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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小心外边有什么风声。”张爷也就依着他的主意。
焉知晓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风声就到了岳州府了。岳州府的知府是个贪官,姓沈名叫沈洁,人给他起外
号叫审不清。他有个妻弟姓怀,叫怀忠,叫白了,都管他叫坏种。倚仗着他姐夫是个知府,如同他坐着一样。在外边养
着许多闲汉,任意胡为,抢掳人家少妇长女,重利盘剥,折算人口,占人家田地,夺人买卖。讲文的打官司,不是他的
对手;讲武的打架,没他人多。打一年前,他上张家庄去,就看上了这处宅子:前后瓦房够五六百间,后花园借进去外
头的活水,一言难尽这个好法子。当时就要讹他。
手下人告诉他:“这家可不好办,银钱、势力、人情全有,可不是当玩的。”
这如今有一个坏鬼与他出主意,说:“现时华容县绮春园六条命案,四个弃凶逃走。内中有两个有姓的,有两个无
姓的——一个黑脸,一个蓝脸。明天大爷去拜他去,先与他讲好,借他的房子一住,教他搬家,这教明借暗要。他必不
肯给,可就说绮春园黑脸的就是他,他必害怕,就算得了。他若不答应,就把他锁来,就说是他房子内存贼。这房可垂
手而得。”坏种一听大喜,说:“此计甚妙,明天去拜。”
可巧坏种家有个家人姓张,叫张有益,家里不宽容,两三辈子都受过张百万家里的好处。他听见这件事,赶紧着上
张家庄,往张豹家中送信。张豹给了来人二两银子,嘱咐千万秘密。来人走了,派人与马爷送信,立刻把马爷请到,如
此如彼,跟马爷说了一遍。马爷说:“坏种来了,我见他,说翻了,就给这一方除了害,就了结他的性命。”
张爷说:“我见他。”马爷说:“不用你见他,你太粗鲁。”主意定妥,净等次日。
到了第二天晌午的光景,坏种果然的带许多人来。有人进来回话,马爷说:“请!”
家人出去,不多一时,坏种进来。马爷往外迎接,彼此两人见面。马爷细看此人的面目,实为可恼。怎见得?有赞
为证:马大爷,到外边儿,见恶霸,至门前儿,勉强着身施一礼,长笑颜儿:有失远迎,大爷海涵儿。这奸贼,便开言
儿:我是特意前来问好,请请安儿。看品貌,讨人嫌儿:带一顶软梁巾儿,是蓝倭缎儿,金线边,莲花瓣儿,镶美玉,
是豆腐块儿;脑袋后,飘绣带儿。真是一团的奸诈,更有些个难看儿。穿一件,大领衫儿,看颜色,是天蓝儿。
袖儿宽,皂锦边儿,上边镶,绣牡丹儿。湛湛新,颜色鲜儿。又不长,又不短,正可身躯,别名叫雨过天晴玉色蓝
儿。葱心绿,是衬衫儿,系丝绦,在腰间儿;蝴蝶扣,风飘摆儿。足下鞋,是大红缎儿,窄后跟,宽脑盖儿,露着些,
白袜脸儿;一寸底,青缎边儿,正在那福字履的旁边,有些个串枝莲儿。瞧面上,骨拐脸儿,生就的黄酱色儿。两道眉,
不大点儿,是一对,迷缝眼儿。断山根,鼻子尖儿。见了人,就乍八眼儿。极薄的嘴,露牙尖儿,天生就,黄牙板儿。
一张口就由如放屁一般,臭气烘烘讨人嫌。两个耳,像锤把儿。黄胡子,八根半儿。
细脖子,小脑袋儿。未从说话先就一嗞牙,外带拱拱肩儿。惯害礼,惯伤天儿。
抢妇女,只当是玩儿。什么叫王法,那又叫官儿,依势仗势,就爱的是银钱儿。
马爷勉强着身打一躬,说:“怀大爷,小可有礼。”坏种说:“罢了。”请到书房,落坐献茶。坏种问道:“尊公
贵姓?”马爷答道:“小可正是马龙。”
坏种说:“咱们两个素不相识,你把姓张的给我叫出来。”马龙说:“不敢相瞒,姓张的是我个拜弟,实没在家。”
坏种说:“不见我不行,见我倒好办。”马爷说:“有什么话,只管你留下,回来我对他学说。”坏种说:“告诉你说
罢,他的事犯了。他要出来见我呀,俺两个相好,我还可以给你拨弄拨弄;要是不出来见我呢,他祸至临头,悔之晚矣。
还有一节,他住的这房子是我的,我两个人相好,从前也不好意思的说。他已经住了二十多年了,我家里房子窄狭,住
不开,该叫他还我房子了。”马爷说:“他这房子,我准知道他是祖遗。依我相劝,你要打算生事,你可要把眼睛长住
了;你要讹人,你要打听打听。
你若欺负到我们这里来了,坏种,你不打算出去了?“坏种说:”咱们说不着。“往外就跑。跑到门外,叫打手上。
马龙将他一把抓住,举起来头朝下往下一摔。若问生死,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空有银钱难买命寻找拜弟救残生
且说坏种一瞧马龙神色不好,掰了个智儿,往外就跑,马爷追去,叫打手上呀。马爷抓住胸膛,一手操腿,举将起来,头颅冲下,只听坏种杀猪的相似,苦苦的求饶。马爷说:“要打,尔等
们一齐上。”俱拿着些短棍、铁尺,冲着马爷就打。马爷也会就举着人迎接他们的兵器,急得坏种说:“别打!别打!
马大哥,你饶了我罢。”众人谁敢向前?一齐说道:“你撒开我们大爷罢。”马爷问:“坏种!你还要我们的房子不要?”
回答:“不要了。”又问:“当真不要?绮春园的事,你还讹我兄弟不讹?”
回答:“不讹了。”马爷说:“空口无凭,写给我一张字样。”恶贼说:“我甘愿意写给你们一张字样,永远无事。”
马爷说:“既然如此,叫家人取纸笔墨砚来。你会写字吗?”
回答:“会写。”马爷就把坏种“淜”的一声摔在地上,又“淜”的一声往他身上一坐。
又兼着坏种朝朝暮暮眠花宿柳,气脉虚弱,马爷往他身上一坐,身子又沉,又用了点气力,这小子如何禁受的住,
就呜呼哀哉了。马爷还不知道哪。打手看见坏种唇如靛叶,嗞着牙,翻着眼,一丝儿不动,就知是死了。大众也就溜之
乎也了。马爷等着取纸笔墨砚来,叫道:“坏种!你可写的清清楚楚的。坏种说话呀!说话呀,你别是又要反复罢?”
又一叫:“坏种!”这才低头一看,见他四肢直挺,浑身冰冷,用手一摸,胸膛一丝柔气皆无,这才知道他是死了。自
己心中暗暗忖度:“我结果人家的性命,待二弟出来,准是他不教我出首。我结果的性命,怎么好叫他偿命。有了,我
背着尸首去报官去。”将坏种往肩背上一放,直奔岳州府而来。
这一路上,幼童老叟全围拥来看,说:“可好了!给咱们除了害了。”一个传十个,十个传百个,百个传千个,一
时间城里关外全嚷遍了。将进城门,离衙门不远,就听见后边嚷道:“哥哥!给我坏种。”马爷一听不好了,说:“张
贤弟,你回去罢,不必前来。”张爷并不言语,身临切近,伸手把坏种的腿往下一拉,“噗咚”摔倒在地。马爷转头往
肋一挟,说:“这是我坐死的,你抢的什么?”
张爷把双腿抱住,往肋下一挟,说:“这是我坐死的,你抢什么呀?两人彼此对着争论。也对着二位那个膂力也真
大,也对着坏种也真槽,因他平日间把身子全空透啦,就听见”淜“的一声,把坏种折为两段,肝肺肠肚全流将出来。
马龙、张豹也全爬在地下,皆因用力过猛。移时二人爬起来,一人拉着半截就走。满道跟着许多的狗。你道这是什么缘
故?是在生的时候伤害了天理,死后这是报应循环。旁人替他们赞叹:”既然这样,是一人出首,怎么二人全来,这不
是白白饶上一个吗?“
到了衙门口,认的他们二位的甚多——马爷是个外面人,常给人了事;张豹是个大浑财主,故此二位衙门口全熟。
就有两个头儿出来说:“二位把这个先扔下,请班房内坐下。”两个人扔在大堂之前,就进了班房。马爷说:“二弟,
没你的事,你回去罢。”
张豹说:“马大哥,没你的事,你回去罢。”有一位先生进来说:“原来是张员外,请在我屋里坐下罢,快过来,
快过来。”焉知晓是他们的坏处。他们明镜知道把官亲要了命了,这两个人前来出首,要教他们走脱一个,老爷焉能干
休?
还比不得是民间事呢,故此怕的是睡多了梦长,省悟过来就不好办了,才将他们让在屋中。一壁说着话,一壁代书
先生就将他们的供底取了去了。
其实老爷早已知道了,太太也知道了。太太对着老爷哭了半天:“我娘家就是这一个兄弟。”沈老爷说:“他真闹
的不像了!我在书房内常常劝他说:”你若事情闹大了哇,就有人恨上,跟你抵命,你就许有杀身之祸。不然,就把我
这顶纱帽闹丢了。你是老不听话。‘如今果然是杀身之祸,中了我的话了。“太太说:”我娘家就这一个兄弟,纵然有
点不是,也不当这样,他们这不是反了罢。
王子犯法,还得一例同罪,何况是你的子民?我听见说,是两个人哪。求老爷作主,把两个人都给我问成死罪。就
是两个人给我兄弟抵偿,他们都不配。“说罢,又哭将起来。这位老爷有病,一者是耳软,二则是惧内。今天这还算好
哪,倒是央求。老爷每回的官事,俱是由内吩咐出来;教怎么办理就怎么办理,老爷不敢拔回。
有人进来回话,把两个人全看起来了。老爷吩咐升二堂伺候。整上官服,升了二堂,吩咐带了忤作验勘尸身。沈知
府直不忍观瞧。忤作回话:“此人被用力摔于地上,绝气身亡,并无别伤。死后两个人一挣,挣为两段。”沈不清又是
惨忍,又是气愤,填了尸格,然后问了一声:“两个人可在外边看押?”答应一声:“是,已在外面看押房里。”
先生把两个人的草供呈在堂上,老爷吩咐先带马龙。来在堂口,双膝点地。
说:“马龙好大胆子!无故要了怀忠的性命,快些招将上来。”马龙也并不推辞,说:“要他的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