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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了。
“后生,”范广与张佳木再干一碗,说话已经有点大舌头,好在,他脸原本就红的吓人,这会就算喝的不少,也是一点儿看不出来。他向着张佳木笑道:“你看,这大明少保居所,就是这般模样,没来之前,能知道是如此模样吗?”
张佳木默然不语,把自己碗中酒干了,酒虽不赖,但入口绵软,有点不对他的口感。
他倒是知道于谦是有名的清官,不过,真没想到一清至此。就是一进小院,在这西裱胡同深处,十几间房,住着好几房家人,都是于家族人,还有儿子一家,拥挤简陋的很。
用来待客的正堂面积不小,看起来因为要到年节而请人刚裱糊过,四白落地,也算干净。但用料甚俭,窗子还透风,取暖也只是一个小火炉,可想而知,居住起来是多么的不舒适。
堂堂少保,一国兵部尚书,自俭清廉如此,不管这个人是做作还是真性情,能自律如此,其人格当然有过人的坚韧强大之处。
说是清客,三个客人,于谦并女婿相陪,五个人就四个菜,酒是御赐的,倒还管够饮。范广适才笑言,若非如此,他定然不会应邀上门。
就是饭还管够,大盆的汤面热气腾腾的,放在小火炉上保暖,汤饼会原本是人家给小儿做生日时的吃食,堂堂少保,也就用它来做待客的主食了。
想起现在大明已经由俭入奢,吴江有富人专辟一院养鹅几千只,每天食鹅身最肥美处。半夜时想吃鹅不仅烹饪宰杀,就令人斩鹅翅膀烧烤而食,如此下作和浪费,行此事者,也就是个普通的富人罢了。
而于谦的汤饼会,还有十几年前大学士杨士奇的真率会,都是以俭朴随意闻名,能以现在的身份适逢其会,张佳木也很有一点荣幸之感。
张佳木默然不语,范广哈哈大笑,竟是长身而起,道:“我也算是清廉了,和少保是没得比的,叫我这般受罪,当真也受不来。后生,今日算是一场相识,得闲了,到我家来找我,咱们好酒好菜,再好好喝一场吧。”
如此这般,范广竟是扬长而去,看他脚步踉跄,竟是喝的大醉。
在他之后,左都御史耿九畴也是年老不堪久坐,在自己家人的搀扶下,也是东歪西倒的骑马去了。
看他们如此行态,于谦只含笑不语,待两个陪客走后,仍然是朱骥上前执壶,他竟是以锦衣卫之尊以子侄的身份待客,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儿不悦的表情。
但张佳木却不敢如此,待范广和耿九畴一走,张佳木跳起身来,叉手道:“大人,俺怎么当得。”
适才朱骥是给范广和耿九老斟酒,他算是顺带,所以不敢说话,现在推辞,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不然的话,也太逾越了自己的身份。
“也好,”朱骥也不谦让,将酒壶递了给他,笑道:“你年纪小,就换你来也成。”
这一下,算是换了一种格局,细饮慢斟,于谦与朱骥两人,轮番问着张佳木正南坊中情形,一壶酒还没喝完,倒是把他问的满头大汗。
“你倒不需如此,”于谦说道:“只是闲谈,正南坊中料想你也知道,南宫在,所以情形复杂。”
他与朱骥相视一眼,又道:“原本放你在那儿,只是看看后手如何,现在看,你品格能力都挺不坏,拿得住!佳木,我只说一句,朝局要稳,不能乱。所以,如果有人想居中捣乱,图自己一身之富贵,你要拿稳,不能堕入小人算中,自己持身正了,就算有人行不轨情事,也牵连不到你的头上,少年人,难得今日一会,我嘱咐你的就是这些,听之在你,不听亦在你,富祸相连,将来你前途声名如何,就看你自己了!”
张佳木心中感慨万千,眼前的于谦气度神情,自己前世今生,都何尝有机会见过!这才是相国度量,相国心思,权掌天下,心怀苍生,大约说的就是于谦这样的人吧。
自己一个小小百户,风云际会,朝野中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奔向正南,虽然位卑但却好比是横盘上的一颗最重要的棋子,谁执了他,就全盘皆活!
他在正南做的越好,所受到的关切就越深,越广。今日于谦家中一会,主客陪客,岂是随意进来的?总之是教他明白,持身要正,要和于谦一样,心怀家国而不存私欲,想来,这对于谦来说,也是对人最大的善意和提携了。
如果真格如他所愿,将来自己可能就是第二个范广?
张佳木心中苦笑不已,脸上却是古井不波,只是缓声正色,道:“少保放心,小人尽力去做便是。”
正文第六十章品评
更新时间:2010…10…2111:56:02本章字数:3437
这一顿饭吃的时间可真够长,午正开始,足足一个半时辰才算完事。席间不仅是于谦在考量张佳木,就是朱骥也问了不少话,好在张佳木应付的极好,有问必答,到最后,于谦和朱骥两人都很满意,张佳木将要辞行而出的时候,于谦倒是对他大加赞赏勉励,以这位少保的性格来说,也是很难得了。
就是朱骥也道:“明春宫中射柳,佳木你可不要掉以轻心。禁军和勋戚子弟中,好手甚多。还有,南宫那边现在由你主事,要禁绝宵小,但如果有人为难南宫,你也要说话。不能说,为了差使,就是把南宫一看一锁就完了事。要是太上皇供奉不好,你也有罪,知道吗?”
他沉吟了一下,底下有话并没有说出口来,张佳木心里却是明白,因为杨煊府中一案,皇帝对他印象并不算好,当然,说有极深的恶感也说不上。
不然的话,高平弹劾一案,也不会叫徐有贞等人查奏,直接准了高平的弹劾,那样的话,张佳木现在已经在充军途中了。
张佳木心里也一直为这件事不安,得罪了什么大官总有机会,要是皇帝心里惦记着自己,不如早点找根绳上吊算了。
今天有朱骥点了一句,张佳木何等聪明,当即给于谦跪了一跪,道:“请少保大人做主。”
于谦知道是什么事,笑着把张佳木扶起,道:“你安心办事吧,皇上那里,由我去分说就是。”他抚须而笑:“再说了,皇上和一个小百户记仇,也是没影的事。”
杨煊府雷击一案,可以说是张佳木在高层扬名的一案,原本玄而又玄的东西,被这个年轻后生轻而易举的解了迷破了案,还顺带丢了东厂公公们的脸,这件事,不仅是锦衣卫心里舒服,就是士大夫那边,对他也是极具好感的。
得罪一边,讨好两边,这就是张佳木后来能青云直上的秘密了。
倒是朱骥说的对南宫也不能太过薄待,大约是因为张佳木不准克扣钱皇后手工活所赚的银子,不许抽分的事已经传了出来,朱骥听闻之后,对张佳木的决定还是支持的。
说到这儿,张佳木看看于谦,也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要说于谦这个人也是很复杂,太上皇当政的时候,于谦就是一个侍郎,后来土木事变,于谦脱颖而出,朝堂议事,群臣吵成一团,不少人提出要南迁,迁都回南京。
若从此议,则北中国的半壁江山必定不保,也幸亏于谦挺身而出,力排众议,决定就在北京坚守,并且采取措施,调集各路兵马,成立十团营,调来石亨和范广等大将守城。
如此种种,北京得以保住。于谦实在是对大明社稷有扶危保难的头功,当今皇帝当时是全部看在眼里的,所以对于谦几乎是言听计从。于谦虽不是宰相,而实际上就是景泰年间的真宰相,很多大事,几乎就是他一言而决。
但当今皇帝对他如此信任,于谦似乎对太上皇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态度。要知道,当今皇帝身边这种小人可多的很,南宫里的人连饭也吃不饱,就是因为小人居中作祟的原故。
而太上皇能被接回,也是于谦最后拍板成功,皇帝一心想学宋高宗,就是不想接,但连于谦也说天位已定,不宜将太上皇放在敌人那儿,张佳木记得,皇帝最后说了两句:“从汝,从汝!”
于谦的被信任倚重,只在这四个字中了。
今日暗流涌动,但于谦与朱骥对南宫的态度仍然并无改变,张佳木心中感慨万千:大约真正的君子,就是说的于谦这样的人吧。
张佳木可算是不虚此行。石亨那边,想来也是于谦摆平,虽然石亨对于谦已经撕破了脸并不服气,但于谦实际是景泰朝掌军国大事第一人,他老人家说了话,石亨又是理亏,还能怎么着?
这件事,也要是谢于谦的,但于谦和石亨的事,张佳木的身份够不着说话,铭感于心也就是了。
再者说,也是为了公务,少保大人给他撑腰也是该当的。
当下主宾双方辞行,张佳木仍然步行出胡同,到了胡同口才上马,顶马两棍,两伴当,一行五人,就这么洒然而去。
“你看这后生怎么样,”于谦问朱骥道:“我看,他年纪虽小,也还算小滑头一个。他尽同我们敷衍,但不论是耿九老,还是小范,都试不出他的真心话来。”
要是张佳木听到于谦的评价,准保得发一身汗不可。
他适才一直用敷衍的态度,虽然颇能装装样子,但于谦是何等样人?他言谈中的不尽不实与敷衍应付之处,于谦心知肚明,根本就瞒骗不过。
于谦今日叫他来,可不是光是来吃酒。今日一会,尽是于谦的心腹臂助人物,而且是朝中清流大佬,京营军头,张佳木要不是身处要紧地方,一个锦衣卫百户也就够资格在门口站班,哪有叫他进来吃酒说话的份!
“是挺滑头。”朱骥笑道:“我看,这后生虽然年纪不大,对功名富贵还是很热衷的。”他皱一皱眉,道:“老爷请他来,其实同我们并不对气味,他并非是我辈中人。”
于谦今日的汤饼会,其实当真是想把张佳木掌握在手中。他虽然清正,但也不代表是一个迂腐无能之徒,心机手腕,一样要讲。
因为有扶了张佳木一把的施恩人情,再加上朱骥对张佳木的提拔之恩,所以原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再加上欣赏张佳木的能力,这才有今日此会。
这些心思,当然并不是全然的光明正大。于谦虽然为人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