过几万字的书,把中国的一些
女人们感动得沸泪纵横,并直言不讳地说:书中的女主人公就是自己。这些,姚江
河都只是听说而已,他既没有真正接触过有情妇的男人,也没有读过《廊桥遗梦》
。他的意识里对畅销书有一种本能的抗拒,他认为一本书刚刚写出来就畅销,往往
不是因为质量有多高,而是因为媚了俗,从了众,人类文明史上的许多各著,往往
是由时间来铸造它的丰碑的。——因此,他不大真切地相信“有本事的男人都有情
妇”这一事实。
可是,谭A弦不就是李新的情妇么?那么纯洁、那么稚气的一个女孩,却作了
别人的情妇?
当确认这一事实之后,姚江河浑身发出一阵痛苦的颤栗。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
悲哀攫住了他,他为这种社会病悲哀,为男人悲哀,更为女人悲哀。
翌日,姚江河凌晨五点就起床了,因为他根本就无法入睡。昨晚,李新和谭A
弦离去之后,姚江河心事重重地在破旧的藤椅上坐到午夜。他想:今夜,明月幸好
未来,要是她来了,事情会向什么方向发展,他是没有把握的。李新和谭A弦的突
然出现似乎是上天的旨意,要他们来为他敲个警钟。当校园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姚
江河听到了微妙而清晰的夜的声音。这种声音,在城里是很难听到的,它是来自大
自然的流韵,比任何一种音乐都美,更能抵达心灵,在城里,庸俗的人声几乎无孔
不入,把这种绝妙的音乐淹没了,这正如时下一些庸俗的小说庸俗的影视庸俗的歌
曲淹没了严肃艺术一样。姚江河沉味于这稍纵即逝的夜的音乐里,不知不觉就想到
他清溪的家来。
在那个远离尘嚣的带有乡村气息的家里,姚江河是常常听到这种音乐的。每到
这样的暮春时节,大巴山腹地的夜晚总是清冷而美丽的。风从河面上吹过来,带着
芦苇的清香,混杂着淡淡的新翻的泥土的气息,以及被桃花水冲涮得淡淡的鱼的腥
味,从树丛和竹叶之间,以轻悄的脚步走到姚江河和妻子顾莲安睡的窗前。这时候,
姚江河总要推开窗户,让那些风跳过窗台,进入到他们的屋子里。与风一起进来的,
有在暖暖的空气里渐渐活跃起来的虫鸣,它们欢乐地歌唱着。歌唱着美好的生活,
歌唱着它们赖以生存的大地。若有月光或者闪烁的星辉,姚江河都是要悄悄地披衣
下床,悄悄地带一把椅子走出门去,坐在竹林里,凝视着被风弄乱的月影,心想:
这不是世界上最动人的舞蹈么?那些欢乐的虫鸣,不是最恰当的配乐么?一时间,
他觉得自作聪明的人类,以暗哑嘲杂之声,把真正的艺术践踏了。他这么思谋着,
慢慢进入朦胧的状态,月影疯狂地舞蹈起来,虫鸣潮一般地诵唱起来;之后,渐渐
消退,退到遥远的地方,遥远到极点,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时候,他听到了夜的声音,听到了那被称为天籁的绝唱。
那是多么凄彻而优美的声音啊!它以微弱的清唱,传达着撼人肺腑的生命主题
。这声音来自地心的深处。是人类赖以生存的蔚蓝色星球发出的呼吸。姚江河坚信,
这呼吸之声,月亮听到了,而且感应了,因为这是天体与天体之间对话的语言和方
式。由满月而引起的潮汐,是它们神交的相会。
姚江河往往坐到很晚,直到妻子悄悄地走到他的身边,把手推在他的肩上,姚
江河的思绪才从遥远的地方返回。
“睡吧。”妻子说。
姚江河握住妻子的手,心里充满了感激,他的的确确感到有些冷了,而且身心
也有了倦意。
“你常常这么晚才睡觉,是要搞坏身体的。”
姚江河把妻子手一拉,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头上,充满柔情地说:“你不也和
我一样吗?”
他说的是实话。他每次出门,努力放轻脚步,但顾莲仍然醒过来了。可她并不
阻止丈夫,也尽量不去打搅他。与丈夫结婚之后她才知道,她选定的这个人,自己
是没法把握的,他的思想,像一只展翅的大鹏,什么样的高山大河也能飞越过去。
而她顾莲,太缺乏艺术的想象力了。她不过是在县城读了个中专,从没走出过大巴
山腹地。她的视野,永远也越不过城墙一样的环山,滔滔不息的清溪河水,曲折而
来,婉蜒而去,她并不知道河水转过视线尽头的最后一个弯口将要流向何方。而丈
夫就不同了,他能知道无人注意的一条青石板路是古川陕栈道的遗址,在这条道路
上,磨烂了背二哥无数双草鞋,浸透了背二哥的血汗,直到今天,似乎也飘荡着他
们凄彻动人的歌声。他还知道这些背二哥主要是把川东北的盐巴送往陕南的镇巴地
区,一生一世与打作背篓为伴,过着孤独而艰辛的生活。可是,当徐向前元帅从鄂
豫皖苏区突入大巴山的时候。也正是栈道上的这些小人物,冒着生命危险作了红军
的向导。他甚至知道离家二里外的一棵古松是王维舟将军藏过身的,且能就此讲出
一段扣人心弦的惊险故事,并把这棵古松喻为“神笔”,因为是它代为写下了巴山
游击军浓重的一笔……姚江河并不是清溪本地人,他的家在数百里之外的真佛山下,
却对这里的历史了如指掌。相反,土生土长的顾莲,对故乡的历史了解几乎为零。
她以前从来不关心,也不打算关心,有了丈夫之后,这一块平静得有些死沉的土地
才慢慢地从她的心里站了起来。她做过无数次的努力,试图想和丈夫一起,站到故
乡这块土地的高处,与他一同了望山外的世界,可都失败了。她起步毕竟太晚了,
更重要的,是她的智慧太平凡了,她的想象力和理解力太有限了。
丈夫轻微的动作和充满柔情的言语使顾莲差点落泪,她颤颤地说:“我跟你不
一样,你一天要想那么多问题。我这脑袋成天空着,就不那么沉了。”
姚江河没有言声,又陷了思索状态。
顾莲干脆扑到他的背上,将头勾过去,托起丈夫的脸,温柔地问道:“你在想
什么?”
姚江河笑一笑,说:
“我在想,我们每一个人不就是一个星球吗?可是,人却可以用语言和动作对
话,真正的星球就不一样了,它们只能以呼吸对话,因此,它们是寂寞的;然而,
也正因为这种寂寞,才产生了一种大气,一种力。”
姚江河的话大玄乎了,顾莲是理解不到的,她不赞同,也不反对,可心里却觉
得有点让人发笑,尽想莫名其妙不着边际的东西。
这种情形是常常出现的,每一次,夫妻俩都有类似的简捷的对话,接着便沉默
着回屋就寝。
在姚江河备考研究生的那些日子里,顾莲就不轻易让丈夫在露天里沉思苦想了
。他太累了,白天给学生上课,晚上还要批改一大摞作业,这些工作做完之后,才
翻开厚厚的大书复习功课。他读书是玩命的,有时要在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