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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银袍小将反手一抽,从背上拔出闪着寒光的利剑,朗声回答:“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靖南王之子耿昭忠是也!”
“嘻嘻!”阿巴塔一阵怪笑,眼眨凶光:“又一个黄口小儿,本爷爷让你看看这招飞马连弩的厉害!接招吧!”
“万岁爷,您看这——”看台上的索尼、鳌拜等重臣也坐不住了,觉得耿氏兄弟与那阿巴塔闹得太不像话,便频频示意穿红袍的太监吴良辅和李国柱,让他们给皇上提个醒儿。
“由他去吧,不知死活的东西!”福临面色阴沉,从牙缝中崩出了这几个字。
“皇上,那耿昭忠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他们兄弟是随待皇上的,万一有了三长两短,您可怎么向靖南王交待呀?”珠串帐子里,董鄂氏的声音听来有些担忧。
“不用着急,”福临的声音变得轻软了许多,他悄声说道:“这该死的珠串帐子——弄得朕一点儿也看不见爱妃的身影,真急煞朕了。”
董鄂氏吃吃地娇笑起来,声音格外的甜润:“妾身可是把皇上看得一清二楚、仔仔细细的呢。瞧,这会子您的眉头皱着,脸色也有些阴沉,唉,这箭拔弩张的场面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呢。”
“那阿巴塔的口气也未免太横了,朕就不信我大清八旗卫士中就没人是他的对手?爱妃,朕要让他输得口服心服,日后他才能服服帖帖地为朕所用!等着瞧好吧,那些个无用之辈死几个倒也无妨!”
福临端坐着不动声色,对索尼等人的暗示视而不见,吴良辅无奈,只得令台下敲响了第二轮比赛的三通开场锣鼓。
阿巴塔已然如猛虎般跨上了坐骑,双臂晃动,准备出龙虎双弓。
银抱小将耿昭忠不慌不忙,他的坐骑一如他的战袍一样,白的像雪,银光闪烁。耿昭忠气定神闲地坐在白莲驹上,手中漫不精心地玩弄着自己的长剑,众人见他举止潇洒,纯真中带着几分狡黠,文雅中透着些许儿野气,不由得暗中为他捏了一把汗: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阿巴塔怀有绝技呀,他的龙虎双弓杀人无数令人闻风丧胆,这小王爷莫非是吃了豹子胆啦?
阿巴塔显然没把耿昭忠放在眼里,他有心在众人面前卖弄一番,正夸张地舞弄着龙虎双弓,令人眼花镜乱。
“看招!”耿昭忠一声娇喝,出手迅疾,不知什么时候已收起了长剑,手中多了一把弯弓,他先发一箭,不偏不倚射穿了阿巴塔右手的箭袖。箭头“嗖”地一声,直插入阿巴塔身旁的黄砂之中,箭尾一阵乱颤。
“好!”“打中了!”众人连声叫好。这一招是耿昭忠心存忠厚,他念及阿巴塔的身份,人家来自喀尔喀蒙古,现在还是大清的客人,得手下留情,所以耿昭忠没射伤他的手腕,只想给他点厉害瞧瞧。
“嘿,好小子,真不赖!”福临眼露精光,暗中为耿昭忠喝彩,他还真没看出这个少年马上功夫这么好,出手又是这么的快。
阿巴塔的黑脸又羞成了紫茄子皮色,他只当耿昭忠此举是有意戏辱于己,当下大吼一声:“好小子,吃你爷爷一招吧!”连连虚拔龙弓三下,却自左腋下以虎弓暗发五箭,一心要取耿昭忠性命。
耿昭忠见阿巴塔恼羞成怒,眼露凶光,心知不妙,急忙挥舞长剑在胸前划起了一道道银练,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声过后,阿巴塔射来的五只箭头有三箭被砍飞,但他的坐骑白莲驹却发出了一阵哀鸣,四蹄一软滚翻在地。
阿巴塔见状大喜,高叫一声:“臭小子,再吃爷爷一招!”又是五发连弩飞出,场上顿时一阵惊呼,看台上的福临倏地站了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完了,这回可怎么跟靖南王交待呢?唉,耿昭忠呀耿昭忠,连你哥哥都知难而退了,为什么你偏偏要逞这个能呢?阿巴塔,你的心也太黑了,你若杀了耿昭忠,朕便杀了你!凭你这种卖主求荣的武臣,怎能让朕放心呢?
耿昭忠没料到自己的坐骑被阿巴塔射瞎了双眼,当时一个倒栽葱摔落在地上,心中惶然,正待要爬起来,却听见“嗖嗖”又是几声箭响,登时头皮发麻,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着趴在马背后,自忖必死无疑了,他这时狼狈之极,已全然无招架之力了。
说时迟那时快,蓦地,从人群中跃出一人,手臂一挥,阿巴塔只觉眼前有两道金光进散,那五发连弩竟似着了魔似的,在半空中打着圈儿,硬生生改变了方向,一只连一只飞进了那黑衣人宽大的箭袖里。
“好!”“真功夫!”“嘿,这是什么门派的?可真神了!”众人连声叫好,更激怒了阿巴塔,他狂叫着:“奶奶地,爷爷我不怕你有高人相助,今天非杀了你不可!”抽出腰间的环刀,拔马冲到耿昭忠的跟前,恶狠狠地向他砍去。只见刀光闪处,血肉横飞,众人莫不大惊失色,看台上的福临更是心中一沉:完喽,耿昭忠这小子是死定了。唉,死就死吧,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你这是何苦呢?
“哗——”场外一阵大风吹过,顿时飞沙走石,遮天盖地,众人在疑惑之余,慌忙躲避,混乱之中,福临只觉有一股阴风迎面扑来,挥之不去,躲之不及,心中一急,声音都变了调:“护,护驾!”
话音刚落,只听面前一人“哎哟”一声,哈咚摔倒在地。珠串帐子里的董鄂氏一声惊呼:“是费扬古,弟弟!”
须臾,风停日出,依旧艳阳高照,天空格外的湛蓝。人们发现几桩奇怪的事情,耿昭忠的坐骑白莲驹已被剁得血肉模糊,而耿昭忠却不见了踪影,他身上的银袍被扔在了一旁。气势汹汹的阿巴塔也不见了,他不是要在比武中夺冠的吗?怎么一下子就走了?还有,御前侍卫、二等子费扬古躺在皇上的坐椅前,面色如土,额上冒着冷汗,气若游丝:“皇,皇上……我,我中了……黑砂掌。”
福临恍然大悟:费扬古这是护卫自己而被恶人击中的,好险哪!
“皇上无恙,臣等恭请皇上圣安。”
老臣索尼、鳌拜等人也是猛然醒悟,急忙趴在地上叩头。
福临脸带怒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群饭桶,阿其那!御医在哪?快快为费扬古诊治!”董鄂氏出了珠帐,满脸泪痕地轻声呼唤着弟弟:“费扬古,费扬古!”
“快,快去提刺客呀!”显襄亲王富寿脚一跺,转身要走,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小王爷耿昭忠拖着黑大汉阿巴塔来到了近前,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身着玄袍的光头老和尚。
“启禀皇上,阿巴塔是喀尔喀派来的刺客!”小王爷耿昭忠一脸的稚气,此时他的衣衫虽有些凌乱,但仍不失英勇之气。
“臭猪,阿其那,快快招来,否则小爷我先将你的一对眼珠子给挖出来!”被点了哑穴的阿巴塔吓得哇哇乱叫着,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福临心中气愤已极,心里说自己刚刚就是被这黑熊连连叩头叩得心软了,竟开口封他为御前统领!天神,这厮也太急躁了些,若是日后再下手的话,我纵有三头六臂也是防不胜防呀!福临心中气呀,觉得很没面子,抬脚便踢,还觉得不解恨,伸手又从吴良辅的腰间抽下了皮鞭,左右开弓地过了回瘾,这才将鞭子一丢:“让他开口讲话。”
“师傅,徒儿功力不够,还是有劳师傅您吧。”耿昭忠笑嘻嘻地将玄袍和尚拉了过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玄袍和尚双手合什,目不斜视,口中念念有词,上前一步轻轻伸手一点,阿巴塔立即杀猪似地尖叫起来:“哎哟娘呀,疼死爷爷了,不如一刀杀了爷爷!”
“再敢乱叫,先割了你的舌头!”耿昭忠将利剑往阿巴塔的脸上一帖,阿巴塔张着嘴巴却喊不出来了。
“就凭你这个怕死的孬种样子,也想骗取朕的信任?说,你此番乔装前来居心何在?”
“说!”耿昭忠和耿精忠一左一右用利刃逼住了阿巴塔,这回他们兄弟俩可是大出风头了。耿昭忠抓住了刺客,立了大功呀!
“反正是一个死,闪开,让爷爷痛痛快快地说话!”阿巴塔心一横,朗声说道:“大丈夫坐不改名,立不易主,本人乃准噶尔部汗王麾下大将胡图是也。”
“糊涂?哼,你的脑子真是犯浑了。”福临觉得好笑,这大黑熊居然起了这么个名字。
“陛下,据小人所知,准噶尔部汗王手下有一员猛将,武艺惊人,无人匹敌,原来就是胡图。很显然,他混进比武场是居心叵测……”索尼贴在福临的耳旁轻声地说着,福临的眉头渐渐地蹙紧了。
当时中国北部和西北部居住着蒙古三大部。漠南蒙古在大漠以南,与著名的万里长城相近,也称内蒙古,早已归附清朝,在清朝定都北京之后被划为四十九旗,是清朝定鼎天下、人主中原的主力之一,一向与满清皇族联姻,彼此互为依靠。漠北喀尔喀蒙古又分为士谢图、扎萨克和车臣三部,分散在大漠以北,也称外蒙古。蒙古的第三大部则称为厄鲁特蒙古,位于天山和阿尔泰山之间。同为蒙古,所以内蒙古的四十九旗中有的与喀尔喀各部联婚,有的则与厄鲁特联姻,它们彼此有密切的联系。只有这三大部蒙古团结,安定,大清的北疆才能得以巩固。而此时大清的天下尚未一统,南疆不宁,如果北疆再多事,势必对大清国的安定造成不利影响。此番喀尔喀派刺客前来,分明是与大清国作对,它的反叛面目已经暴露无遗,只是,如果真的要对漠北蒙古用兵,一来会伤害漠南蒙古四十九旗的感情,二来南北战火同起,实为大清国的灾难呀,福临不得不陷入了深思。
福临重新落座,蹙着的双眉瞬间又舒平了:“胡图将军,朕很欣赏你的勇气,只是,你这样死也太不值得了。”
“为主子效忠乃小人的心愿,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可言?胡图此番有辱使命,料难生还,我主子托我向陛下进一言。”
“请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