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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牺牲者,迟早会得到应有的荣誉。
他悲伤不已,转念又想到自己。他似乎头一次认真想这件事,也可能象他多次遇到的险情一样突如其来,纯属意外,被敌人的冲锋枪点射击中,或者被哪棵树丛后面飞来的子弹打死……这一枪,很可能是穷凶极恶的逃兵(这种人不少)放的,以便夺取他的战利品摩托车、武器和证件。
在这潮湿的路上,在摩托车的颠簸中,在马达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中,在这阴暗、荒凉、神秘的森林中,米沙明白了;说心中有孤独之感,这绝不是无病呻吟,虚张声势。当你紧张到极点的时候,任何声响,任何意外情况,都可能使你浑身发抖,灵魂深处感到无法排遣的压抑,胸中有一种苦不堪言的郁闷。米沙天性无忧无虑,很少想过自己有什么神经病,但现在,他的神经紧张到了浑身的肌肉都变得发硬的程度,在他的脑海里,不时浮现出民警和那个女人的尸体。他在那个女人的手提包中找到了银行的单据。
米沙·伊万纽塔感到一种不祥之兆,他的想象转移到林中停尸的地点,他想象自己被敌人的枪弹和炮弹玻片击中,弄得血肉模糊,想象着会有人把他埋葬到无人知晓的阵亡战士公墓,或者为他修建一座孤坟,这坟丘随着时间的流逝,湮没在当地的荒草和黄土之中,谁也不知道,排级指导员葬身在哪里,他忙碌的一生是在什么地方终结的,谁也不会去想,在米沙面前,还有着令人向往的、诱人的前途,他有着热烈的幻想,有着长空彩虹般的憧憬……突然间……一切化为乌有……该死的法西斯,那些驱使着法西斯大军来践踏苏维埃土地的家伙真该死……
不,米哈伊尔·伊万纽塔不会死。他还要为了生存而战斗,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那些曾经和他,现在仍然和他相亲相爱的人们的生存,他还要战斗……只是别做飞来横祸的牺牲品……
飞来的横祸象一场恶梦,在窥伺着米沙·伊万纽塔,在吉雷加上校的驻地等待着他。古雷加上校在他的师被打散以后,现正在收集残部,集拢成一个拳头。上校原打算把德寇从希斯拉维奇至斯摩棱斯克的大路上击退,再根据丘马科夫将军的最初指示,继续向斯摩棱斯克方向撤退。与此同时,贝哈诺夫少校指挥的炮兵集群,在混编机枪连的支援下,掩护古雷加的部队撤退。谁知这个集群竟不幸惨遭覆灭。
古雷加上校的残部所在的森林谷地周围,布设了“环形”警戒线。米沙在顺利地穿过了德军封锁的克拉斯尼扬斯克公路,越过几条土路,又驰过维赫拉河上的一座小桥,遇到了其中的一个警戒哨。
果不出所料,尽管米沙磨破嘴皮,说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口令,哨兵还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押送到警戒分队队长面前。原来米沙认识这位队长,他是这个师所属团下面一个摩托化步兵连连长。这人是个上尉,有个响亮的姓,叫维舍戈尔①。他身材魁梧,脸形瘦削,颧骨很高,一双灰色的小眼睛射出不信任的逼人光芒。维舍戈尔因极了,昏昏欲睡。他认出米沙就是那位政治处的排级指导员,又听说他给古雷加上校送来了丘马科夫将军的重要命令,还给司令部运来了大批贵重物品,就吩咐把步枪和手枪还给他,并且在地图上指给他能够找到古雷加上校的地点。
米沙骑着摩托车继续赶路,不过这次是按照地图指示的方向前进。走了大约十分钟,他离开土路,驶入森林,看到有几辆带篷的指挥车隐蔽在树林中间。米沙让摩托车滑行到一辆架着天线的装甲汽车跟前,心想古雷加上校一定在这辆车上,他停住车,向遇到的头一个熟人——师特别处处长,留着棕色小胡子的普赫利亚科夫大尉敬了一个礼。那大尉坐在一个树桩上,正在往小本子里记什么。普赫利亚科夫满面春风,站起来迎他,又向上翘了翘小胡子,亲切地握了他的手。然后,略带职业上的兴趣问道:
“喂,伊万纽塔先生,你溜到哪里去了,如果不是秘密的话?”
“没任何秘密。”米沙满不在乎地回答,“要是说出来,恐伯您都不信。”
“那就说吧,别卖关子!”
“必须首先转达丘马科夫将军的命令。要当面呈交古雷加上校。”
“让老头睡一会儿吧!”从旁边走过的卢卡托夫听到有人提师长,他的岳父的姓名,就上来搭话。
“这项命令十万火急!”伊万纽塔有点故意夸大地说.
①维舍戈尔()是比山还高的意思。——译者
“既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那就劳您大驾去叫醒他吧。”卢卡托夫以嘲笑的口气怂恿米沙,“上校在轰炸过去以后睡得象死人一样。”
过后,卢卡托夫注意到了伊万纽塔那辆被重物压歪了的摩托车,又围着它绕了一圈。普赫利亚科夫大尉问米沙:
“给司令部运来干粮了吗?”
“要是有香肠就好了。”卢卡托夫笑着说,“如果在行军中嚼上一根小灌肠,保险能再走上三公里。”
米沙听了两位上级的胡乱猜测,傲气十足,哈哈大笑,心想他自己这段经历马上就会让他们目瞪口呆,于是,他以一种自负的神情说道:
“指挥员同志们,这不是别的,这是苏联的钱币……每一个布袋都装满了一百卢布票面的钞票!”接着他又扼要说了一遍这钱的来龙去脉。
“嗬,排级指导员,”普赫利亚科夫大尉摸着捆在摩托车上的帆布袋子,大吃一惊。“真得向莫斯科给你请功了。应该喝酒,你一定会得勋章!”
“这是什么?”卢卡托夫定了定神,指着一个布袋问道。他由于莫名其妙的激动脸色卿的一下白了。一个布袋破了一个椭圆形的窟窿,有几叠扎得结结实实的钞票从里面露出来。
“可能是子弹打穿的,”伊万纽塔不在意地答道。普赫利亚科夫亲热地递给他一包“卡兹别克”牌香烟,他从中抽出一根,点着。
在卢卡托夫褪了色的灰领章上,长方形的军衔标志没有了,只留下了那三个长方形标志的灰色痕迹,这说明,不久前他由中校军衔降为少校军衔。他又围着摩托车转了一圈,摸了摸窟窿里露出的那几叠钞票,好象在自言自语:
“你是说,子弹打破的?”
“反正不是炮弹片,”米沙如实回答。“马车周围没有一个弹坑。”
“笨蛋,你怎么把这个袋子放在上面了?”卢卡托夫用手掌拍了拍粗糙的布袋。
“最后一个,顺手放的。”
“嗯,是最后一个?”卢卡托夫尽力使自己的语气有一种流里流气的亲呢意味。他的话听起来好象对米沙十分好感。他靠近伊万纽塔,故作亲呢,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用将信将疑,咄咄逼人的目光看了一下他的眼晴。“说实话,排级指导员,是不是把几叠钞票据为己有了?”他用眼神示意伊万纽塔的挎包。然后又问,“要不,在哪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挖坑埋了一袋子?嗯?……想侥幸……”
米沙觉得,好象周围的一切生命突然毁灭了,自己置身于一片令人厌恶的死寂之中。他感到天昏地旋,难以忍受,好象有人打了他耳光,当面啐他,作践他的灵魂和良心。卢卡托夫的提问和怀疑,之所以使伊万纽塔特别感到受辱,是在到这儿来的路上,他想起了自己过去的贫困,他确实有过肮脏的念头,要不要拿出一叠钱来,去挥霍一番,作为对他挽救这一车钱的酬劳?但是,这个念头刚一露头,他就把它扼死了,他浑身颤抖,为有这个念头而自愧,他在内心里咒骂自己.蔑视自己……可是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有人直言不讳地道出了卑鄙的怀疑……
“狗东西!”伊万纽塔怒火难耐,嘶哑着喉咙叫了起来。他抓住卢卡托夫的前胸,摇了一下。但卢卡托夫体重比他沉,米沙在盛怒之中感到力不从心,猛然间,他重重打了卢卡托夫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卢卡托夫一个趔难打出几步以外。“狗东西!……可恶之极的混蛋!”米沙沙哑的嗓音中流露出内心的痛苦,同时也听得出他的恐惧,他竟敢动手打比自己军衔高的上级,这是犯罪。“你以为别人都象你吗?!你以为我们没见过你那卑鄙的胆怯和依靠你岳父仗势欺人吗?!”原来,米沙也知道卢卡托夫有“靠山”。
卢卡托夫气得脸歪嘴斜,掏出手枪,向米沙扑了过去。米沙也抓住了手枪,万幸的是,他忘了胸前就接着可随时投入战斗的德式冲锋枪。
事情这样出人意外,这样不可思议,以致站在旁边的普赫利亚科夫大尉,虽然是运动员,也没来得及抓住伊万纽塔的手,不过,他在卢卡托夫开枪前的一瞬间,飞起一脚,踢掉了卢卡托夫的手枪,这一枪说不定会要了米沙的命。
卢卡托夫的手枪被普赫利亚科夫踢出手后,飞到一边,撞到一棵老杉树的乌黑的树干上,理所当然,在打出一枪后,又碰了一下击发卡槽,于是又射出了一发子弹……不远处有一辆汽车,车里当即有人发出一声气噎声嘶的嚎叫,这颗子弹终于找到了无辜的受害者。
古雷加上校和杜伊先比耶夫中校闻声从森林深处跑来。两个人睡意惺忪,脸色由于疲倦而显得发黑,满脸胡子碴儿。司令部的人都跑到出事地点。
卢卡托夫和伊万纽塔都在火头上,说不出话来,两个人都气得发抖。普赫利亚科夫大尉前言不搭后语地把事情的原委向首长报告了一遍。
“胡闹,胡闹……”古雷加上校痛心地摇头,“这回军事法庭有事干了……”
“上校同志,我给您带来了丘马科夫将军的命令。”排级政治指导员报告说,他终于勉强冷静下来,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纸袋,递给古雷加。
接着,米沙又怒不可遏,匆忙解下装具,摘下挎包,把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在草地上:有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