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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开俄国“吉斯-5”型卡车,再把车身改造成带有凸形装甲护板的机枪射击平台……当时,这位“少校”和两名德国军官坐着梅尔塞捷斯牌汽车,来到格林斯基小组跟前,用了十分钟,观察了他们生龙活虎般的表演,然后,以赞赏的神色对弗拉基米尔说:“干得很好,‘凯撒。’,”又耸了耸左肩,坐上汽车……
那么,他是什么人呢?是苏联侦察员吗?还是也象格林斯基一样,在紧急情况下,被卷到红军驻地,现在混迹于苏军指挥官中的“自己人”呢?如果是苏联特工人员,那他在这里干什么?
①卡纳利斯(1887—1945)一九三五年起任法西斯德国阿勃韦尔(陆军谍报局)头目。一九四四年因参与颠覆希特勒活动被处死。——译者
格林斯基由于头脑冲血而嗡嗡作响,脸也在发烧,全身顿时感到疲乏无力,每当大难临头,一筹莫展时,他总是这个样子。
终于轮到他打电话了。格林斯基尽力不向他认出的穿少校军服的人那边看,他拨完号码,用一种连他自己也辨别不出的低音问对方:“是团级政委洛西克同志吗?”
“不是,”对方很不客气,“营级政委杰久欣在听电话。您有什么事?”
格林斯基做出坦然自若的样子,有条不紊地向杰久欣讲明自己的实际情况,并申述了自己的要求。
“我们需要懂印刷的人,”营级政委口气温和下来,“去找你们军医院所在的区兵役局,那里会妥善安排的……如果您可以由我们任命,自然会派您到我们这儿来。”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格林斯基象刚出了蒸笼一样,走出通行证签发处。他贼头贼脑,看了看四周的动静,收藏好团级政委洛西克的电话号码,便匆忙向地铁车站方向走去。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越远越好。他仍馆觉得,有人在一刻不停地跟踪。这倒也是事实……
说也奇怪,过去,在弗拉基米尔·格林斯基的灵魂深处,总潜藏着一个指手划脚的小人物,他经常向他提出一些难题,让他尽快回答,而这些天来,不知为什么,他悄无声息,隐匿形迹,或者说无影无踪了,弗拉基米尔可以随意行动、随意思考了。现在,他总觉得,这个惯会嘲讽,爱咬耳根的家伙突然醒来,默默无言地在他胸中翻腾,好象他和格林斯基有着同样的心情,怕苏联肃反人员怕得要命。弗拉基米尔觉得,这熙来攘往的行人中就有肃反人员。照格林斯基的信念,那条帮助他这个特务穿过迷津,越过险阻的阿丽安金线①,现在似乎断了。这条金线很可能早在熊熊战火袭来,丘马科夫将军的部队溃敬的时候,就断了……
①阿丽安——希腊神话中人物。她用线团帮助雅典英雄泰西逃出了迷宫。——译者
一想到丘马科夫,弗拉基米尔那天花乱坠的幻想就象浇上了一盆冷水,此刻,他竭力想远远躲开阿尔巴特广场和国防人民委员部通行证签发处。他不记得是怎样登上急驰而去的地铁车厢的,到下一站就走了出来。他故作行色匆匆,向四周看了看,又换乘上向基辅车站方向开去的地下列车。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非要去伊兹沃兹内二号街,到那幢公寓大楼去一趟。在那里,他曾和他的以看门人身分为掩护的哥哥尼古拉久别后不期而遇,他还曾在那条大街上的已故军事史教授尼尔·罗曼诺夫的寓所,与丘马科夫一家结识……此刻,他为什么要到那里去?他已经知道,丘马科夫家人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和伊林娜到莫扎伊斯克附近去修筑工事了,这是他那不期而遇的哥哥尼古拉·格林斯基告诉他的……后来,他委托尼古拉不惜通过任何途径,尽快到德军占领区去,替他送一份暗杀斯大林和其他苏联领导人的计划……
有一股不可遏止的力量推动着弗拉基米尔去伊兹沃兹内二号街。他走出地铁车站,改乘电车。他深信到那里去是不会徒劳的。此刻,他应该象聆听佛语纶音一样,听凭直觉的支配。自从他落入红军驻地以来,虽然他屡次濒临暴露的边缘,然而终于化险为夷,未被揭穿。从那以后,他对上苍的信仰愈益加深……他想:有上苍保佑,真是幸运之至……但是,布尔什维克对此不能理解。他们反对上帝,而且断言,根本没有上帝。既然没有上帝,为什么还反对?怎么可能否认事实上不存在的东西呢?……是啊,布尔什维克死抱着他们的教条,当然无法跨入神的精神境界,无法领悟神意的真谛……
格林斯基心乱如麻,怀着一种随时可能暴露的可怕预感,坐在驶往费尔村方向的电车上,可没注意到,车内的一个角落,有个青年人在悄悄监视着他。这青年人腋下夹着一个破皮包,穿着翻领的花格衬衫。他刚才在国防人民委员部领受了监视任务,是这个特务分子的下一个“保镖”。现在,青年人在尽力万无一失地记住格林斯基的外形特征,以便及时稳妥地把这个特务交给别的肃反人员监视。
格林斯基在军医院养得肥肥胖胖,他的健壮体形和整个外貌,给人的印象是:他是一个因年龄关系而忍痛退出拳击场的拳击家,而现在对运动还眷恋不舍似的。他那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膛泛着紫铜色。这张脸有点粗糙,显得上窄下宽,薄薄的嘴唇上边是一个沉甸甸的大鼻子,那褪了色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双眉总是紧蹩着,这就使那双深陷的眼晴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而又矜持自尊的神情……
不错,格林斯基的直觉确有灵验。弗拉基米尔·格林斯基从米科菲思上校写在已故罗曼诺夫家门的那行粉笔字得知,丘马科夫将军负伤后,现在红军疗养院第一楼住院,而这所疗养院就设在阿尔汉格尔斯科耶村,就是尤苏波夫伯爵的那片琼楼玉宇般的故园!
起初,格林斯基简直不敢相信,就是那个阿尔汉格尔斯科耶,就是尤苏波夫伯爵家族在莫斯科近郊修建的那所古老的府第,俄国几代沙皇曾多次率临,一些皇亲国戚也曾到此冶游,伟大的普希金以及俄国、法国、英国、意大利的一些大名鼎鼎的人物都到过这里……他,当时的瓦洛佳(或叫瓦利德马尔)·格林斯基,未来的法学家,彼得堡的大学生,也曾随同双亲,有幸多次到过这里。
现在,格林斯基已记不准确,他们家和尤苏波夫一家有些什么亲缘瓜葛。大约是他的一个表姨嫁给了这个声名显赫的伯爵世家的后代。阿尔汉格尔斯科耶给他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和印象,他总以为这园林是一个精美绝伦和高不可攀的所在,而园中人在俄国则是学识最为渊博,权倾一时,炙手可热的人物。有时,他甚至不相信,这名扬道这、神秘莫测的一角乐土,竟然不是他的想象,而是千真万确的现实。这里有景色如画、曲径通幽的庭园,有依傍着园林的莫斯科河和一池池的碧波,池的四周有翠色迎人的密林,而穿过树林,隔河相望,薄雾迷蒙,如同轻纱一般,笼罩着远方。不仅仅这些,而且在这高踞于园林之上的宫殿中居住的人们,他也认为是得天独厚的骄子,这些人从不问尘凡俗事,只知在华屋大厦中轻歌曼舞,领略不尽赏心悦目的美色,体味不尽永无止境的欢乐……他还记得那座椭圆形大厅中的彩绘屋顶和科林斯式①的金黄色人造大理石圆柱……
对往事的追忆,对旧时俄罗斯的依恋之情,强烈地涌上格林斯基的心头,他仿佛霎时间忘记了自身的存在,不知所之。他的情感和对几十年来逝去岁月的思索,好象已离他而去,他已毫无牵挂,可以随心所欲了:格林斯基乘车向阿尔汉格尔斯科耶驶去……
①科林斯为希腊古都,以柱饰华丽著称。——译者
他坐在载重汽车的驾驶室内,和他比肩而坐的那个年纪不小的司机,穿着一身油污的工作服。司机不时斜眼瞥视格林斯基缠着绷带的手。他个眼睛,高颧骨,脸上流露着崇敬的神色。
“运的是炮弹吗?”格林斯基向车厢方向示意问道。
“是高射炮弹!……打飞机的。”司机操着东方人的口音大声说。
“你是哈萨克人吧?”
“不是哈萨克人,是乌兹别克人……倒是有哈萨克人……还有土库曼人、吉尔吉斯人……楚克奇人。我们那儿可以说不是什么汽车营,而是各族人民聚居的大帐。”
司机看来很健谈。但格林斯基不想聊天。他向四周张望,使他惊讶的是,竟认不出道路来了……不,认出了戈利耶沃村!但怎么看不到低洼地上那座小木桥,那条小溪也看不见了……每逢走到这里,总会遇到一些穿着农家自织粗麻布衣服的男孩和女孩,在他们的马车后面,穷追不舍地奔跑,拚命叫着:“老爷,老爷!给糖!……”母亲就打开漆皮手提包,掏出事先预备好的夹心搪和夹心面包;神情庄重地向马车两边抛去……
戈利耶沃村抛到了后面。格林斯基开始思索,他究竟为什么要去阿尔汉格尔斯科耶……现在,丘马科夫将军还有可用之处吗?是为了最后杀死他?消灭他,象阿勃韦尔严格的教令所规定的那样,凡毕业于东部方向学校的每一个“学员”遇到军阶高的红军军官,尤其是高级军官,一律格杀勿论?不错,弗拉基米尔·格林斯基早就该下此毒手了。但为什么没干呢?……答案是清楚的:仅仅是为了自身的安全。格林斯基需要丘马科夫将军活着,因为他是“普季岑少校”确属红军军官的主要见证人。他们在战前就相识,虽然仅仅是战争开始前的几个小时。和丘马科夫将军会面,不止一次地给他带来好处,甚至挽救了他的生命!……现在,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想通过与丘马科夫将军眼前的这次会面,给他带来尚未可知的好处。
但是,如果格林斯基严肃地扪心自问,他这次重温旧游的决心,为什么来得如此突然呢?可能是心血来潮:阿尔汉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