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猜疑滋生盛行的中国,这种互相猜疑的第一个见证,便是吸引人注意的、高耸于这个帝国各地的城墙。“城”这个词在中文里的意思,就是用墙围起来的城市。这与拉丁文里“军队”一词就意味着训练或操练一样,具有意味深长的含义。帝国的律法,要求每个城市都要按照规定把城区围起来。同其他法律一样,这并没有形诸文字,因为在不少城市,人们听凭城墙坍塌损毁,也不见任何保护措施。我们得知,有一座被太平天国军队包围并占领好几个月的城市,尽管城墙完全遭到摧毁,但在之后的十多年里都没有再修起来。不少城市只有薄薄的泥墙,老百姓的狗都可以随心所欲地爬上爬下。在所有这些情形中,事情总是从完美状态趋于衰败,这只能说明这个国家的贫弱。一旦事态危急,第一个措施就是修城墙。实施维修时,可以方便地对官员们以及其他暴发户进行罚款。
政府对人民的不信任,这是中国所有城墙赖以建筑的坚实基础。尽管皇帝在理论上是其臣民之父,而他的下属又称作“父母官”,但每一方都清楚,这些都是纯粹的专业术语,就像“加”和“减”一样。而人民同其统治者的关系,实际上是孩子同一个继父之间的关系。在中国的历史中,农民起义层出不穷,其中大部分举事,只要政府及时采取适当行动就可以避免。或许是政府有为难之处,政府并没有及时行动;或许是政府不想那样做。与此同时,老百姓慢慢地起事,正如政府所知道的那样,而官员们却迅速撤入准备好的防御区里,像缩到硬壳里的乌龟,或者躲在刺球里的刺猬,却把这场骚乱留待军队去慢慢收拾。
同别的东方人的城镇一样,中国人所有房屋都有高高的围墙,这又是猜疑的例证。让一个外国人在与中国人交谈时谈到类似伦敦或者纽约这些地方,就要故意把它们说成是“有围墙的城市”,如果这一点让外国人感到困窘的话,那么,那些对西方有兴趣的中国人也会困惑不解:这些国家的人民何以能够生活在毫无围墙遮拦的地方。尽管缺乏足够依据,中国人也会立刻加以推断:这样的国家肯定没有什么坏人。
中国各地乡村,几乎都是人口密集,它们实际上就是一个个微型的城市。这一点,又一次证明了相互猜疑。防的不是外族入侵,而是他们自己人。据我们所知,唯一不这样聚居的一个例外便是山区,那里土地非常贫瘠,只能养活一二户人家,而那里的人又是如此贫穷,穷得以致不怕贼偷。比如贝德禄先生提到的四川省:“农民及其雇工,可以说无一例外地住在田边的农舍里,他们往往是相互分隔,而不是挤作一堆。”如果像李希霍芬男爵'注'所言,这之所以成为例外,是因为这个偏僻省份的人比别的省份的人更希望和平,那就证明了贝德禄先生的评论,这种希望历经许多痛苦的失望,特别是——尽管在此之前有过长期的和平——太平天国起义的那些岁月。
中国人——也是东方人——的猜疑,在社会生活中的一个最重要例证,就是口头上与实际上对妇女的态度。这些说法是人们再熟悉不过的了,整整一章都谈不清楚。女孩子一到青春期,就众所周知地成为一种“危如私盐”的商品。一旦她们订了婚,她们外出走动的时间就比从前更少了,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恶毒的闲言碎语。有一条社会公理,说的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尽管中国妇女的自由比她们在土耳其或印度的姐妹要多得无法比较'注',但中国人对妇女的尊重还是不够。妇女普遍不能接受教育,处于从属地位,存在一夫多妻制和纳妾制度——所有这一切做法都不尊重妇女,而尊重妇女正是西方文明的一个特点。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并引用一些通俗的说法,来说明中国人对妇女的一般的看法,这些说法可以视为长期经验的总结。她被说成生性见识短,而又不可信任——是嫉妒的化身,有道是,妇人善妒。这里,“妒”让人想起,或者故意让人想起它的同音词:“毒”。有一首中国古诗,充分表达了这个理论:
青竹蛇儿口,
黄蜂尾上针。
两般尤为可,
最毒妇人心。中国语言结构恰当而无意的公正性,随带地例证了这些观点,其构成方式值得注意。一位汉语方面的杰出学者,为回答笔者的请教,仔细考查了一百三十五个部首从女的常用字,发现其中有十四个是褒义的,如“好”、“妙”等等,其余的则是三十五个贬义,八十六个中性。但那些贬义的字,却包含了整个语言中最为可耻的含义。女字旁结合声旁表示“欺诈、诡诈、卑鄙、不忠、自私”;三个女字在一起,表示“私通、通奸、诱奸、阴谋”。
据说,人们之间之所以互相不信任,是有两个原因:其一,因为他们互相不了解;其二,因为他们互相了解。中国人觉得,任一原因都足以引发互相之间的不信任,他们也就相应地见机行事了。尽管中国人生来就有联合在一起的能力,这时常令人想起化学上原子的结合,然而在适当的时候,通过适当的途径,就可以很容易地确知,中国人并不想相互信任,哪怕是做点表面工作来表示相互间的信任。同一个家庭中的各个成员,时常会成为互相猜疑的牺牲品。这些猜疑是由儿媳们煽起,为了分得共同劳动的收益,妯娌们经常使她们的丈夫之间互相嫉妒。
关于家庭生活,此处不作展开,那会占去整整一章。我们接下去注意一下另一种同样普遍的情况,这些人与家庭生活没有复杂的关系。家里的一群仆人,如果他们不是由同一个负责他们所有人的人介绍来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所谓的“武装的中立”。如果有什么不利于某个仆人的事情传出来,他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不是“主人是怎么发现的”,而是“谁把我的事情告诉他的”,即使这个仆人明知自己已是罪恶昭彰,他的第一个念头仍然认为其他仆人怀恨于他。我们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件事情:一位中国妇女听到院子里有人大声说话,脸色立刻变了,怒气冲冲地冲出房间。因为她以为一定是在争论与她有关的事,但实际上只是在谈购买稻草的事,而卖主的要价太高了。
如果一个仆人遭到突然解雇,这种猜疑一定会煽起战火。他会疑心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断定有人说了他的坏话,坚持要知道自己为何遭到解雇,尽管他明知理由十足,其中任何一条都可以解释得通。他的面子一定要保住,他猜疑的本性一定要发挥。这些事情时常发生在中国家庭,以及有中国仆人的外国人家庭,但程度不同,因为一个中国仆人知道能把外国人的好脾气利用到什么程度,但他知道中国主人是不会那么好摆弄的。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外国人,至今还雇用着那些早就该解雇的中国仆人,因为他们不敢解雇。他们知道,只要一提解雇,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也就是惹恼了那位受到指责的“不光彩”的仆人,这个事件的中心人物。他们没有勇气采取断然措施,唯恐失败之后情况更糟。
有一个关于奥地利一座城市的故事:中世纪时,这座城市遭到土耳其人围攻,而且马上就要被攻占了。关键时刻,一个奥地利姑娘想起自己有许多蜂箱,于是就立刻搬来倒翻在城墙上;城墙外的土耳其人已经快爬到墙顶了。结果,由于蜜蜂的作用,上耳其人一方迅速败退,城市保住了。。中国人的计谋经常是如同这位奥地利姑娘,而中国人的成功时常只是一种标志,因为这种骚扰正如一位拉丁语教授所说的暴风雨,人们宁愿“相信别的什么”,也不“相信它本身”。怪不得有这样一个说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中国人在这种情况下的办法只是干脆闭上眼睛,假装没看见,但这个办法对一个外国人来说不能轻易做到了。
我们发现有必要让我们的孩子记住,当他们自己在世上独立生活的时候,最好不要过分相信陌生人。而中国人即使在小时候也不需要这种告诫,因为他们吃奶的时候就已经吮进了这种谨慎了。中国人有句俗话说,一人不进庙,两人不窥井。我们惊奇地问,为什么一个人不能走进庙里?回答是,因为和尚可能会趁机谋财害命!而两个人不能一起往井里看,是因为如果他们其中一个欠另一个债,或者有另一个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有可能趁机把同伴推入井里!
另外有一些互相猜疑的例子,发生在日常生活的小事。在西方,有自由而没有压制,而在中国则正相反。对我们来说,对症下药是处理事情的最为简单、最为有效的方法,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在中国就得要考虑许多不同的其他因素。凡事都是如此,在涉及钱与粮这两种构成大多数中国人生活经纬的东西时,这种感觉最为明显。一笔原本可以交给别人来分给大家的钱,却已经按照既定方案分好了,这对于中国人来说,很难信服,因为这种分配他没经历过,而他所经历的许多次分配,总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被扣除了不少钱。同样,很难安排一个中国人去负责别人的食物分配,尽管仔细询问之下,接受食品的人也并不认为主管食物分配的人扣下了一部分以供己用,这种情况下,不满情绪可能完全压制了,但没有理由认为表面上看不出来,人们就没有在互相猜疑。的确,只有外国人才会有这样的疑问,因为中国人早就料想会那样,正如他们有同样理由去肯定凡是机器都有摩擦一样。
中国客店的店小二有个习惯,在客人付完钱即将起身之际,大声报出帐单上的细目,这并不是为了称赞客人出手阔绰——有的出门人以为是这样——而是有更实用的目的;让别的店小二明白,他自己并没有偷偷地拿客人给的小费或者说“酒钱”,而他们却一直希望客人能给一点。
要办一件需要商量和协调的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