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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暑假里,蜷蜷回父母家里以示孝道,同花剑酹日日煲电话粥慰相思之苦,父母尚不知花剑酹其人其事,亦不知其子忝为同志之列,蜷蜷曾商议同父母摊牌,被花剑酹令止,道我已失父母恩宠,你不能学我,我不想你为我失去承欢膝下之乐,得过且过吧。蜷蜷很失望,为花剑酹不能同自己一般热血,也很开心,为花剑酹的牺牲,是花剑酹嘴里的选择,一切只是我的选择,没有牺牲。
在家呆了半个月,蜷蜷托辞学校实习,便要回来,没有告诉花剑酹,想给他一个惊喜,夜里九点到站的火车,一出站,下着瓢泼大雨,蜷蜷拖着箱子,一边暗骂,一边四处寻找出租车,就是不通知花剑酹来接他,决计要像一只天使般飞进门,投入爱人的怀抱。
顶着大雨好不容易找到出租,要价惊天地泣鬼神,蜷蜷咬着牙上车,一上去才觉得冷,两股战战,牙齿打结,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己,脸色惨白,嘴唇粉红加潮红,活像聊斋里走出来的鬼,冲自己扮了个鬼脸,开始想念花剑酹亲手烹制的小牛肉汤,十分想念。
到了目的地,付了钱,蜷蜷便冲上楼,实在是太冷了,哆哆嗦嗦地拿钥匙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还没进到客厅里,便听见有人说话,十分陌生的男中音,低沈而有磁性,而此刻带有些调笑的味道,道:“听说你把他的事告诉了伯父伯母,真是豪爽,你在我床上时,明明那么含羞的!”
便听花剑酹冷笑一声,道:“害羞,一个自杀过的人还能害羞的起来,早修炼够了!”
那个男人沈吟了片刻,仿佛有些歉疚,道:“对不起,我现在回来找你了,那时候年轻气盛,不知道你待我的好,外面摔打了一阵子,天天地想你,想你为我练出的手艺,想你那时烫伤了眼里含的泪。我从来没有料想过会这么的想念你,已经爱你这么深了?”
脚步响动,夹着花剑酹惊叫的声音,接吻的声音,湿润的吻。
蜷蜷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要思索什么,还是推门而入,大叫一声:“奸夫淫夫!”只是呆呆地站着,手里的皮箱应声而落,发出咚的巨响。男人推开门,看见蜷蜷,有些吃惊,马上微微一笑,两只桃花眼一弯,其实花剑酹就够桃花眼的了,然此君较之花剑酹更胜一筹,只是分外的刚健,没有一丝柔和之态,他绕过蜷蜷,径自走出来。
花剑酹也走出来了,衣领微开,嘴唇嫣红,看见蜷蜷,眼里一阵惊慌,连声道:“蜷蜷,蜷蜷!”仿佛招魂一般,何处招魂,香草还生三户地。
蜷蜷勉力一笑,道:“对不起,打扰你们旧情人见面,我先走了!”说完,提起箱子就往外走,花剑酹伸手去扯他的箱子,蜷蜷却一松手丢了箱子,向玄关处跑去,一路怦怦地下楼声,身影消失在风雨中。
花剑酹便要追出去,男人伸手拦住他,单膝跪地,道:“以往的,我全错了,期望你能谅解我也是分外之想,可是,我爱你,现在问你,你,还能爱我吗?”
花剑酹一怔,男人抱住他的膝盖,道:“你答应我,我们一起去找他,你不答应我,从此我绝不再来烦你!”自2由4自6在
花剑酹去扳他的手,男人执意不松开,凝望着他的双眼,花剑酹摇摇头,哑着嗓子道:“我要去追他,他淋了雨,会生病的。”
男人眼里闪过一阵黯然,惨笑道:“这么说,你不要我了?你记得吗,我也为你淋过雨,还得了肺炎,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花剑酹挣脱开男人的手,一字一顿道:“我要去追他!”言罢,推开门出去了,剩下男人一个留在屋子里,男人膝盖下是蜷蜷走进来时湿润的脚印。
蜷蜷漫无边际地奔跑着,夜幕无边无际,身心一齐冰凉,仿佛自冰岛归来,抑或是冰山上的来客,突然眼前雪亮的车灯一晃,便听见唐雪醴的声音:“杨泊!”
蜷蜷一手遮着眼睛,躲闪着灯光,嘴里还咕哝着。唐雪醴骂了声:“都是畜生!”连哄带拉把蜷蜷扯进车里,载他回家。
到了家,赶紧给他找出干净的睡衣,放好洗澡水,蜷蜷此刻只是静静地坐着,有些呆,唐雪醴抿抿唇,把他推进浴室,叹了一口气,拿起电话想要通知花剑酹,复又放下,仰面倒在沙发上,又站起来到厨房里熬粥。
花剑酹开着车四处乱逛,地毯式搜索每一条街道,倾盆大雨,过了午夜,路上空无一人,这么晚了,蜷蜷也回不去学校,只是担心他路上别出什么意外,心急火燎,天津芜杂的街道特别多,白天尚且分不清楚,晚上更是瞎撞,又回想蜷蜷的同学朋友,又担心他一个人在雨里乱晃,此刻的花剑酹无论是举动,还是心情,都仿佛只没头的苍蝇一般。
花剑酹开车直至天近明,雨也停了,东方初晓,太阳像一只咸蛋黄,花剑酹精疲力竭,把车停在海河边上,双手掩面,片刻又拿起电话想去登寻人启事,寻人,寻人,怎么寻一个精神正常的人!突然电话骤响起来,花剑酹心中一喜,是不是蜷蜷。
是崔庭远,声音压得极低,嗡嗡嗡嗡,消息却是好的,他去唐雪醴家,看见蜷蜷在那儿,精神分外沮丧,想来就是和你吵架了,怕你不知道他跑到这儿来了,想问问你,唐雪醴不许他打电话,他只好悄悄地通知你。
花剑酹大喜,感谢蜷蜷误打误撞认了这么个哥哥,也忘了自己当初还是拈酸吃醋来着,急忙驱车向唐雪醴家,一路上甚觉风清路明,便下襄阳是洛阳。
唐雪醴前来应门,见了花剑酹一怔,冷言道:“花先生干什么来了,不是耽误了和旧情人风流快活吗?”
崔庭远在后,闻此也是一怔,他早上才过来,原计就这么纠缠着唐雪醴,并不知二人吵架的导火索,只以为是寻常的拌嘴,蜷蜷小孩儿心性而已。
花剑酹脸色愈发地白,站在阶下,低声道:“我知道是我的错,让我见见他!”一开口,才想起来同样的话刚刚被左翼行说过,脸色更是难看。
唐雪醴冷笑一声,道:“我早就说过你们是一丘之貉,我认了他做兄弟,就不能让你再欺负他!”又回头向崔庭远道:“我记得告诉过你不要通知他,我的话你从来懒得听,不屑听,既然你和他这么亲密,就一块儿做伴吧!”
便伸手请崔庭远出去,崔庭远苦笑道:“雪醴,我们和他们不同,我对不住你,花剑酹却对得起蜷蜷,他做的事儿你不知道,什么旧情人,一定是误会了。”
花剑酹向唐雪醴道:“你不许我见,我在外面等,别怪罪崔庭远,他的真心,唐先生不会看不进眼里。”
唐雪醴微微一笑,道:“你们真是兄弟齐心,也能混帐到一块儿去,别说我开口难听,总比你们做的好看!”便又要崔庭远出去。
三人在门口争执,蜷蜷却慢慢走过来,向花剑酹道:“你回去吧,那个人就是为你拍照的人吧,既然回来找你了,你就……”
花剑酹提高声音,叫了一声蜷蜷,道:“我和他,没有关系!”可惜人的辩解总是越抹越黑。
蜷蜷摆摆手,又慢吞吞走回去了,唐雪醴道:“这下可不是我赶你走了,你们二位请出去吧!”
崔庭远一个不妨,被唐雪醴推出来,门啪的在身后合上,花剑酹自觉连累崔庭远,十分歉疚,正要说话,被崔庭远止住,道:“我被他赶习惯了,一语不合,就开口撵人,没什么!”
两人要回车里,车前却立一人,剑眉朗目,气宇轩昂,可惜也是一脸疲态,笑道:“许久不见了,崔庭远!”
“左翼行!”崔庭远上前便揪住左翼行的领子,骂道:“你这狗娘养的,回来干什么,找死吗?”
左翼行慢慢挣开他的手,笑道:“还是这么大的脾气,怪不得不得唐雪醴的欢心!”后面不知还有什么话,被花剑酹止住,道:“你要我选,我也选了,还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左翼行道:“我还是喜欢你,爱你,回来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走。”又凑到花剑酹身边,道:“我要你!”
花剑酹冷冷一笑,道:“别这么着,我承不起,何必呢!”对於负心的旧情人,总是刻薄的,不管心里到底如何,无论是唐雪醴,还是花剑酹,都不假辞色,恶言相向。
左翼行一笑,真是历练地多了,仿佛哄情人的招数也高深了,手段娴熟,且不露声色,道:“总是我的错,你怎么说,我也不会走!”
崔庭远拔刀相助,道:“左先生,真是能屈能伸,当时那么些个血,差点儿连命都搭上,也没能叫左先生回头,现今的,倒巴巴地来贴别人的冷屁股,果然是……”
一个“贱”字没有出口,左翼行笑道:“咱们两个一样的,何必五十步笑百步,莫非得了唐雪醴的便宜,一时按捺不住,太兴高采烈了!”
果然噎的崔庭远不开口,这才是真正的大国手呢,花剑酹道:“左翼行,你不必这么赖着,我也不会再理会你,这么些年,你倒是活回去了,原来还知道计算投资回报呢,赔本的买卖你可没做过!”
左翼行笑道:“怎么没有,我放了你,是我最赔本的!”这话不错,经济学中人的欲望也算在收益里面,所以叫做西方纵情主义经济学。
花剑酹不置可否,开始拨打蜷蜷的电话,起初听见蜷蜷应了一声,听出是花剑酹,慌慌忙忙地挂了,再打也不通了,花剑酹苦笑一下,这个傻孩子,还说自己是勇敢的,整个一鸵鸟嘛。
花剑酹也不含糊,坐在唐雪醴家门前的台阶上继续等,只道我就不信他们不出来,即使是点餐,也应该来应门吧,互联网还没有高明到外卖可以沿着网线走进来的程度。
崔庭远可走可留,他天天地跑来,明天再来也是一样,可是不放心花剑酹和左翼行,只好也等着,左翼行站於一侧,负手而立。
不一会儿便有服务生来送餐,看见门口三个男人或立或坐,十分诧异,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唯恐被绑架了,蜷蜷前来应门,低着头付款签收,花剑酹连忙迎上去,道:“你总得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