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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煞儿臣啦!额娘,儿臣知错了,儿臣这就好好读书写字,呜呜!”福临趁机放声大哭起来,太监们纷纷搧各自的耳光,一时间,书房里劈劈啪啪的掌脸声和福临的哭声混为一团,乱哄哄的。
“好啦好啦!都给我住手,吵得人心烦!”孝庄后心情复杂而烦闷,无奈地叹息着:“这是怎么啦,怎么一切都乱糟糟的?难道,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事吗?”说着,一个人径自走出去了。
“万岁爷,您受苦了,来,奴才给你揉揉。”太监们七手八脚地扶起了福临,福临又蹬又踢大发雷霆:“滚,滚!朕都被你们这些奴才给害惨了。”
太监们一声不吭退到了门外,福临看着自己有些红肿的手心,禁不住泪水涟涟:额娘,那《三字经》上都说“养不教,父之过”,自儿臣长到这么大,你们谁设身处地关心过儿臣了?皇阿玛早已去世,即使他还活着也不会想起还有我这么个儿子。额娘你,难道不知道宫里头是怎么议论你的吗?你为什么非要嫁给他?你整日打扮得那么光艳照人是要给谁看?儿臣的面子都让你给丢尽了!是呀,我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呢?为什么不做出点样子来让他们瞧瞧呢?难道我真的甘心就这么一直让十四叔握在手心里?我堂堂大清国君,为什么不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是龙子龙孙,并不愚笨哪!
福临抹去了眼泪,重又拿起了识字课本,大声地读了起来:“……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紫禁城的黄昏是很短暂的,高大的宫墙无情地挡住了落日的余辉。很快,宫里便昏灰一片,随后便响起了众太监们细声细气地吆喝:“灯火小心!天干物燥,小心灯火!”
乾清门左右是两条长街,黑黢黢的只有三四盏萤火虫似的昏暗宫灯,在嗖嗖的寒风中摇曳。
真是百无聊赖呀,用过膳之后,福临便一直呆坐着,太监们不敢打扰他,躲在一旁细声细气地说着话。转眼间又是深冬了,宫里天黑得更早了,才下午五点多,就变得黑咕隆咚的了。漆黑一团的高大宫殿,仿佛座座怪物吡牙咧嘴,凌空飞翘的重檐八角,又像凶神恶煞般地张牙舞爪。这时候宫里行人稀少,谁愿意黑灯瞎火地出去转悠呢?
“吴良辅,今儿晚上哪里有牌局呀?”
“这个……”吴良辅犹豫了一下,自从上回挨了太后的责骂之后,他还真的不敢随便怂恿主子四处玩耍了,弄不好太后怪罪下来他可就要遭大罪了。
“据奴才所知,宫里的公公们闲着没事儿,有的溜出去抽大烟了,有的去泡澡堂子,天桥那儿今儿晚上上演一出新戏,是京剧名伶胡玉芳主演的,有的人赶着去听戏去了。”
“嗬,看起来你们这些奴才的日子过得比朕还自在!朕怎么就觉得无聊呢?天桥在哪儿,咱们瞧瞧去。”
“哎哟万岁爷,您就饶了奴才吧。这黑灯瞎火的,奴才可不敢带您出宫哪。天桥那儿人多眼杂,要是一不留神儿,哎哟主子呀,您可万万去不得,奴才给您跪下了!”
“知道朕去不得,为什么偏偏提到?起来多带几个侍卫,太后知道了包在朕身上。我一定要去瞧瞧。”
“都怪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吴良辅胆子再大,也不敢黑夜里偷偷摸摸把幼主带出宫呀。这会儿他哭丧着脸已经没辄了。
“启禀万岁,西黄旗大臣、二等子冷僧机有要事求见!”
“冷僧机?他来干什么?”福临的脑子里立即想到了一个这个鹊鼻鹰眼的人,他是摄政王多尔衮的心腹。
“不见。”福临冷冷地回答。
“哎,你们,你们怎能擅闯进来?万一惊扰了圣上,你们担待得了吗?”
门外传来了御前侍卫们的呵斥声。
“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福临朝吴良辅努着嘴:“这冷僧机算什么东西?包衣出身,居然也敢擅闯后宫?哼,朕一定要治他的罪!”
话音没落,珠帘一掀,冷僧机、巩阿岱、锡翰等人已经进了寝宫!
“唰!”福临的御前侍卫见拦不住他几人,便不由分说拔出了刀剑,怒目以对。
“就凭你们这些爪牙,也敢与我等作对?我等奉皇爷摄政王之命,前来护送幼主立即驾幸睿王府,谁敢阻拦?”冷僧机从怀中掏出金牌一亮,侍卫们这才后退到两旁。
“皇上,皇爷摄政王近来心情不好,今晚忽然觉得头痛欲裂,想必是连日为国操劳所致。因此臣等恭请皇上立即前往睿王府探望皇父摄政王的病情,以令他早日康复。请吧。”
“皇父摄政王身体有恙,皇上礼应探视。但此刻天已黑,皇上不宜出宫,且等明日再去不迟!”
“嘿,你是何人,居然敢如此无礼?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冷僧机恼怒地盯着一名带刀的御前侍卫,这小伙子长得很瘦,黑眼睛圆溜溜的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在下是皇上的二等御前侍卫铁木尔。”
“呸!你知道爷是谁吗?老子曾经是左宗皇帝的御前一等侍卫,识相的就靠边儿站,否则,老子手中的宝剑可是不认人的!”
“冷僧机,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朕在此,你竟口口声声老子老子的,不要忘了,你原本是一个包衣!”福临的一席话说得冷僧机哑口无言。
“皇上息怒。可能冷僧机为摄政王的病情担忧而冒犯了圣上。事不宜迟,臣恭请皇上即刻驾幸摄政王府!”福临的族叔因山贝子上前一步,跪在福临的面前。
“来者不善哪!”福临倒吸了口凉气,仔细打量着这几个擅闯乾清宫的大臣们,心里明白,他们仗着有摄政王撑腰,所以才肆无忌惮,如此狂妄。也许摄政王真的病得不轻?看这阵势不去怕是不行,也罢,就权当出宫去遛个圈吧。
事到如此,福临也只能这样聊以自慰了。
“御辇就停在乾清门外,请幼主随微臣起驾吧。”巩阿岱不待福临点头,便起身上前扶住了福临。
福临又惊又怒,怒视着巩阿岱:“你身为正黄旗重臣,曾经立下了‘誓辅幼主,六人如一体’的重誓,看来这些你早已经忘了!”
“微臣不敢!微臣一心一意效忠于幼主和皇爷摄政王,请皇上明察!”
“哼!”福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巩阿岱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在后面紧跟着:“皇上您慢点走!”
御前二等侍卫铁木尔见此情景,上前劝阻:“皇上,事情仓促,待奴才去通知豹尾班侍卫和乾清门侍卫以及两黄旗巴牙喇护兵作好护卫准备,皇上请稍候!”
“不必了,就你们几个人跟着就行了,天色已黑用不着兴师动众的。”
走出了乾清宫,福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茫茫深宫大院漆黑一团,稀疏的宫灯像萤火虫似地发着昏暗惨淡的光,两侧是七八米高的宫墙,似乎向着东西两侧无限延伸,无边无际。
“情况不太对头!弟兄们,咱们可得睁大了眼睛留意喽,把弓矢火枪全都带上!”铁木尔悄声叮嘱着侍卫们。按规定,皇上出宫,必须戒备森严,而且扈从众多,前呼后拥,浩浩荡荡,这样才更能体现天子的威严。往往有前引大臣十员、后扈大臣二员、豹尾班侍卫二十员、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一二三等侍卫数百名,以及亲军、护军、前锋、步军等数千名,前后还有规模盛大的仪仗队。可是,幼主顺治却很少享受到这个“待遇”。有一回为了避痘——天花,摄政王匆匆带着福临去了边外喇塔喇,却只带了不到百名的侍卫!而这一次,又是匆匆忙忙,随驾内大臣以及侍卫等,尚不到二十人!这怎能不让铁木尔紧张呢?他们耳畔回想着母亲李氏的谆谆告诫:“儿啊,你能有今天全托幼主的福呀!你父亲身为内务府的包衣(家仆)低人一等,见人矮三分,咱娘俩可是受到了莫大的皇恩哪。记住,一定得尽心尽力效忠于幼主,身为御前侍卫,你睡觉的时候都得睁着一只眼睛。幼主虽然年纪小,但他是大清国的一国之君,是咱的靠山,儿啊,你可一定要忠于职守呀!”
“皇上,您放心,有奴才在!”铁木尔趁福临上辇时悄悄在他耳畔说道。“哈,怕是阴天吧,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福临环顾左右而言他,暗中却朝铁木尔点了点头,黑夜中福临的眼睛像宝石般地闪着光,格外明亮。
“可惜,不能从前门走了,不然朕倒想去瞧瞧天桥的夜景呢。唉,今晚那剧院里上演的好戏朕是看不成喽。”听口气,小皇帝倒还是悠哉悠哉似乎挺愿意出来的,实际上他也有些害怕!这几个两黄旗重臣早已背主求荣成了摄政王的心腹,摄政王说向东他们决不会向西。这会儿,摄政王身体不适,他们竟自作主张强行带着自己去探望!这些狗奴才,王八羔子,当初若不是先皇恩养你们,你们能有今天?这十四叔究竟想怎么样呢?从辅政王到摄政王到皇父摄政王,他还不满足吗?难道他想的是当一个名副其实的皇帝?那我可怎么办?
十三岁的幼主越想越不安,下意识地抓住了身上的佩剑。对了,荷包里还有一些梅花镖,也许能派得上用场!
睿王府里,明灯高悬,笑语喧哗。
“嗯?不是说阿玛王病了吗?怎的府里还如此嬉闹?”福临有些糊涂了。不过,既到了这里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看来一路上他的胡思乱想是多余的。唉,攥了一手心的冷汗!
多尔衮的寝宫外早已围坐着一干子文武大臣了,看来,他们的消息倒挺灵通的。
“怎么,阿玛王得了什么病?太后来了吗?”福临一脸的关切,提高了声音。
“皇……皇上,臣虽略有不适,但怎敢让皇上驾幸探望?皇上待臣真是太好了。”多尔衮穿着睡袍,由小太监搀着下了床。帷帐一掀,孝庄后也走了出来,她目不斜视,似乎是在对众人又是在对福临说道:“阿玛王一听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