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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不干……只让买头母牛!吵了两个礼拜。”
“最后决定买什么?”
“老婆和我达成了协议!说,见你的鬼去吧,去买摩托车,不过你得从它身上给我挤出奶来!……”
安东听了这不算新鲜的扯淡,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但又看到中士朝卢卡托夫那边投以恶狠狠的目光……
“我不喜欢咱们这位首长……”科索达林中士说,好象马上又感到,他的搭档若有所悟。
“为什么?”安啥东皱起眉头,心收紧了,“首长就是首长嘛。”
“一听他这个姓就让人起鸡皮疙瘩,卢卡托夫!”中士并不示弱,“好象要掐你的喉咙似的……”
“你的姓是什么意思?”安东那天真无邪的大眼瞪了中士一眼,“科-索-达-林!……我不会要你送的这把砍刀,不会要你这来路不明的礼物①!……科-索-达-林!……”他悄声笑起来,“我也会夸大吧!”
“你舍列赫沃斯托夫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姓!”科索达林似乎想岔开话头,让安东想别的,“安托沙②,你没看到这个卢卡托夫和古雷加上校在林子里的小路上散步,说悄悄话了吗?……古雷加上校还小心翼翼地朝四下里张望来着……”
“怎么啦?那是交代任务。”
“好一个交代任务。我总觉得,按照他们的安排,只要我们的马车一走出包围圈,卢卡托夫就会甩开我们,可钱呢,没影儿啦……要么挖个坑埋起来,要么藏在一个地方,等待时机。”
“你怎么啦,中士,在打主意哪?……这是国家财产!他怎么会甩开我们?”
“轻机枪一梭子子弹,完事大吉,安东·舍列赫沃斯托夫!……”
①科索达林:即“以砍刀为礼物”和“值得怀疑的礼物”。——译者
②安东的呢称。——译者
“你心里是这样想吗?中士!我还没听你说过这种话……中士!”
傍晚时分,科索达林看到安东脸色阴沉,想自己的心事,就又提起这钱来:
“如果在战后,这些钱有一半落到你手里,安东契克,哪怕十分之一也好,你该怎么办?”
“中土,开头,我觉得你这个人还聪明,可现在,我看你有点糊涂。”
“你才糊涂呢……我们绝回不了部队了!这一点你要明白……迟早这钱要落到德国人手里!”
“那你看该怎么办?”
“要动脑子。”
“去和卢卡托夫少校商量商量。”
“你怎么啦?他会发疯的!马上就毙了你。”
“我军对擅自处刑者,是不会宽恕的。”
“这是特殊制裁……会有人替卢卡托夫开脱的……”中士好象为说出这些想法而暗自吃惊,就不再说下去了。
安东看了科索达林一眼,身不由己地躲到一边去。不过,中士那张由于内心惊恐而显得歪扭的脸,立即又难出笑容,这笑容显得虚伪,生硬,过分,甚至令人觉得隐藏着杀机。他压低声调说:
“我们的事情不会有好结果,舍列赫沃斯托夫……象卢卡托夫这种人,以我的嗅觉判断,对钱不怀好意。”
“那你就劝劝卢卡托夫吧,晓以大义。”安东仍然想把中士的思想引向另一条轨道。
“聪明人就会想到给他吃一颗子弹……他和我们不同。”
安东觉得,胸口流过一股凉气,吓得说不出话来,但尽量使脸上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样子,斜瞥了一眼中土。可中士却直盯着他,笑容可掬,露出他洁白、整齐的牙齿。
“那这个人怎么办?”安东尽力不动声色,向右边点点头,那边低矮的桧树丛里,隐蔽着另一个潜伏哨,即彼得罗夫中士。先前,他在坦克部队服役,所以至今还没脱下那身油污的深蓝色连衣裤。
不过,安东不了解彼得罗夫的底细。只是打心眼里羡慕,他不仅和科索达林一样,有一枝缴获来的轻型冲锋枪,而且还有一枝带狙击瞄准具的步枪。彼得罗夫通过这瞄准具观察距此不远的道路,有时微微欠起身来,从起伏不平的灰色桧树丛上方,观察马车附近的扇形地区,作瞄准射击状,每到这时,安东的宽大脊背上就禁不住感到一阵寒然。
“这个神枪手倒是个问题。”科索达林朝着彼得罗夫埋伏的地方看了看,他恶狠狠地翁动了一下大鼻翼。“对这个家伙……随他便……要不就拉他入伙……不过,于这种事还是两个人为好……”
“你把这些钱弄到哪儿去?白费劲儿!”
“我们会想出办法的……等我们的人打败法西斯,我和你就有好日子过了……只是谁也别想知道谁在哪儿……为了彼此平静。”
“你这个坏蛋!”安东憋不住了,“可谁去战胜法西斯?”
“我们也出力。就是说,我们也要为了将来的胜利做出一份贡献……这,我得动动脑子,要不我们留在这儿打游击……安托沙,你懂吗?”
“要想想,”安东在一阵令人难耐的沉默之后说。
“想吧,可别变卦!……否则……”
“‘否则’什么?”
“我是中土!个人历史无可挑剔……他们信任我……”
“好了,我不是傻瓜!”安东拿起放在一边的钢盔,戴在船形帽上,仰面朝天躺下,这样更便于思考。“中上,你放哨,我得睡上一觉,喂喂蚊子。”
“去你的吧……”
傍晚,一阵密集的大雨点,打在不远的大路上,打在干燥的林中空地上和附近的田畴上,落在密林中,突然间,可以闻到空气里有一股尘土味,和野花、野草以及桧树丛的轻淡而酸涩的气息。这雨是卢卡托夫少校和他带领的小组求之不得的,但对于战事,对于两军对垒的司令部执行下一步作战任务,则是多余的。
雨还是下起来了……天上好象没有浓云。从早晨起,空中迷迷蒙蒙。苍穹深处有阳光射出,象是透过一层淡白的轻纱。这轻纱渐渐又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颜色慢慢变深,特别在靠近地平线处,变得不太透明,继而,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潮气,这轻纱般的薄雾,仿佛又膨胀开来,转化为一场来势汹汹的大雨,但没有下多久。这好象是急风暴雨的前奏,铅灰色的浓云饱含着雨意,忽紧忽慢地向斯摩棱斯克地区的高地移动。
卢卡托夫轻轻吹了一声口哨,把护送组组员从潜伏哨召回,命令他们在马车的迎风方向挂上各自的雨衣,用来作为防雨的遮篷。这真是太及时了,在这密林深处,经过令人提心吊胆的片刻沉寂之后,可以极其清晰地听到,整个天地之间一片轰隆声,再过几秒钟,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几个人在马车下面默默无语,身下铺着还保留着昼间温暖的干草。
“少校同志,”不知为什么,彼得罗夫中士悄声叫他,“路上好象静下来了……现在要不要尽快跑过去?……”
“说不定,德国人就藏在大路那边的树林里……那边的树林,地面干硬,树木也比这边密。”卢卡托夫把手放到耳边,让耳朵朝着大路方向。“等大雨过后,我们就去侦察路线……”
大雨的猛烈势头逐渐消失,仿佛有人在苍空深处筑起了一道坚固的拦水大坝。西边天际霞光万道,照亮了树梢和近处的林中空地。周围显得更加明亮,但仍然非常潮湿,斜射的阳光透过密林,有几条柱状的水雾蒸腾而起,浮向空中。
少顷,大家从马车底下钻了出来,卢卡托夫少校以忧郁而紧张的目光环视自己的“部下”,下达命令:
“科索达林中士!和我去查看路上的动静。你们,”卢卡托夫转向安东和彼得罗夫中土,“套上马,做好准备。”
临走的时候,科索达林向安东投来凶狠而有所求的一瞥。
“他会打死他!打死他!……”当卢卡托夫和科索达林的身影消失在桧树丛后面的时候,安东惊慌不已,对彼得罗夫说。他急急把科索达林蓄谋犯罪的事向中士说了一遍,这时,只见中士那金黄色茸毛的圆脸糊的一下子变白了。
“在大道的这边,他不敢开枪。”彼得罗夫说道,他满脸愁容,声音里流露出恐惧,“但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少校。你留下!”彼得罗夫颤抖的手,抓住狙击步枪,向大路跑去。
安东去解马腿上的绊绳,可他的眼前总是晃动着彼得罗夫中士那只颤抖的手……他的心也跟着他到了大路边。他恍您看到卢卡托夫少校躺在树从中,眼前放着那只望远镜,而在不远的地方,科索达林正在用德式冲锋枪向他瞄准……彼得罗夫中士通过光学瞄准镜想必能及时看到这一切……
突然,在大路那边,呢地响起枪声,那声音听得不大真切。可在安东的耳际和胸中,都感到象炸雷一样轰鸣,好象整个宇宙都压到他的身上……
卢卡托夫少校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到了科索达林歪扭的脸,那脸上流露出对于死的惋惜,痛苦和饿狼般的凶恶表情 他欲叫无声,狠狠地张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的嘴角下垂,鼻梁上耸起一个静止不动的小包……眼睛里闪出冷漠、逼人和居心险恶的光芒……
“比我还狡猾,混蛋……”从科索达林歪斜的嘴里,挤出了这句发自喉咙的嘟嚷话,“你们这些该死的:……让钱压死你们……”
“怎么啦?怎么回事?!”卢卡托夫慌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彼得罗夫中土右肩挎着狙击步枪,爬近他。
“我抢在他前面了,少校同志l”彼得罗夫说,他又惊又怕,靠近卢卡托夫,“很可能,再过一秒钟;”他低声解释,“他已经瞄准了你……可我打死了他……”彼得罗夫突然泣不成声,把脸埋在左肘里,“打死了自己人……”
卢卡托夫由于恍然大悟,觉得仿佛脚下的土地摇晃了一下。好象在清澈的池水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