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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墙记
作者:漠漠无雨
被卖了?
靳了了家的穷,可是颇有些历史和渊源的,要是说起来,恐怕整整三个时辰也说不完。
靳了了的曾祖父倒是还曾做过一任九品芝麻官,这是他们家每每也是唯一能拿出来装腔作势用的最好的凭证。
到了祖父那一代,却再怎么样也读不进去书,硬是活活把曾经的官老爷——她曾祖父给活活气死了。
好容易熬到他爹这一代,书倒是读了满肚子,可支撑那个满肚子诗书的身子骨不争气,才做了秀才不到一年,就那么病倒了,这一病,就病了十年。
祖父那点子薄产,早被她爹看病用的差不多了,一家子的吃穿用度,都靠她娘每天给人缝缝补补浣洗衣物和院子里那十几只生蛋的母鸡。
家里的最后一亩薄田,也在上个月靳了了及笄的时候,被卖给村长家换药了。到了这个月,家里吃的倒是还有几口,可是孩子他爹却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
为啥?断药都有半个月啦。
孩子他娘急得团团转,可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妇道人家,能想出什么法子变出药来呢?
眼看着孩子他爹一天比一天精神少,家里的孩子们又一个个嚷嚷着要吃这喝那,孩子他娘干脆解开了裤腰带,往那房梁上一挂,想要一了百了。
刚系好那根也不知道缝补了多少次的裤腰带,孩子他娘找了个小凳,刚想往上一站,却听见院子口传来一阵喊声。
“靳家嫂子,靳家嫂子!我给你报喜来啦!”
于是靳家嫂子又把那根刚打好结的裤腰带给解开,匆匆系回自己腰上,忙忙的迎了出去。
来的居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张婆子,只见她那一张打着无数褶子的圆脸上扑了厚厚的白粉和胭脂,身上的香气浓的老远就能闻到。
“您老怎么来我们家了?”靳家嫂子一肚子的疑惑。
张婆子笑颜如花,一把就拉住了靳家嫂子的手:“我可是专程给你们家报喜来着!那贾家少爷想要再纳一房姨娘冲冲喜,看上你家大丫头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贾家?哪个贾家?”
“还有哪个贾家?咱们这方圆几百里,有名的那个大户贾家啊!”张婆子说的唾沫横飞。
“他们家?那可是个十足的好人家呀。”靳家嫂子刚有点喜色却有皱起了眉头:“可是给人家做小,孩子他爹怕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张婆子看着靳家的破墙烂瓦一脸的不屑:“都病成那个样子了,还硬气啥?你们家不是正等着要钱去抓药的吗?不是我说你们,要不是人家贾家看中你家大丫头生的模样好,又是专程去冲喜的,就连做小,我看怎么也轮不着你们家。”
靳家嫂子还是有些犹豫,张婆子把手一挥:“人家出的彩礼可有二十两银子,你家不愿意,等着排队的好姑娘可有的是呢!”
“你说什么?彩礼有二十两?”靳家嫂子两只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
“可不是吗?白花花的二十两呀,够抓多少副药了,你可好好算算。再说了,以你们家大丫头那个好模样,进了他们贾家的门,过些时日再给他添个男丁,以后,你们可不就跟着她有好日子过了!”
靳家嫂子想了想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孩子他爹,牙一咬:“行,这亲事,我们应了!”
张婆子眉开眼笑的回到贾家去通报一声,又领了丰厚的赏钱,自是快活的紧。
可我们的女主角靳了了却还对自己将要去做贾家三姨娘这件事一无所知,她正领着大弟弟阿宝在山上采野菜。
采了半筐子野菜,她才领着阿宝高高兴兴的下山回家。一想到待会可以吃上和着苞谷面煮的野菜糊糊,她的嘴里就直冒口水。
可没等她兴冲冲的冲进灶屋,点上一把柴火,她就被突如其他的卖身消息给震的全身直哆嗦。
啥?
她被她娘卖给那传说中的病秧子贾家少爷做三姨娘了?
她不要哇!
村口的小铁匠都跟她眉目传情好久了,看他那一身黝黑的腱子肉,那才是她靳了了将来想要的终身托付啊。
她死也不要嫁一个跟他爹一样的病秧子!
靳了了大哭大闹,甚至学她娘先前的样子解下裤腰带想要悬梁,却被她娘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我叫你寻死!我叫你寻死!”靳家嫂子边骂边哭:“要不是家里穷成这个样子,要不是你爹连药都吃不上,娘又怎么会把你卖过去!养了你这么大,你就忍心看着你爹这样病死了?”
靳了了被骂的说不出话来,看看里屋里直喘气的爹,又看看拖着鼻涕跟她娘一起嚎啕大哭的阿宝和小弟弟阿贝,头一低:“我按娘说的做就是了。”
她娘见她说的委委屈屈,想到靳了了从小到大吃的苦受的累,一时又悲从心起,抱着靳了了哭了个痛快。
不管这一家子人哭的哭闹的闹,该来的日子总是会来。
贾家为了尽快给贾尤振冲喜,随便挑了个好日子,就让靳了了进门了。
进门的那一天,靳了了穿上了生平第一件粉红色的漂亮衣裳,戴上了满头的珠翠,甚至穿了一双她见都没见过的绣花鞋。
她跟她娘在衣裳上东摸摸西捏捏,她问她娘:“娘,这件衣裳要多少钱哪?”
她娘咽了咽口水说:“我看怎么也得卖了咱们家全部的老母鸡,才能买的起吧。”
张婆子一边指挥人给靳了了梳头,一边翻着白眼说:“说你们穷,你们还就真喘起来了。光这些首饰,可就不止五两银子了。”
她娘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啥?就这一头钗儿啊棍儿啊的,就值这么多钱?”
张婆子继续说:“你们家真是赶上好命了,生了个好闺女。人家贾家的大管家可说了,不能打扮的太寒酸了。你看看这一身,多好看哪。”
张婆子唾沫横飞,她伸手给靳了了抹了一脸的珍珠粉,一边在心里暗笑:幸亏这家人穷的不识货,我扣下一半的银两,他们也发现不了。
靳了了像做梦似的,任凭张婆子给她画了张粉白的脸,红红的双颊,还有张几乎可以滴下血来的红唇。
好好的个豆蔻佳人,硬是被张婆子和她带来的老妈子给画成了个女鬼一般。只怕那贾家少爷若是进了洞房,没病也给吓出个病来。
可靳了了和她娘不懂,她娘看着红红的脸颊和嘴唇,满意的点点头说:“好看。”
靳了了可不管啥好看不好看的,她从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肚子里早就雷鸣一般的响。
“娘,我饿。”
“饿啥?忍忍!待会进了他贾家,包管你吃肉吃到撑!”她娘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提醒女儿:“你回门的时候,别忘了给我们也带些肉来吃,啊。”
靳了了咽着口水应了,于是也开始盼望起快一点去到贾家,好吃肉。
终于把人打扮好了,张婆子指挥外头的人放了一挂震天响的鞭炮,然后给靳了了蒙上一块跟衣裳同色儿的布头,扶着她坐上贾家派人抬过来的轿子。
她娘忽然眼眶泛红,追出屋外拉住张婆子的手:“我家了了,我家了了……”
张婆子用一只肥厚的手拍拍靳家嫂子鸡爪子般的粗糙的手:“你放心吧,你家大丫头,以后可就是荣华富贵了,你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完,就带着那顶小轿子,扬长而去。
靳了了还是第一回坐轿子,只觉得新奇的不得了,她偷偷掀开盖头,挑开一点轿子帘,想看看外头。
谁知那手刚露出个指头,就被张婆子大力拍了回去:“给我坐好了!不到地方,不给动!”
靳了了被那一下拍的够呛,疼的赶紧放回嘴里吮着,再也不敢乱动弹了。
那贾家倒真是个大户人家,虽然是娶个姨娘,家里倒也生生摆了满堂酒席,看着颇为喜庆。
那贾尤振是一直躺在床上的病鬼,自然是不可能出来见客的,于是一应招待,都由他明媒正娶的大房李氏做主。
李氏是个大乡绅的女儿,自小习得琴棋书画,知书达礼,可惜这人没福气,自打嫁了贾尤振以后,就没见夫君好过一天。
老太太过世以后,这贾家就靠她一人撑着。这一回贾尤振病情加重,神算许说得再娶一房姨娘冲喜,不然只怕贾尤振病情加重,于是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还特地请大管家按照神算许说的那生辰八字去找,没想到,就在近旁的甲西村里给找着了。只是姑娘的年纪有点儿小,才十五。
这李氏比贾尤振大三岁,如今已经二十五了,就算是二姨娘,也都二十有一。如今要进门个这么年轻水嫩的小娘子,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大乐意。
可若是不按照神算许说的办,又怕耽误了贾尤振的病情,她也只好强装了个笑脸,把新姨娘迎进了门。
虽然顶着盖头,打眼没瞧见脸,可李氏还是一眼就看出靳了了纤细的身条。不过,有些纤细过头了,个子也嫌矮了点。
她又是放心,又是不放心,准备一等宴席散了,就去给新姨娘好好来一个下马威。
靳了了被人领着,晕头晕脑的绕了不知多少路,才走进一个屋子里。屋里香气扑鼻,靳了了从来没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不由自主的多吸了几下。
那张婆子听见她吸气的声音,又赶紧小声提醒她:“大丫头,你既然进门了,就得守这里的规矩,这么个吸气的法子可要不得。”
靳了了已经怕了张婆子,一听这话就赶紧点头。
既然人已经送到了,张婆子也该功成身退了。一个大丫鬟带她去吃酒领钱,剩下的几个丫鬟就扶着靳了了坐到床沿上,叮嘱她千万别动也别吱声,然后就陆续走出去,关上门。
屋里只剩下靳了了一个人,她坐在床沿上,听见所有人都出去了,才敢掀起盖头的一角,偷偷看了看四周。
这里就像村长家挂的画子里画的屋子那样漂亮,还有那些红烛,她只在庙里才看见过。还有她现下正坐着的床,好大好大呀,不知道能睡下几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