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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选集-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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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件事却是无疑的:我必得更严厉地抓住它;——否则它终会损伤我的名誉。〃

  查拉斯图拉又惊诧地摇摇头。〃我应如何解释呢!〃他重述着。

  〃为什么那鬼魅喊着:'现在是时候了!现在简直是时候了!'

  对于什么事情,——现在简直是时候了呢?〃——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卜者

  〃——我看到一个无边的悲哀降到人间。最好的人物已疲倦于自己的工作。

  一个学说流行着,一个信仰陪伴者它:'一切是空,一切相同,一切完了!'

  每个丘陵都回应着:'一切是空,一切相同,一切完了!'

  不错,我们曾收获过:但是为什么我们的果实腐烂了,变成棕色了呢?昨夜作恶的月亮里落下了什么吗?

  我们的工作只是虚无,我们的酒变成了毒药,散布恶运的凶人萎黄了我们的田地和我们的心。

  我们都枯涸了;假如火堕在我们身上,我们便会灰屑似地变成微尘:——是的,我们也使火疲乏了。

  一切泉水为我们干涸了,海已经退去。整个的地要裂开,但是深谷不愿吞埋我们!

  '唉!我们可以自沉的海何在呢?'我们的怨诉如是说。而这怨诉只在平浅的泥沼上回顾着。

  真的,我们也懒得死了;现在我们还醒着而生活下去,在死穴里。〃——

  查拉斯图拉听到一个卜者如是说;这预言直打入他的心坎而改变了他。他悲哀地疲乏地漫走着;他成为卜者所说的人们之一。

  〃真的〃,他向弟子们说,〃这长期的黄昏不久就要降到人间了。唉,我将如何救助我的光明,度过这漫漫的黄昏呢!

  我如何使它不致在悲哀里窒息呢!它还得是辽远的世界与黑夜的光明呢!〃

  这样查拉斯图拉因他在此地而到处漫走着;三整天,他不食也不饮;他不休息,也不发言。最后,他竟熟睡起来。但是他的第子们坐在他旁边,整夜地守着,焦急地等候着他再醒悟,再发言,和他的痛苦的痊愈。

  这便是查拉斯图拉醒后向弟子们的说教;但是他们觉得他的声音来自远处。

  〃朋友们,倾听我所做的梦罢,帮助我猜透它的意义罢!

  这梦对于我还是一个谜;它的意义被藏闭在它里面,还不能以自由的翼在它顶上飞翔。

  我梦到我整个地抛弃了我的生命。我在死神之堡的孤独的山上,成了守夜者与守坟者。

  在那里我守着死神的棺木:黑暗的甬道里充满了它的胜利的锦标。消失了生命穿过玻璃棺望着我。

  我吸着永恒之杂着灰的气息:我的多尘的灵魂被重压着。

  谁能在这地方轻减他的灵魂呢!

  半夜的光明包围着我;孤独也坐在它旁边;第三还有断续地喘着气的死的沉默,我最坏的朋友。

  我携带着钥匙,一切钥匙的最锈者;我知道怎样开最会作恨声的门。

  当两扇门叶开的时候,它的声音如哑劣的蛙鸣似地,传遍了长的走廊:这夜鸟悻悻地叫着,它不愿被惊醒。

  但是当一切没有声响,而我独自坐在这不怀好意的沉默里的时候,这再来的寂寥才更可怖些,而更使我的心悲苦。

  这样,时间慢慢地蠕动着,假若还有所谓时间:我怎能知道呢!但是使我醒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门被敲击了三声,如雷响一样,甬道便也回应了三次:于是我走向门边。

  吓!我喊道,谁载着自己的灰上山来了呢?吓!吓!谁载着自己的灰上山来了呢?

  我转动了钥匙,我推着门,我努力地推着而力竭起来。但是那门一点也不曾开。

  那时候,一阵大风暴扑开了两扇门叶:它尖锐地呼啸着,狂刮着,抛给我一个黑棺:

  在呼啸中,在喧闹中,黑棺自己裂碎了,而吐出了千百个笑。

  千百个孩子的,天使的,枭鸟的,疯人的,和大如小孩的蝴蝶的丑脸对着我大声笑骂。

  我怕极了:我被推倒在地下。我骇呼了,我从不曾那样骇呼过。

  但是我自己的呼声惊醒了我:——我恢复了知觉。〃——

  查拉斯图拉说完了他的梦,便沉默着:因为他还不知道这个梦应如何解释。但是他最得意的弟子立刻站起来,握着查拉斯图拉的手说道:

  〃啊,查拉斯图拉,你自己的生活给我们解释了这个梦。

  你自己不就是那阵风,锐呼着扑开死神之门吗?

  你自己不就是那个黑棺,充满着多色的恶与生命之天使的丑脸吗?

  真的,查拉斯图拉如千百个孩子的笑一样,走到每个死者的室里,去笑一切守夜者守坟者和叮当作响的管钥匙者。

  你用你的笑使他们恐惧而推倒他们;昏迷与醒悟证明你对于他们的权力。

  即令那长期的黄昏与致命的疲倦到来,你不会从我们的天空消失,你这生命的肯定者!

  你曾使我们看到新的星球与夜间的新光耀;真的,你把你的笑像多色的幕帐一样张在我们头上。

  现在孩子的笑将永自棺里传出来;现在一阵烈风会来,它会克服了那致命的疲倦:你自己便是它的保人与卜者!

  真的,你梦见了他们,你的仇敌:这是你最痛苦的梦。

  但是,既然你从他们那里醒来,而恢复了知觉,他们也会自己醒来,——而来就你!〃——

  这弟子如是说;其余的弟子便紧绕着查拉斯图拉,握着他的手而想劝他离开他的床与他的悲哀,而常态地跟他们一起生活。但是查拉斯图拉目光陌生地起坐在床上。他像一个久别重归的人一样,凝视着弟子们,而考察他们的面孔;他还不能认出他们。直到他们扶起他站着,他的眼睛才突然变了;他弄清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抚着长须,用洪大的声音说:

  〃好罢,这一切都会合时宜地到来;朋友们,留心给我们快快地预备一顿美餐罢!我想这样赎回我的恶梦!

  但是那卜者应当与我共饮共食:真的,我将告诉他一个可以自沉的海!〃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接着他很久地注视着那释梦的弟子的面孔,而摇摇头。——

  赎救

  有一天,查拉斯图拉经过大桥,残废者与乞丐围住了他。

  一个驼背者向他说:

  〃看啊,查拉斯图拉!一般人都向你请教了,信仰你的学说了:但是为使他们完全相信你,另一件事是必要的。——你必得也说服我们这些残废者!这里有一个很好的选择,真的,有一个可以多方面把握着的机会!你可以使盲者重见太阳,跛者再跑路;你可以轻减那背上负担太重的人:——我相信这将是使残废者相信查拉斯图拉的真方法!〃

  但是查拉斯图拉向这发言者如是答道:〃谁取去了驼背者的驼背,同时也取去了他的精神:——一般人这样说。如果盲者重获光明,他便会看见大地上许多坏事:因此他诅咒那使他病愈的人。谁使跛者跑路,便给跛者以最大的损害;因为他刚知道跑路时,他的恶便会自由地走出来:——这都是人们对于残废者的说法。当人们汲取查拉斯图拉的意见时,查拉斯图拉为什么不也汲取一般人的意见呢?

  自从我住在人群里,我便发现:有人少了眼睛,别一个少了耳朵,第三个人没有脚,还有许多人失去了舌头或鼻子,甚至于失去了头颅。但是,我认为这只是最小的恶。

  我看见,我曾看见更坏的可怖的事情,我不愿全说,但我又不愿全不说:——有些人缺少一切而一件东西却太多,——有些人仅是一个大眼睛,一个大嘴巴,一个大肚子,或是别的大东西,——我称他们为反面的残废者。

  当我离别了孤独,第一次经过这桥时: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再三地注视着,最后我说:'这是一个耳朵!这是一个与人等高的耳朵!'但是我更迫近去审察:不错,耳朵后还蠕动着一点可怜的衰弱的小物件。真的,这大耳朵生长在一个瘦小的茎上,——而这茎便是一个人!谁在眼睛上再戴着眼镜,便可以认出一个妒忌的小面孔;并且还有一个空洞的小灵魂在这茎尖上摇摆着。但是一般人告诉我:这大耳朵不仅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伟人,是一个天才。不过一般人说起伟人的时候,我从不相信他们。——我坚持着我的信念:这是一个'一切都太少一件东西却太多'的反面的残废者。〃

  查拉斯图拉向驼背者和驼背者所代表所辩护的人说完以后,他很不高兴地转向弟子们说:

  〃真的,朋友们,我在人群里走着,像在人类之断片与肢体里一样!

  我发现了人体割裂,四肢抛散,如在战场上屠场上似地,这对于我的眼睛,实是最可怖的事。

  我的眼睛由现在逃回过去里:而我发现的并无不同:断片,肢体与可怕的机缘,——而没有人!

  大地之现在与过去——唉!朋友们,——是我最不能忍受的事;如果我不能预知那命定必来之物,我简直不能生活。

  预知者,意志者,创造者,未来之本身和达到未来之桥。唉,在某种意义上,站在这桥头的残废者:这一切都是查拉斯图拉。

  你们常常自问:'查拉斯图拉对于我们是什么呢?我们怎样称呼他呢?'如我一样,你们把问题作自己的答语。

  他是允诺者吗,或是完成者?征服者吗,或是继承者?收获吗,或是犁刃?医生吗,或是新愈者?

  他是诗人吗,或是求真者?解放者吗,或者克服者?好人吗,或是坏人?

  我在人群里走着,像在未来之断片里一样:这未来是我看见的未来。

  我整个的想像与努力,是组合断片与谜与可怕的机缘的统一之物。

  如果人不是诗人,猜谜者与机缘之拯救者,我怎能忍受为人呢!

  拯救过去的人们,而改变'已如是'为'我曾要它如是':——这才是我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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